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色来自同一个人。
    谢洵原本还有些生气,只是看见第一张图片时,那股无名火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人一杯倒的酒量,居然敢在房间一个人买醉?
    还来不及想别的,他手指滑动屏幕,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同一个词。
    全是在叫自己。
    估计是拉不下脸来道歉,又不知道说什么。
    谢洵抿紧了唇。
    这种心情很复杂,可是还没等他自己想明白,步伐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毕竟他不知道醉鬼一个人在房间里能干出什么事来。
    他他好歹答应过祁蓉,要照看一下对方。
    谢洵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
    他越走越快,肩胛骨上的痛感未消,手上还提着一堆刚买的药。
    异国深夜,原本繁华吵闹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
    谢洵走得有些急,但步履不停,直到上了电梯,才开始平复呼吸。
    走到门口的时候,谢洵只觉得自己心脏莫名地提了一下。
    咔的一声轻响。
    门被打开了。
    还来不及看别的,谢洵就闻到一阵酒香。
    究竟有没有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没顾上其他,他压下唇角,径直走进去开始找人。
    算了,谢洵走到一半又开始劝自己,也怪自己走的时候不说一声,要是解释一下自己只是去买药,说不定他也不会
    Mini bar上的一瓶酒没喝完,他松一口气,然后就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手机还放在枕边,人已经睡熟了。
    大概是手指一直碰到屏幕,手机还亮着,上面还是两人的聊天记录。
    谢洵走过去,想把他的手机抽走。
    宝贝
    这样一个动作仿佛惊动了对方,程澄迷蒙地睁开眼。
    谢洵下意识别开脸。
    程澄的脸颊透着红,看着他,忽然笑了,又叫了一声:宝贝
    谢洵想继续绷着表情,不过没能成功。
    程澄的确是醉了,扑腾着想要起来,谢洵拉了他一把,于是对方伸出手,把谢洵抱住了。
    我还以为你走了大约是带了醉意,他的声音有点委屈,糯糯的。
    我
    谢洵想解释什么,最终只是任他贴着,又用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
    第37章
    大约是今天没醉得像上次那么狠,程澄似乎没完全断片,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不过看现在的情景,应该是不会突然就兴奋起来又拽着自己脱了衣服喊着要画画。
    因此他勉强听清了谢洵的话,然后摇了摇头。
    你,你什么都都不说就走了。现在的程澄虽然还能勉强交流,但基本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揪着刚才的一个点闷闷不乐发散道,你没说、没说你回来,不就是走了。
    谢洵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你现在,还还是不说话。程澄此时的一切反应都是本能的,他浑身软绵绵地抱着谢洵,我,我
    他其实潜意识想道歉,但好像被什么东西阻碍着开不了口,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急得都快冒汗了,揪着谢洵的衣服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呢喃。
    你说什么?谢洵无奈地又问道,现在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隐瞒病史,甚至用喝酒的方式跟自己赌气
    想到这里,他还是隐隐有些生气。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不难受不难受我没病,没病。程澄不满道,迷迷糊糊间也不忘甩锅,你还不回我消息
    当时没空,后来回了。你明天醒来的时候会看到的。谢洵被他逼问得节节败退,声音终于软了一分,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噢。程澄迷蒙地抬头看他,比起刚下飞机的满眼崇拜和清澈,现在整张脸看上去倒有一种混沌的漂亮。
    那行。他继续抱着谢洵蹭了蹭,不生气了。
    后半句也不知道说的是自己不生谢洵的气,还是让谢洵不要生自己的气。
    只是这个问题比较难以考证,毕竟人都醉了,谢洵也不打算深究。
    他看着程澄睡袍外面还披着自己当时准备带他出去的外套,谢洵微微皱眉,真就一杯倒,衣服都不脱就往被窝里钻。
    也就是喝醉了,不然就程澄这个挑剔又讲究的性子,被外套这么硌着睡,第二天起来又要跟豌豆公主似的抱怨腰酸背痛。
    谢洵看了他一眼。
    程澄在这种时候总黏人得要命,又因为刚刚在跟自己说话,嘴唇也跟自己贴的极近。
    还被抱着,谢洵转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盯着对方的嘴唇,有些出神。
    程澄的唇形很好看,而被酒精浸透了的唇瓣愈发显得更鲜红丰泽,还因为对方刚才急着说话抿过,从这样的距离看过去,还能见到一点几不可察的晶莹水润。
    而他的呼吸也是烫的,带着酒气的。
    这个人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
    其实婚礼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谢洵也无意回想那一场做给别人看的虚假仪式。
    但是仪式
    他想起婚礼现场一点细枝末节的、琐碎的小事,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察觉到自己走神的谢洵猛地清醒过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诡异地联想到一个月前的事情去,甩了甩头,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重新开口。
    把外套脱了睡。谢洵碰了碰程澄抱着自己的手臂,想让他松开一些。
    程澄虽然抱得紧,但力气并不大,因此在谢洵叫了他两三声仍然没回应时,终于自己动了手,试图把程澄的小臂轻轻挪开。
    结果这样一个动作惹得对方又不开心起来,谢洵越是想要把他拽开,程澄就能在被他拽开后的下一秒,重新贴上来。
    谢洵记得刘叔也偶尔说过,程澄从来没有黏人的习惯啊。
    只是他又不好使蛮力,这样下来几次以后,谢洵倒是没什么感觉,扒拉着自己的那个醉鬼倒是已经有了些筋疲力尽的意思。
    谢洵开口,想要强硬一点:程澄。
    哎。对方软绵绵的,就回一个音节。
    你先别抱,把外套脱了。谢洵的语气于是也没那么强硬了,不过还是试图跟他讲讲道理。
    噢!程澄看上去似乎是听懂了,甚至还重复了一下要求,脱衣服吗,我会。
    谢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程澄听懂归听懂了,但似乎忘了自己还在床上,蹬了蹬腿想要站起来。
    谢洵不明白他就脱个外套怎么就要站起来了,但还是扶着他,怕他继呼吸困难和醉酒以后,再多一个摔倒。
    而醉鬼在他的帮助下,雄赳赳气昂昂地终于站了起来。
    谢洵的外套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款式,按理说是只要两只手互相一扯就能完成的事。
    结果程澄像是不知道怎么脱衣服似的,站在床上,像两只手不能同时使用似的,开始奋力地抖动其中一只。
    又抖又甩,然后身体还扭来扭去地摆动着,简直像在原地蹦迪,柔软的软垫也被他弄得发出吱呀吱呀的诡异声响。
    谢洵看着这人发疯,眉头跳了跳。
    这比突然一时兴起要画画还离谱一些。
    然而谢洵的外套对程澄而言大了一号,他这么疯了两下,还真抖下来了一只袖子。
    不知道为什么,谢洵忽然想起程澄在一起求着自己陪他约会时,给自己发送的一张摇头晃脑的猫的表情包。
    宝贝!程澄发觉自己成功以后也兴奋得到处找谢洵,显摆似的朝他抖了抖那一半空掉的袖口,你、你看!我的手我的手,不、不见啦!
    嗯。谢洵面无表情地附和,那你可以让另一只手也不见吗。
    他发誓当年谢聆小时候也没这么幼稚过。
    然而喝醉了的程澄兴致勃勃,他不太好直接泼冷水。
    随便应一句也不会少块肉。
    谢洵想。
    好!看我的!程澄受到了鼓舞,开始奋力地抖动。
    结果这次一边抖一边还唱起歌来。
    不得不说程澄在美术上有不错的天赋,大概率是从音乐天赋上面挪过来的。
    毕竟他哼出来的那点东西甚至没法听出旋律,每一个音都在离家出走关键是这人还要捏着嗓子唱戏腔,结果唱出了二胡断弦的凄厉效果。
    谢洵听了一半终于忍无可忍,把站在床上的那个酒疯子拽下来,一言不发强行给他把另一只袖子抽走了,将外套往边上一扔,面无表情地把他重新塞回床里。
    程澄身上裹着被子,就露出半张脸,醉醺醺的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谢洵撇着唇角。
    宝贝。大概是觉得热,程澄忍了一会儿还是把两只手伸了出来捏着被子边沿,非常认真地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我刚刚唱的是什么歌?
    别说谢洵本来就不怎么听流行乐,就程澄那个一个字都听不懂的唱法,估计录下来等他醒了自己听都未必能分辨出来。
    嘿嘿,没听过吧。不过程澄也没给谢洵思考的时间,迫不及待就公布了答案,叫,新新贵妃醉酒。
    谢洵的表情已经麻木了,你不是很困么?
    还好诶!程澄现在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蹦,显得非常有精神,你、你来了,就不困了!
    谢洵的表情微微怔了怔。
    不对。不过程澄的脑子里还停留在刚才自己的歌声里,眼睛转了转,说道。
    哪里不对?谢洵自己也没想到,他会顺着一个醉鬼的话接下去。
    不对不对。程澄缩在被子里不停摇头,我是贵妃,那你,你岂不是皇上?
    谢洵没想到这人不对了半天思考的是这个话题。
    关键这人还知道自己醉了。
    他眼角跳动着,但还是跟着说了:有什么问题?
    天知道他差点还真就要脱口而出一句程贵妃了。
    不,明明应该我是皇上,你你是贵妃。喝醉了的人说话毫无逻辑,片刻后程澄又自己否定了之前的话,不对不对,你也不能是贵妃。
    谢洵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点气究竟是什么时候消掉的,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问他:那我是什么?
    你是你是程澄把脑袋完全伸出来,抵着被沿,很认真地在思考。
    一分钟后,他忽然就朝谢洵粲然一笑。
    与两人没吵架之前的那个笑容别无二致。
    谢洵坐在床上,他唇角的弧度还僵在脸上,忽然感觉身旁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
    他顺着被子窸窸窣窣的响动看过去,程澄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两只手都伸出来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还比作两条腿,一前一后在被子上走到了谢洵跟前,然后抓住对方的手腕,又笑了。
    是老婆!程澄抓着他的那只手露出一半冷白色的手腕,五指很修长,也有了温度。
    老婆老婆,程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嘿嘿,宝贝。
    宝贝。程澄又戳了戳他,你为什么不动了呀?
    谢洵猛地抽挥手,甚至差点从床上坐起来,很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早点睡吧。他只觉得现在脑子里仿佛塞了一万团理不清的乱麻,原本的理性和冷静像是忽然出走,他扭过头没看对方,说道。
    那你睡哪里?
    可是程澄还要问,还要对他说话。
    我去找酒店要个加床不了,沙发也行。谢洵说。
    等一下然而程澄非要拽着他。
    怎么了。谢洵没回头。
    但程澄这次没介意,而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疼不疼啊?
    谢洵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的背,程澄的手指顺着谢洵的腰摸上去,但又在蝴蝶骨的下方停下,没再向上攀,又问一遍,疼不疼啊?
    原来说的是之前谢洵撞到的肩胛骨。
    罢了,谢洵想。他不是一个非讲道理不可的人。
    既然程澄每一个动作里都是歉意,那么自己也没必要非执着于某一句对不起。
    还好。谢洵很想回头,但是忍住了。
    这一刻在他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
    不对,应该是一个警醒,或者一种宣告。
    宣告他如果现在回头,有些事也许会从此脱离他的控制。
    而他憎恶失控。
    哦。程澄没计较他为什么不转头,反而重新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子,贴着谢洵只穿着一件薄衬衣的背,用带着酒气的呼吸轻轻吹了两口气。
    一阵难以言喻酥麻从谢洵的骶部一直攀升到头顶,伴随而来的还有陌生又熟悉的燥热。
    你
    谢洵终于忍无可忍,反手按住程澄的五指阻止他继续。
    只是话没说出来,他就听到对方心无城府地打断道:帮你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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