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下意识就想拒绝。
    他没想过还有人能蠢不自知至此,尽管话已经编得很好了,但意图实在过于明显借着跟自己合作的名义,要么合并要么打垮,总之就是自己没用,惦记上了别人的东西。
    程厉还搬出了总部,在这一点上的确很有诚意。
    谢洵意兴阑珊地准备挂断,忽然想到什么,沉吟了片刻。
    这件事。他没否定也没立刻答应,我会好好考虑,过几天再答复你,怎么样?
    也好,毕竟是大事。从程厉的语气能听得出他最近估计是真的缺钱,没准资金链早就断掉了,不然也不会过来找他,有什么答复,谢先生直接联系我就行。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人蜜月了。
    程厉最后勉强说了句人话。
    谢洵背对着窗台,坐在办公椅上。
    仅思考了两分钟,他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重新解锁了手机。
    看着梁凡昨天的消息,谢洵听着浴室那头渐渐奔放的歌声,一字一句地回道。
    好。
    我答应你之前说的一部分合作。
    梁凡收到消息,回复得很快:你终于想通了!!程家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刚发完这条,认为老友终于迷途知返的梁凡立刻就拨通了电话。
    不过刚接通就被谢洵挂断了。
    对方只回了一条:这几天不便电话交流。不过有个条件,计划要更改,按我说的做。
    发完这一条消息,浴室的门开了,程澄裹着条浴巾就溜进了衣帽间找衣服。
    路过谢洵的时候还怔了一下:不是吧,这么争分夺秒在工作的吗。
    而谢洵也短暂地跟他打了个照面。
    这个人的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他想起半小时前两人短暂的交流。
    谢洵其实对程厉这样的人毫无兴趣,但现在,他总会偶尔想起程澄之前说过的话。
    以及祁蓉提到的,他被父兄忽视敷衍的童年。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在谋划的事多么光彩,不过,既然程澄说过他如此讨厌程厉,那替他教训教训一个欺凌他许久的草包,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谢洵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伟光正的人,因此计划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想起昨晚两人闹起来之前,这人对自己露出的笑。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是不是不会那么阴晴不定、敏感多疑,也不会说那些听上去令人不太舒服的话?
    也许,等程澄真的脱离了这些曾经令他不堪其扰的过去
    谢洵觉得,他就一定会慢慢变好。
    更何况自己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顺手帮个忙罢了。
    两人在一小时后准时出门。
    他们都穿得很简单,谢洵还真的背着程澄的一套画具,跟在后面。
    下了车,程澄这人还怪讲究,说这里的太阳过于毒辣,为了避免晒黑还带了把伞。
    虽然谢洵对肤色并不在意,也不打算跟程澄同打一把伞。
    程澄也没勉强他,自己大喇喇撑伞走着。
    只是由于跟谢洵并排,程澄的身高又相对矮了一些,基本上走几步,谢洵就要被程澄遮阳伞末端的尖头戳几下。
    关键是这人走路还很随意,一会儿戳到他脖子,一会儿又好像举高了些,然后戳到他的头发。
    谢洵: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程澄感觉自己手上的伞柄忽然一空。
    他顺着看过去,发现谢洵面无表情地把他的伞抢了,干脆自己把伞举在两人中间:行了,别戳。
    哦。
    程澄好像不太服气,随意地应了一声。
    谢洵比他高,撑伞时就没了刚才的尴尬情况,程澄在心里暗喜。
    终于不用自己打伞了。
    他忙着得意没有察觉,原本打得平均的遮阳伞,默不作声往他那边挪了一些。
    很快两人就到了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也就是程澄昨天说好一定要来看的教堂。
    从他们靠近教堂,能看到远处的塔尖起,程澄好像就安静了许多。
    毕竟看再多图片听过再多典故,也没有自己亲临一次的触动大。
    程澄也顾不上跟谢洵扯什么了,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艺术是共通的,他越是走近,心就跳得越快,属于这座教堂的故事也一点一点对他展开。
    这座闻名遐迩的教堂还未完工,但光是走到第一面外墙时,程澄的表情就已经有了变化。
    周围的一切开始显得渺小,自然与神明好像才是这里的主角,巨大的浮雕则凝视着想要进入的每一个人。
    程澄并不信教,但依然感到一股直击心灵的震撼。
    他一步一步仰着头走进去,等正式踏进门后,才真正被这一所建筑击中。
    高悬的穹顶上反射着各色的光,时间正逢午后,是一天中日光最为鼎盛,灼热的烈阳透过花窗玻璃,共同拼接出这所建筑的故事。
    而日光被这些玻璃分割成光怪陆离的颜色,有蓝绿交织的诡谲,也有刺目明艳的血红,既斑斓又圣洁。
    他通过每一个细节感受教堂的故事,专注而认真。
    谢洵则跟在程澄身后。
    他看着走进来以后的程澄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明明乍看跟之前变化也不大,但又感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变得更加生动。
    他的确觉得这是一所伟大的建筑,但也许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即使有冲击,但也仅止于此。
    可是程澄不一样。
    他好像真的对这一切有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共鸣,他会仔细仰头看着每一处玻璃,激动到几乎颤抖。
    明明教堂里的光是照在每一个人身上的,但自己好像只能看见他。
    而他的眼睛里又有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名为热爱和真挚的光。
    这一抹光他见过,在前一天晚上映在自己眼里的,在美术馆时他仰头看见的。
    程澄看着穹顶,而谢洵看着他。
    蓦地,原本还在观赏着的青年忽然回头,像是在找着什么,焦急而匆忙,但在自己跟他的眼神交汇时停住了。
    程澄似乎想露出一个笑,但又好像没有。
    于是程澄最终只是跟他对视了许久,但眸光却亮得惊人。
    对方没开口,这一次的对视好像想要表达他这一刻的激动。
    或者说,分享现在的心情。
    谢洵觉得心中猛地一动。
    他看见于恢弘穹顶下的人。
    他听见唱诗班的歌声了。
    也是在这一刻,谢洵笃定地认为,程澄并非不爱自己。
    他只是口是心非。
    第40章
    程澄现在的心情有点激动,原本来到这里后像是枯竭了的灵感开始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每一帧在脑内生成的情景都仿佛一幅完成度极高的油画。
    即使谢洵是被自己抓壮丁来的,他也有想要分享的冲动。
    可是崩人设的后果他体会过不止一次,每一次的痛苦都让他记忆犹新。
    但还是好想找人说说话啊
    程澄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想到什么,蓦地转过身,开始在人群中找谢洵。
    不过根本不用找,他转过去的一瞬间,目光就跟对方撞上了。
    谢洵现在的眼神似乎跟以往都不同,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下子又说不出来,程澄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才眨眨眼,对他招手,开口叫他:宝贝!
    反正叫宝贝是不会错的,他开始重新回忆这个系统的BUG,并努力往这些漏洞里钻。
    对方听见了,没有犹豫地拨开人群,朝他走过来。
    现在两人周围还有其他人,符合书里写过的谢洵每次都会因为原主在众人面前黏腻的称呼、假装亲昵的动作而感到反胃,因此就跟婚礼及飞机上的情况一样,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他基本上不用太恶毒,自己只要说话肉麻一点,也算符合判定。
    宝贝,程澄在开口之前又重复了一次那个前缀,说得顺口极了,我现在非常开心。
    前面的称谓是为了保命,后面跟的半句是真实的心情。
    果然,没什么事发生。
    听见程澄的话,谢洵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但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程澄本来也没指望谢洵能跟自己聊出什么来,但不重要,他就是需要一个人听自己唠唠就行。
    我记得当时大二听讲座的时候就想约着系里的同学一块儿来了,那时候圣母塔还没封顶,后来各自都腾不出时间就不了了之了,结果他及时收回后面的结果眼睛一闭穿了的话,程澄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分享,不过最后都不忘加上一句,还好现在宝贝陪我一起来了。
    他边说还边时不时往谢洵那里瞟,希望主角不要被自己油到。
    自己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结果现在倒要天天肉麻起来了。
    不知道是今天谢洵不想跟他计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程澄跟他说什么,基本上都能有回应,即便很多时候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嗯,程澄就觉得完全足够。
    大概是气氛不错,他又断断续续跟谢洵说了很多,不过有了昨晚的教训,在他意识到跟原主人设差得太远时,就立刻捏着嗓子叫一声老婆或者宝贝,等这两个词都叫了太多遍,还偶尔掺杂了几句甜心。
    没想到谢洵还这就听了全程,有时候甚至还会给出一些别的回应。
    他自己是早就被自己恶心到了,就是有些心疼谢洵,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吃得下今天的晚饭。
    程澄有点心虚又有点无奈地想,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
    替他背着画具的谢洵跟他并肩站着,程澄则把相机挂在脖子上,一点也看不见之前颐指气使的架子,看上去简单又快乐,此时的他跟一个普通的游客没有任何区别。
    他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拍照,要是拍得不满意还要重新拍,谢洵跟在他旁边,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一等。
    程澄再一次感慨叫谢洵来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为了怕他无聊:要不你去门口等我?
    不用。谢洵说道,你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哦。程澄眨眨眼睛。
    谢洵今天脾气好像还真的挺好。程澄一边走一边想,虽然以前也没怎么见他发过脾气,不过还是免不了偶尔的冷嘲热讽,现在居然连阴阳怪气都没有了,实在是有些反常。
    不过毕竟是两人一起出游,谢洵现在身边唯一认识的人也就自己一个,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才容忍自己到现在的。
    这么一想,程澄就又多了一点得寸进尺的心思。
    等一整圈逛完,他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干脆扯了一下谢洵的袖子:宝贝。我想去爬塔楼。
    谢洵这次都没问为什么,直接就说:好。
    选择步行上塔的人就少了许多,从诞生面的门走进去,程澄站在底部向上见一圈一圈的螺旋楼梯,沿着台阶而上,与刚才恢弘的教堂相比,这里就显得愈发逼仄而私密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去,楼梯很细,几乎可以说是局促的,上下都是一条道,错身时还会贴着墙壁。
    程澄一开始倒是挺积极的,结果爬了半小时后就开始喊累。
    他靠着栏杆休息:我怎么又有点不想上去了啊
    看上去也没剩多少了。谢洵明明带着画具的,看上去倒是一点事也没有,平静地问他,确定不上去吗?
    程澄看着他气都不带喘的,多少觉得有点不公平。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谢洵语气波澜不惊,说的话却让程澄怔了怔,我身上带着画具,背不了你。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让你背过了?程澄结巴了两句,说道。
    不仅背过,还不止一次。
    然而谢洵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答案。
    你那是什么眼神程澄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莫名想要移开眼睛不与他对视,于是偏过头嘀咕着,而且你怎么体力这么好的
    结果刚移开眼,就听见一声轻笑。
    塔楼内部非常安静,那一声笑被程澄听得很清楚,惊讶地重新转过头来。
    没你体力好。谢洵与他重新对上目光,悠悠地说道,毕竟婚礼当晚你可
    可是发了小半宿的酒疯。
    谢洵觉得告诉他实情也没什么,结果那个可是都没说完,程澄瞬间警觉起来,脸忽地就红了一点,立刻恶狠狠打断:不准再提那一晚的事!
    于是谢洵从善如流地一点头:行。
    他忽然觉得程澄这副模样其实挺好看,想多看看,便干脆地应下。
    他这边是不说了,但程澄就没这么冷静了。
    谢洵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这一茬他就想起今天早上那个十分严峻的事情。
    但是这种事吧,谢洵可以提,但自己要是反问过去就太反常了。
    只能装没听到。
    程澄越想脸越红,最后一个人闷头走在前面爬楼梯,绷着脸给后面的谢洵丢了一句话。
    你今天的话是有点多。
    只可惜程澄的强硬和高冷并没能维持太长时间,三分钟后他又觉得累了,又跟之前一样开始靠着栏杆休息。
    所以当初刘叔说要叫人跟着一起,你怎么没答应。谢洵给他递了一瓶水,说道。
    程澄懒得很,没接,还啧了他一声:我也没那么娇弱啊。
    谢洵的表情没变化,只是眼梢极轻地弯了弯。
    他哦了一声,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再一次递给他,煞有介事地赞同道:也是。
    这一次程澄接过来了,他像是渴狠了,一连灌了好几口。
    而且要是有其他人跟着来,计划得更周全的话,这样你既不用跟我挤一间房,现在也不用这么气喘吁吁。谢洵把他手里剩下的半瓶水拿回来,又重新盖好。
    叫他们来有什么用,程澄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就算他们来了我现在不也得自己爬楼梯么,这里这么窄,难道还真让人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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