站住的是傻子。沈醇说道。
    这一句话引的沈父更气,已然顾不得他人怎么看,直追了上去。
    醇儿,莫气你爹。沈母连忙叮嘱道。
    娘,不必担心。沈筠扶住了她道,如今爹追不上他。
    那样卓绝的轻功,那样浑厚的内力,连外祖父都不是一合之敌,更何况父亲。
    若有那样的轻功,何愁上不了山涧,他故意坠落,目的是为了脱局,成为棋盘之外的人,才好将棋盘中的棋子包裹起来,操控全盘。
    他早该想到的,从山涧下数十里外的拈叶飞花,那个村落中的人曾经见过他的身影的事都能联系起来,只可惜这十几年他从未将孱弱的幼弟和绝世的内力想到一处,而他欺瞒了所有的人,下了这一整盘的棋。
    娘不是担心他,是担心你爹。沈母叹了一口气,坐了回去,看向了静立在一旁的沈白,又是叹了一口气,他如今举动是为你,你可能明白?
    是,夫人。沈白拱手行礼道。
    娘,您早知道醇儿好男色?沈筠问道。
    他,他在山庄之中同娘说了。沈母说道,那时还未牵扯到此人,只说是好男色。
    沈筠的目光落在了沈白的身上:那娘当时同意了?
    娘从未在醇儿的身上做过什么打算,他好女色也好,男色也罢,也都随他去了。沈母说道,只是如今
    好男色也罢,暗卫虽寿数折损,但以醇儿如今的本事,吸引一两个江湖才俊也不难。沈筠按着沈母的肩膀道,也无人能够欺负得了他。
    沈白垂在身下的手指蓦然收紧,沈母说道:是这个理。
    风回谷中沈醇蹿的极快,偏他蹿出一段距离,还特意停下来等等追不上的沈父,待其追上打过来时又跑的极远,整个风回谷鸡飞狗跳,引数人侧目。
    这是怎么了?
    沈庄主这是被气着了教训儿子呢吧。
    沈醇,你给我站住!沈父累的气喘吁吁。
    沈醇站住倒是站住了,却是站的极远:爹,您先消消气。
    小兔崽子!沈父压根不停,直接飞了过来就要揍人,并且已经忘记了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想揍他,只为揍而揍。
    爹,我可是您生的。沈醇闪开的时候说道。
    这话又将沈父气了个仰倒。
    虽是武功卓绝,却不过是个半大少年,沈庄主有的劳心啊。
    劳心又何妨,这一代的江湖才俊便是捏和起来也胜不过这一个,如今风回谷被清算,玉璃城这未来的江湖只怕是云景山庄说了算了。
    沈少庄主冠绝天下,小少爷武功盖世,旁人哪有沈庄主这样的好福气。
    这一顿打一直打到了黄昏日落,沈父追的气喘吁吁,却愣是连沈醇的一根毛都没有沾到,他半扶着腿弯着腰道:你给我给我站住
    爹,您打了这么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喝口茶?沈醇试探的靠近道,若是您休息好了还要继续,孩儿自然奉陪。
    沈父瞪着他,深呼吸了数次,好险把那口气给压回去了:我如今管教不了你了是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自然是有的。沈醇靠近的时候扶住了他的手臂道,您若是讲道理,孩儿自然同您讲,您若是要打人,那孩儿只能跑了?
    那你还想回云景山庄么?沈父喘着气说道。
    爹,我不回去,娘会哭的,娘一哭您还要哄。沈醇说道。
    沈父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咙一样,怎么着都教训不了这个儿子了:那你好男色,你娘难道不会哭?
    娘自是疼惜我,已经同意了。沈醇说道。
    沈父喘着气笑了两声:你的意思是为父若不同意,就是不疼你了?
    爹自然也是疼我的。沈醇笑着给他顺了顺气。
    沈父跑了一个下午,再大的气都快被消磨光了,看着这个儿子总觉得跟大儿子不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跑还跑不过他,若是自小体格好,只怕云景山庄少不了鸡飞狗跳。
    可若说真的生气,厌恶,却也不至于,反而更疼惜几分。
    莫非他真是偏疼幼子一些?
    罢了,你玩闹便玩闹吧,不许惹到外面去,如今年少,待过两年心性定了,娶妻便好了。沈父说道,届时膝下有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顽皮了。
    他终究是松了口,可沈醇要的不是这个:爹,我无法亲近女色。
    沈父蹙眉道:什么叫无法亲近女色?
    就像您无法亲近男色一样,我若与女子亲近,只会浑身难受。沈醇说道。
    沈父一想想自己与男子亲近的画面,胃里都觉得不舒服了几分:你是还没有亲近过,还不知道女子的好处,也是你自小身体不好,不曾有过通房,回去让你娘给你安排几个,试过就好了。
    爹,您愿试男子,我就试女子。沈醇松开了他的手臂。
    沈父握紧了剑鞘道:你给我过来!
    沈醇转身就溜沈父深吸几口气,觉得自己后半生可能会被幼子给气死,又只能追上去。
    沈醇进了室内,再度溜到了沈母身后道:娘
    沈母阻拦,沈父只能停住脚步:夫人,他如今越发不像话了。
    你都追着他打了一个下午了,还有什么不满?沈母问道。
    他,他让我尝试与男子亲近!沈父这话都有几分说不出口。
    沈母诧异的看向了沈醇,沈醇拉着她的袖子,眼眶已是湿润了:娘,爹让我同女子合欢,可我若是亲近女子,便浑身厌恶不已。
    他眼眶微红,可把沈母心疼坏了,用帕子擦着他的眼角道:这就是你爹不讲理了,我儿不想做的,谁也不能勉强你。
    沈父看着眼角抹泪的儿子气的手都抖了:你如今多大了,还哭。
    我儿还未弱冠,更未成家,还小着呢。沈母看向沈父道,倒是你个老不休,一把年纪还打了他那么久,若真是打死了你就满意了?
    沈父握着剑柄哑口无言:我
    他打他什么了?
    跟女人真是没道理可讲!沈父气道。
    这一句话可是点燃了火山堆,沈母看向他时气的胸膛起伏:既是没道理讲,便不要讲,如今风回谷虽无人了,也是我的娘家,你且自己回去吧。
    沈父:
    醇儿既喜欢男子,如今身体也是大好,江湖才俊也好挑上一些。沈母看着沈醇说道,若有喜欢的,即便联姻也无妨,你兄长也说了,这龙阳之好在皇室中也是雅事,你若喜欢长的好看的,多挑几个也无妨。
    娘沈醇眸光微阖,对上她的笑脸,话没有说出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沈母是为他思量,若他有子,也不会愿意对方找一个寿数未知的人,若是强拧,只会伤了和气。
    阿白呢?沈醇看向了厅中,不见沈白踪影。
    他去帮忙了,如今风回谷没了,水寒令和垚山令还没有找到踪迹。沈母叹道,此事还有的闹呢。
    我去看看。沈醇说道。
    嗯。沈母并未阻止,放任他去了。
    沈父来回踱着步子,看了她两眼,还是没忍住开口了:夫人,便是醇儿喜好男子,暗卫不行。
    你才反应过来么?沈母没好气的说道。
    沈父被怼,沉默了一下道:暗卫最多不过不惑之年,虽是生的不错,可如女子一般做个侧室偏房也就罢了。
    我也是如此想的。沈母叹道,但我怕的是他死心眼,而且醇儿自小娇惯,你若是逆着他的意思来,他越是执拗,你若是顺着,他说不定两日也就收了心性了。
    沈筠在旁听着,并不擅自发言,他知父母偏疼幼弟,却不想会偏疼到如此地步,若是他说自己喜好男子,只怕是要家法伺候的。
    从一生来便被寄予厚望,是厚望,也是枷锁。
    筠儿,你结识江湖之人颇多,可有知道哪家的才俊也好男子,且样貌出众的?沈母转头问道。
    沈筠闻言笑道:倒是有几个,只是此事讲究缘分,娘也说了不能逆着醇儿的意思,他在江湖闯荡,总能遇到顺心合意的,如今您为他安排,他更是一门心思只在那暗卫身上了。
    也是。沈母索性收了心思,醇儿还小,由他去吧。
    沈筠淡笑了一下。
    武林人士皆在翻找,人数颇多,倒让沈醇寻找沈白颇费了一些功夫。
    年轻的暗卫翻找的极为仔细,各处敲打着,仿佛真的对两个令牌志在必得。
    沈醇停于他的身后,用手指轻点,沈白下意识握紧剑鞘回身格挡,在看到是谁时动作停了下来:少爷。
    阿白寻的颇有章法。沈醇握住了他的剑鞘放下道,可找到什么了?
    找到了一间密室,其中有风回谷的家传内功。沈白从怀中取出那本书册递给了沈醇道。
    书册看起来有些陈旧,沈醇随意翻了两页送进了袖中,让一旁正在寻找东西的人欲言又止。
    风回谷无主,除了那两枚久寻不见的令牌,其他的东西基本上默认谁找到的就是谁的,风回谷富裕,如此虽是看起来无耻了些,可法不责众,且名门正派也是缺油水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白找到的秘籍他们也只能羡慕一二,却不能说什么。
    那两个令牌呢?沈醇问道。
    其他人竖起了耳朵。
    沈白垂眸道:尚未找到踪影。
    那便继续搜寻吧。沈醇说道。
    是。沈白巡视着这个房间道。
    云景山庄人自也加入了这场搜寻,即便是日落黄昏,也有人点着烛火,打着灯笼在谷内寻找。
    沈醇那边做了做样子,天色一暗,只吩咐剩下的人继续找,自己拉了沈白离开了那里。
    感觉像不像一种鸟?沈醇坐在屋内道。
    什么?沈白询问道。
    秃鹫。沈醇说道,专门清理尸体的一种鸟。
    沈白落座于他的对面道:确实如少爷所说。
    风回谷已亡,所有的人都在那里撕扯着,争夺着,清理着最后的残渣,如今的画面,任谁还能想到风回谷半日前风光无限的画面。
    风回谷的确十恶不赦,但也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看着它立于顶峰,看着它垮塌,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看你兴致好像不太高。沈醇打量着他的神色道。
    沈白垂眸道:只是在想为何连亲人都能杀戮。
    他没有亲人,但观少爷和其父母相处,总是有几分羡慕的,父母威严而慈爱,少爷虽顽皮,但即便脱局之时也惦记着娘亲,自是孝顺的。
    经历的越多,似乎心就越软,有时候甚至无法理解那些人如何动的手,如今再让他入石山,只怕他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活着出来了。
    人性刚开始对生命都是敬畏的。沈醇扣住了他的腰身,将人抱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沈白微惊,垂目扶住他的肩膀时却被亲了一下:少爷!
    这样心情可好些?沈醇揽着他的腰身道。
    沈白轻应了一声:您放我下来。
    如今以你的体重不怕压坏的,阿白不必担心。沈醇笑道。
    沈白呼吸微紧,浑身僵硬到不敢动,沈醇姿势不变,只等他自己慢慢放松:初时见血都会惊悚,便是杀了动物也会惊慌失措,但一旦有了开端,且有了欲望和目标,很多东西就会失控,刚开始杀无关紧要的人,杀的多了就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就会杀挡路的人,亲人最后只剩下自己,只剩下兽性,你在石山之中可有过友人?
    沈白蓦然看向了他,迟疑了半晌道:有。
    暗卫训练杀性,想来是身边的人皆可杀的,甚至很有可能故意让你们培养感情,然后再杀之。沈醇说道。
    沈白的身体在听到他的话语时变得极其的僵硬:少爷知之甚多。
    我只是猜测。沈醇抱着他道,其中具体如何培养的并不知晓,那个人如何了?
    他想出来。沈白情绪略微平静,手摸上了自己的心口处道,朝我挥了剑。
    幼时相遇,他似乎天生冷漠,而对方的性情则偏向于热情,说不上相互扶持,但在黑暗的石山中,有人陪伴是一件让人仍然记得自己是人的事情,一起挨饿,一起受苦,最终挥剑相向,剑尖没入心口的时候,沈白同样挥了剑,他知道所谓的友情在那一刻宣告了终结,他不再有朋友,也不会再对任何人交托后背。
    可谁又能想到,他会在出来以后对自己的主人怦然心动。
    沈醇看向了他的心口,眸色微深:那一剑就是他刺的?人还活着么?
    已经死了。沈白说道。
    沈醇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轻轻的吻住了他,这个吻不掺杂什么欲望,更像是安抚一样,让沈白没忍住环住了他的肩膀。
    吻分开的时候沈醇摩挲着他的唇道:不是说想看我哭,想怎么看?
    沈白与他呼吸极近,鼻息之中带着微微的灼热:改日。
    今日他有些想被他拥有,他的少爷平时是有些娇气的,看起来柔弱无力,可每每在合欢之时,那溢在耳边的轻喘都让他心脏灼热的像是能够燃烧起来一样,就好像被他深深地迷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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