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随着看过去,方才佯装镇定地替他沐浴,虽因平素侍奉娘亲的缘故未曾出什么差错,但毕竟平生头一回亲近外男,心内终究慌乱不堪,动作间使得浴汤溅了不少在衣袂上,方才他指腹所按之处,想必也是如此。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替她擦拭污渍,殷殷从头烧到脖子根儿,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
    春夜发寒,沈还却并不在意这般被晾着,闲散地等着她。
    殷殷闭上眼,强迫自己平复好情绪,才上前一步继续替他穿衣,等一切规整完毕,她面上的红润之色已消失殆尽,语气亦平静得宛如一泓死水:“大人可以开恩帮奴问问邱长随了么?”
    沈还没再逗弄她,叫她跟到花厅,唤人去叫邱平过来回话。
    “今夜未曾扣下任何蒋府中人。”邱平答得干脆,却没忍住抬眼看向沈还,眸中讶异之色难掩。
    毕竟是在蒋家地盘上,沈还虽吩咐他们每日暗中查探各处院落以寻找那本人情簿的下落,但此行皆是精锐,各个行事小心,绝不会轻易惊动蒋府中人。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若非蒋府中人实在出格,做客的又怎会随意扣人得罪主人,方才沈还令莺儿难堪,他不得不出面周旋也是此理。
    殷殷听闻此话,抬眼看向沈还。
    “我说过了,被误认才会扣下。”他答得坦荡。
    多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说辞。
    腿上的伤钻心的疼,殷殷眼角隐约泛红,她纵是傻子也该看出来了,他在捉弄她,见她出身低微又肯同蒋正闹出这为世所不容的难堪事来,以为她自甘下贱,便可如此出言戏弄,无一丝愧意。
    纵然被轻贱,但她也明白这等达官显贵不过是素日习性如此,显然并非刻意为难于她,日后一旦离开定州,更不会再与她有半分干系,殷殷很快平复好心绪,恭谨地向他行礼告退:“如此,便谢过大人了。”
    眼睫微垂,遮住那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不出分毫情绪。
    沈还目光落在一侧的紫檀木高足几上,其上一枝梅花清供开得正艳,他略掀了掀眼皮,道:“把那花儿拿回去罢。”
    殷殷不明所以,他看向她所倚仗的木拐,随口道:“冰天雪地都要攀石峰去摘的花儿,眼下也没几朵了,既这般喜欢,便拿去罢。”
    是在暗讽她演技拙劣?可她毕竟也骗过了蒋正和正院的那群护卫。
    殷殷神色莫名,默了好半晌,心中挂念丁层云,不愿再在此地纠缠,遂蹲身道谢:“谢过大人。”
    已过三鼓,月上中天,她上前取出樽中的红梅便走,连提灯都未拿一盏。
    沈还唤了声“诶”,殷殷顿住脚,以为他还要出言警告,并未回头便匆忙回道:“大人放心,奴的腿伤还需养上些时日,暂时没有逃出府去的本事。”
    还是在怕他向薛晗告密。
    她怕蒋正显然不及怕薛晗,不过敢与旁人夫君行苟且之事的,又有几个不惧正室夫人的?
    沈还心下了然,不再拦她,只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皎月之下愈行愈远,渐渐模糊成穿山游廊之后的一点虚影。
    邱平看向他手中擎着的六角灯,又看向那空了的花樽,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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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殷一路寻觅着往回走,生怕丁层云为避人耳目专走小道而摔了绊了,不管她和姨母关系如何,但终究是她一出苦肉计引得蒋正把姨母带进了这是非之地,若姨母出了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好在这几日下来也知小苔夜间睡得熟,等闲不会醒,倒也不担心会被发现,故只管专心盯着脚下偏僻处探寻有无丁层云留下的踪迹。
    这条路并不算近,殷殷腿脚又不便,回到跨院时已近四鼓,院门口两个上夜的护卫仍旧醉得东倒西歪,暖阁里掌着一盏灯火,殷殷凝神思索了会儿,确认不是自个儿走前忘记灭掉的,便知小苔已醒,心内斟酌着措辞,提步往里间去。
    小苔正对门口坐着,听闻响动抬头看过来,便见殷殷从门外进来,绣鞋上沾了些许污泥,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木拐放至一旁,关切道:“姑娘哪儿去了呢?都这般时辰了。”
    “心里烦闷,出去转了转。”殷殷再自然不过地去解披风上的玉花扣,陡然发觉因满心惦记着丁层云,竟忘了扔沈还赠的那枝花儿,只好故作镇定地将那枝花儿插i进几上的敞口琉璃花樽中,随口问道,“我出去时扰着你了?”
    动作与言词间皆半点看不出心虚,小苔讷讷摇头:“没有,奴婢睡得熟,都不知姑娘何时出去的。”
    “那怎么不歇着?”殷殷将披风解下,搭上木施。
    “姑娘腿伤大好了?能出去转这般久?”
    这话问得怪异,殷殷动作一滞:“蒋……家主来过?”
    小苔点头:“等了两刻没见着人,要姑娘一回来便过去见他。”
    第10章 “往后便留在正院,做我……
    殷殷隔窗往院里望去,月凉如水,护院依旧醉得不省人事。
    蒋正若是来过,虽然也知道以现在蒋府的守卫状况,她必然出不了府门,但也当处置这些玩忽职守的人才对,是以她方才才没有往这方面想,只道是小苔夜间醒了不见她,故掌着灯等她回来,倒不想蒋正竟真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小苔随她看过去,明白过来她心中所想,解释道:“家主没动怒,瞧见姑娘这般久没回来,反倒为姑娘高兴,说终于大好些了,能走上这般久,心情爽利故没责罚护院,只让旁人别管,就让他们在外边儿吹一夜冷风醒醒酒,权当责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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