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郅玄,赵颢上前两步,长袖振动,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急切。
    君侯。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郅玄握紧车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面前这个大美人抓进帐篷,立刻,马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色渐深,营地内仍是人声喧闹,灯火通明。
    五百赵地甲士陆续下马,列队走进大营。
    役夫接到命令,迅速清理出一块空地,扎起大片帐篷,供甲士们休息。
    营内的厨接到命令,急匆匆从帐内出来,一边套上短袍一边吆喝着帮厨,让他们燃起地炉,再将提前准备的肉食和菜蔬切好洗净,准备烹煮肉汤和菜羹。
    因天气炎热,食物无法长时间保存,一夜之后就可能发酸。厨们集思广益,在途中试制腌肉,无论煮汤还是炒菜,味道都很不错。
    甲士们随赵颢星夜兼程,途中少有停歇,早已经疲惫不堪。一路靠着冷硬的干粮果腹,能吃上一顿热食,自是欣喜不已。
    厨的动作十分利落,手艺也相当不错,做多了大锅饭,闭着眼睛也能煮汤。
    不多时,食物的香味飘来,令人馋涎欲滴。
    众人本就饥肠辘辘,被香气勾得五脏庙一起轰鸣,声音震耳,异常地壮观。
    夜间荒原起风,卷过整片营地,引得火光摇曳,却未带来半分凉意。
    闷在帐篷里很是燥热,多数人睡不着,索性走出帐篷,在空地上不断扇风,使得营盘内更加热闹。
    厨在地炉旁一字排开,忙得不可开交。几人挥舞着长勺还要小心看顾火候,不多时就被熏得脸颊赤红,汗流浃背。
    帮厨在地炉前来回,耳边不断响起厨的吆喝,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有帮厨没留心,差点踢到酱坛,登时招来一通叱喝。
    肉汤出锅,霸道的香味随热气蒸腾,不提空腹赶路的甲士,营内巡逻的卒伍都禁不住抽了抽鼻子,口中赞道:好香!
    等到粟饭蒸熟,和肉汤一起送到帐篷前,甲士们早就迫不及待,捧起满满一碗粟饭,浇上一勺肉汤,饭上还铺着厚实的肉片,大口送进嘴里,香得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天气很热,夜间也不见凉爽。
    没吃完一碗饭,甲士们就热得满脸汗水。
    这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好胃口。满满几大锅肉汤加上粟饭,很快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剩下。
    甲士们犹嫌不饱,每个人又搭配腌菜吃下两三张麦饼,无底洞似的肚子方才填满。
    众人拍拍肚皮,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困意涌上,准备入帐休息。
    等等。卒伍拦住甲士,见他们嘴巴都不擦,明晃晃挂着油光就想睡觉,登时皱起眉头,你们就这样睡?
    赵地甲士抓抓脑袋,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只是满心不解。
    卒伍心下了然,让人收起餐具,其后又从后营取来木盆和布巾,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同甲士们讲明规矩。
    见甲士们不以为意,卒伍表情严肃,郑重告知众人:君上有严令,每日洗漱方能休息。
    装在罐子里的青膏可以净牙,洗脸之后还要沐足。最好擦一擦身,后营常备热水,还有澡豆,由吏目记录后可以领。
    卒伍们不厌其烦,对甲士们逐一解释洗漱工具。同时告知对方,全营上下都要照规矩行事。连奴隶都会睡前洗刷一遍,身上基本没有虱子。
    赵地甲士听得稀奇,出于好奇心,依照卒伍的说法沐浴洗漱。虽然有些麻烦,人的确清爽许多。
    满身的汗味消失无踪,头皮也不再痒得让人心烦。睡在帐篷里,不再是堵鼻子的酸臭味,只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清爽。
    甲士们知晓好歹,料定是看在公子颢的面子上,自己才能有这份待遇。换成其他人,未必会有这份优待。例如净牙的青膏,在北都城商坊有出售,价格不低,每次面市都会被一抢而空,很多时候捧着金绢也未必能买到。
    都去睡,明天精神点,别给公子丢脸!甲长命令道。
    赵颢接受南幽侯禅位,已是名副其实的南幽国君。出身赵地的甲士仍习惯称他为公子,他也没有刻意纠正。这使得旧部同他更显亲近,让赵地属民更加忠心,也是一种驭人之道。
    赵地甲士入帐休息,不多时就鼾声连天,交织在一起如同雷鸣。
    赵颢被请入大帐,依照国君礼仪送上膳食。
    鼎中炖肉是厨的拿手菜,郅玄十分喜欢,特意命人准备,想让赵颢也尝一尝。
    有国君吩咐,厨自是尽心竭力,发挥出十八般武艺,送上一席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郅玄用过晚膳,此时并不饿。象征性地动了两筷,饮下半碗甜汤。
    为能早日和郅玄见面,赵颢星夜兼程,倍日并行,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骑在马背上,疲惫倒在其次,饮食还比不上行军。
    膳食送上,霸道的香气冲入鼻腔,饥饿感立即被触发。
    身为北安侯嫡子,氏族礼仪刻印在骨子里,赵颢的一举一动不失优雅。然而饥饿感驱使,用餐的速度仿佛开了快进,倍速之下,让郅玄看得目瞪口呆。
    一顿风卷残云,赵颢放下筷子,案上餐具全部清空,连一碟酱都没留下。
    瞅瞅空掉的餐具,郅玄目光下移,下意识看向赵颢的腹部。
    依旧平坦,腰带一勒,能看到劲瘦有力的线条。
    这么多的饭菜都吃到哪里去了?
    郅玄很不理解。
    察觉到郅玄的目光,赵颢也低下头,停顿片刻,抬头朝郅玄挑眉,带上无法言语的暧昧。
    大概是会错了意。
    咳!
    郅玄也意识到不妥,咳嗽一声移开目光。
    随即又觉得不对。
    以两人的关系,别说衣着整齐连腰带都没松,就算是衣衫不整,他也能光正大地看,半点不心虚!
    一股冲动之下,郅玄倏地转回视线,目光毫不遮掩。
    侍人正掀起帐帘,准备撤下餐具。不巧撞见这一幕,顿时僵在当场。一只脚抬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样子十分尴尬。
    出声提醒国君?
    给他多长一个脑袋都不敢!
    郅玄镇定转过头,面无表情看向侍人,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
    感谢特权,否则活脱脱的社死!
    侍人头不敢抬,心中打鼓,飞快撤下餐具,嗖嗖退出帐篷,速度快到飙出残影。
    帐帘落下,郅玄依旧麻木脸。
    赵颢侧身看向他,单手撑着下巴,笑意盈满眼底,嘴角不断上翘。
    想笑就笑,别忍着。郅玄冷静开口,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不负他所望,赵颢低笑出声,笑得停不住,连肩膀都开始抖动。
    郅玄眯起双眼,等了片刻,突然抓住赵颢的衣领,就要堵住他的嘴。
    距离只差半寸,彼此之间呼吸可闻,带着凉意的手指突然抵住郅玄的嘴唇,轻轻向后推,隔开两人的距离。
    君上,容颢洗沐,可好?
    声音很低,晕染令人酥软的沙哑。瞬时间如电流穿过脊背,郅玄抑制不住,指尖都有些发麻。
    郅玄本能后退,进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抬头迎上赵颢的视线,漆黑的瞳孔中清晰映出对方的面容。
    赵颢在笑,眸光似水,眼角微红。自知的魅惑最为诱人,勾魂摄魄,仿佛能迷乱人的心神,使人沉沦坠落,不知今夕是何夕。
    罪魁祸首偏又目光清明,游刃有余。这一点最让郅玄咬牙切齿。
    四目相对,恰似一场无形的角力。
    郅玄缓缓收敛情绪,忽然笑了。
    好。
    声音落地,郅玄移开目光,其后站起身。长袍松散,青丝披肩,不见往日肃穆庄严,别有一股风韵雅致。
    来人!
    侍人听到召唤,迅速提来热水。
    氤氲的热气在帐内飘散,赵颢起身解开腰带,好似故意放慢动作,白皙的手指同嵌玉近乎同色。
    当地一声,腰带落地。带上玉环佩饰散落,在地面铺开,异常地吸引眼球。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其后是微微荡开的水声,一丝一缕飘散开,充斥大帐,不断敲击郅玄的耳畔。
    目光不及,听觉变得愈发敏锐。
    郅玄袖手立在屏风前,看着映在上面的影子,双眼微微眯起。忽然展颜一笑,扯开束发的绢,绕过屏风,水声骤然加大。
    君上,此举不合礼仪。赵颢的声音响起,带笑的语调和话中含义南辕北辙。
    郅玄抬手梳过湿发,修长的手指穿过青丝,耀眼的白,极致的黑,矛盾融合,令人移不开双眼。
    不合礼仪?
    尾音轻佻,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赵颢靠向身后,解散的长发似云浮在水面,点缀在耳上的珍珠愈发莹润,环绕珍珠的彩宝熠熠生辉。
    郅玄有些恍神,下一刻顺从心意,捞起一缕黑发,一圈又一圈缠绕上手背。伴着水声靠近,抬手扣住赵颢的肩,仰头含住那一抹让他怦然心动的笑。
    轻触之后,如凶兽般撕咬。
    骤然涌起的兴奋和凶戾,让郅玄本人都感到吃惊。
    赵颢没有躲闪。恰恰相反,在唇上的压力消失后,他反手扣住郅玄的脖颈,不容许他后退。舌尖舔过带伤的唇角,含住沁出的血珠,带着一丝浅笑,将那一抹腥甜又送进郅玄嘴里。
    呼吸交融,热意攀升,人仿佛都要被烤化。
    理智不断下沉,被激烈的情绪撕扯。
    短暂清明时,郅玄猛然间想起,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大美人貌似有病娇潜质。
    警报刚刚拉响,又被热意碾碎。
    缠绕住覆在肩上的青丝,郅玄在沉沦中恍惚。
    归根结底,一切是他挑起。甭管激发出什么样的属性,美人在怀,他甘之如饴。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阳光透过帐帘洒入室内,落下一节节光斑。
    帐内温度逐渐升高,郅玄因热意醒来,单手搭在额前,眼角有些刺痛。
    一夜放纵的餍足,身体难免疲惫酸软。
    郅玄打了一个哈欠,睁开双眼望着帐顶,懒洋洋不想起身。
    几缕乌丝覆在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声音低沉,慵懒中带着些许沙哑:君侯,昨夜歇息可好?
    甚好。郅玄侧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闻言,赵颢靠得更近,下巴抵在郅玄肩上,领口微敞,笑意盈满眼底。
    晨光中,乌发染金,冶艳到几近锋利的五官意外变得柔和。
    因柔和陷入恍惚,勉强回神之后,郅玄牵起一缕落在身前的长发,一圈圈绕上手指,心中暗道:若非见过赵颢驰骋沙场的模样,实在很难将这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和传言中的杀神联系到一起。
    太阳越升越高,热意笼罩大地,流金铄石。
    不多时,帐外响起人声。
    侍人走动时刻意放轻脚步,希望国君能多歇息片刻。
    奈何军中作息不容更改,甲士卒伍陆续起身,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近三千人排队洗漱,嘈杂混乱可想而知。
    役夫提前准备好清水,逐次舀到木盆之中。
    西原国众人熟练地排队,领取到热水,走到营前刷牙洗脸,消去一夜的困顿,瞬间变得精神百倍。
    地炉接连燃起,火焰蹿升。
    帮厨在炉中添了几根柴,随即架上大锅,往锅内倒入清水和粟米。
    厨从车上搬下陶罐,取出各种腌菜。切一小块尝了尝味道,认为不错,利落切成手指长的条块,码放在足有脸盆大的木碗里。
    有两个坛子里装满腌制的禽蛋。煮熟之后一切两半,部分蛋黄还微微冒油。
    锅内的粟粥开始沸腾,白色的气泡汩汩冒出,在热气中大片碎裂。
    蒸笼滚出热气,麦饼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引得众人直吸鼻子,腹中一阵阵轰鸣。
    北安国甲士走出帐篷,洗漱之后,和西原国甲士一同排队领饭
    站在条桌前,瞧见一字排开的蒸笼,几百人齐刷刷吸了一口凉气。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登时感到不可思议。
    非战时,稠粥已是极好,不想竟还有干粮?
    哪怕是北安国精锐,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大概是觉得刺激还不够,帮厨又搬来小山高的蒸笼,打开盖子,全是拳头大的菜肉包子。肉汁浸透面皮,霸道的油脂香气飘入鼻端,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以领取早饭的长桌为中心,向整个营盘蔓延。
    北安国甲士手里拿着饭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难以置信。
    眼前这些真的只是早饭?
    不少人暗中狠掐大腿,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真是
    财大气粗还是粮食多到吃不完?
    几百人陷入沉默,同时失去语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们出身赵地,随赵颢南征北战多年,被视为军中精锐。
    依靠战功,他们各个身上都有爵位。由此可见,他们的生活标准绝对不低,在北安国军中也是遥遥领先。
    在亲眼见证奇迹前,他们可以骄傲地昂起头,用鼻孔藐视同侪。仅仅一夜时间,两顿饭而已,这种优越感就被碾得粉碎,消失得一干二净。
    几名甲士心中猜疑,特地找人打听,得知队伍中的伙食日日如此,绝非打肿脸充胖子。遇到战事,口粮还会好。
    北安国甲士不想相信,但对方言之凿凿,又有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
    面对这种现实,众人心中滋味难言。原本还想凭着威武让人高看一眼,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麦饼,也只剩下咽口水的份。
    郅玄早有命令,不可对赵颢麾下区别对待。
    据此,厨在分膳时一视同仁,西原国甲士吃什么,赵颢带来的甲士也是同样标准。
    端着浓稠的粟粥,筷子上串着一个包子两个麦饼,北安国甲士正准备转身,却被厨叫住:还有菜。
    厨用长筷夹起两条腌菜,外加半个剥好的咸蛋,一同放进粥碗,告知对方可以搭配着吃。
    不够再来领。
    西原国众人领到早饭,熟门熟路地聚在一起。大多不喜欢坐,三五个蹲在地上,沿着碗边喝粥,三两口就是一个包子。
    北安国甲士咬着喷香的菜肉包子,互相对视一眼,满心不是滋味。
    西原侯如此财大气粗,自家公子可怎么办!
    公子如今已是君位,手中的地盘和西原侯旗鼓相当,不算草原还超出一截。可在其他方面,尤其是财力上,委实是远远不及,差距大到惊人。
    没钱哪能挺直腰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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