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库房,王子淮决定派人再去西都城。
    别的生意全都停下,专注出售药丸和果酒,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铺开商路。按照郅玄的说法就是打通渠道,占领市场。
    侍人躬身应诺,出府传达命令。
    考虑到郅玄可能身在草原,王子淮写成书信,命家臣带在身上。万一郅玄不在西都城,可凭此信去往草原。
    诸事谨慎,速去速回。
    诺!
    家臣领命离开,立即着手准备。
    对于王子淮行商事,他们起初很不理解,每天好说歹说,日夜唇焦舌干,始终无法让他回头。
    面对家臣的苦口婆心,王子淮最初的办法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同郅玄达成合作后,他直接把家臣带去库房,如山的钱粮堆积在眼前,震撼不言而喻。
    家臣们的意志开始动摇,从最初的不理解到如今的接受,从王子不可为商事到如今的鼎力相助,完美诠释出两个字:真香。
    家臣们私底下碰面,都有些汗颜。
    奈何钱粮摆在面前,都是正规渠道获得,说不动心是假的。既然心动,那就只能合流。反正全族荣耀都系在王子淮身上,不能在朝堂上名垂青史,索性在赚钱上一路走到黑。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
    家臣怀揣王子淮的亲笔信,点齐人手,当日就离开中都城,策马西行而去。
    队伍刚离开不久,王子淮就被人王召见。
    大王召我是为何事?王子淮更换衣袍,临登车前,拉过一个脸熟的侍人询问。
    侍人侍奉人王多年,虽不是近侍,消息却十分灵通。听到王子淮的话,侍人微微一笑,道:王子放心,是好事。
    听闻此言,王子淮心头一松。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近段时间以来,朝中卿大夫不再蹦高参他,几个兄弟突然开始看他不顺眼。
    说白了,他积攒的财富太过惹眼,即使再三表明无意于朝堂,也难免会惹来忌惮。
    即使如此,王子淮也从没打算放弃和郅玄的生意。
    他终归是人王嫡子,有天生的骄傲。他可以退让,却不能一退再退。人都有底线,他已经让出朝堂利益,不参与政权的争夺,若还想得寸进尺,让他赚钱都要束手束脚,就别怪他翻脸。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他从来不是软弱可欺。
    真翻脸的话,几个兄弟必然会知道,他的刀锋有多利!
    王子淮登车之后,队伍打出旗帜,象征王室的图腾绘于旗上,庄严威武。
    车辆穿过长街,两侧行人纷纷走避。
    王子淮推开车窗,看着路旁低矮的坊墙和房屋,对比郅地新城,不由得皱眉。心下暗自决定,日后就封一定要重建城池。
    队伍一路前行,在宫门前停下。
    眼前是宏伟的宫殿群,经历代人王扩建,占地近千亩。
    大殿以巨石和古木建造,壮阔宏伟。王座是一整块玉石雕凿而成,价值不可估量。
    殿前设有一尊青铜鼎,由陶国铸造,初代人王时就立于此。历经岁月风雨,鼎身出现朽蚀,反而愈显庄严厚重。
    殿前有雕刻花纹的石阶,阶梯两旁立有石柱。石柱前是手持长戟的守卫,全身披甲,静立犹显杀气,均为百战之士。
    王子淮拾阶而上,绕过正殿,随侍人去往后殿。
    等他进到殿中,发现太子也在,正坐在案前和人王说话。听到侍人禀报,转头见到他,神情不是太好。
    兄弟俩对视一眼,王子淮率先收回目光,上前两步正身行礼。
    见过父王。
    人王年将半百,鬓角已有霜色,身体仍十分硬朗。面庞刚毅,轮廓如刀刻斧凿。目光扫过来时,仿佛刀子在身上刮过。
    起。
    人王唤起,命侍人设座。
    王子淮站起身,始终规规矩矩,礼仪半点不错。太子看着他,眼底浮现冷色,嘴角紧抿。
    人王视线扫过,将兄弟俩的表现尽收眼底。
    淮,你想娶西原侯妹为侧?太子突然开口。
    王子淮抬起头,没有回答对方,而是看向人王。果不其然,因为太子抢先开口,人王感到不愉。
    太子。人王开口,声音中充满警告。
    太子表情一僵,意识到自己心急,有僭越之嫌,连忙向人王告罪,并缓和语气道:听闻西原侯妹是庶出,淮弟尊贵,许一妾位即可,何必为侧?
    王子淮仍未回答,直接面向人王拱手道:父王,西原侯妹貌美,我见一面,思之难忘。愿以侧夫人迎之,请父王恩准。
    连续两次被忽视,太子面色难看。
    王子淮决心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此举落入人王眼中,非但没有令他发怒,反而现出几分笑意。
    中都城内,没有事能瞒过人王的眼睛。太子固然有才干,气量却有些狭小,对兄弟难免苛刻,这让他十分不喜。
    嫡长子出身,注定是无可争议的继承人。可随着年岁增长,太子的性情越来越狭隘,这让人王对他很不满意。人王的不满表现出来,势必让太子惊疑。恶性循环之下,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愈发冷漠,到底形成今日局面。
    人王不满太子却不会轻易废除他。但见他飞扬跋扈,当着自己的面质问兄弟,心中还是生出怒意。
    如果王子淮被压制,对太子唯唯诺诺,必然会被迁怒。他表现得不卑不亢,无视太子的责问挑衅,固然会恶了对方,却意外平息人王的怒火。
    听他说原桃貌美,人王不由笑道:世人都言梁氏女貌美,原氏竟然也出美人?
    父王,梁氏女美则美矣,太过柔弱。我更喜原氏女漂亮活泼。王子淮之所以这般说,全因太子和人王身边均有梁氏女,柔和似水,的确不合他的喜好。
    听闻此言,人王再次大笑,丝毫不顾忌太子难看的脸色,道:既然如此,我便下旨遂了你的心愿。
    谢父王!王子淮大喜过望,立即起身谢恩。
    父子俩一唱一和,直接将太子晾在当场。
    起初,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当听到王子淮大谈生意经,炫耀府库钱粮堆满时,警惕逐渐变成嘲讽。
    一个不懂得抓住时机,毫无政治嗅觉的兄弟,的确无需时刻防备。先前是他急躁,贸然开口,非但没压制住对方,反而惹来父王不喜。
    王子淮喜好赚钱,就让他赚好了。
    听闻西原侯十分年轻,西原国的氏族老谋深算,这位年轻的国君日子未必好过。即使有种种传闻,也不足为惧。认真想来,让原氏女占下侧夫人不算坏事,若王子淮同中都大氏族联姻,他才应该头疼。
    想通之后,太子不再摆一张冷脸,主动加入这场谈话,还开口夸赞王子淮。是否违心不论,至少摆正态度,让人王表情缓和。
    人王召见王子淮,为的就是联姻一事。如今事情定下,王子淮满意离开。不多时,赐婚的旨意发下,宣旨的队伍离开中都城,星夜赶往西原国。
    侧夫人名义上好听,本质上也是妾,原本不会如此隆重。人王喜爱郅玄,也很喜欢王子淮,愿意多给一份体面。由此,才会发下旨意为王子淮和原桃赐婚。
    这样的殊荣连太子迎娶侧夫人都没有。
    王室众人听闻此事,心下俱都明了,这位西原侯妹不一般,即使不是正夫人,也不可轻慢对待。
    王子淮的家臣和赐婚队伍前后抵达西都城。
    因郅玄不在场内,家臣当日就奔赴草原。
    赐婚队伍进城,范绪和栾会出面迎接。
    赐婚的对象是原桃,旨意却要当着郅玄的面宣读。没办法,范绪只能安排人手,护送来人去往草原。
    消息传到国君府,原桃知晓被赐婚,登时红霞满面。
    姐妹们纷纷前来祝贺,真心恭喜者有,羡慕者有,嫉妒者也有。原桃逐一收入眼底,遵照羊夫人的教导,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自估量,今后谁可保持联系,谁当敬而远之。
    郅玄尚不知自家的白菜就要被挖走,他正忙着规划新城,由巫卜出吉日,准备破土动工。
    氏族们也行动起来,开始在城附近大肆圈地,抓捕野人,搜寻矿藏。期间不时有好消息传出,使得众人劲头更高。
    为完成规划,郅玄派人返回郅地,将陶老等人接来草原。
    队伍出发不久,遇到驱赶大批戎人的狐商。
    彼此打个照面,擦身而过。狐商目送对方远去,吆喝着队伍继续前行,赶在日落前抵达新城。
    郅玄身边有狼群,此事已风传草原。
    狐商逐渐发现,凡是被他扫平的部落,无论之前多么顽强,一旦被带到工地,看到郅玄的战车和逡巡的狼群,反应出奇地一致,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俯身在地大喊天神。
    这一幕不断重演,郅玄麾下都不以为奇。
    又一次带队来到工地,远远听到狼嚎,望见打着黑色旗帜的战车行来,狐商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三字刚落,就听身后传来扑通扑通声响,回头一看,果然又跪倒一地。
    神!
    郅玄站在车上,望见下马行礼的狐商和趴在雪地上的戎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在叹气。
    他手下的戎奴已经过万,干活的手艺一般,却个顶个的老实。氏族们发现这一点,再抓到戎人都会带到郅玄面前,刷一次脸,简直比鞭子还有用。
    现如今,在第二座新城的工地上,戎人的干活热情和效率都远远超过狄人。郅玄不禁觉得之前和赵颢做的生意有些亏,比起狄奴,戎奴明显更加好用。
    该找补一下。郅玄喃喃自语。
    正在巡视煤场的赵颢突然背后一冷,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心中不免奇怪,这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从何而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草原的冬季格外漫长,寒风呼啸,大雪一下就是数日。
    天地间少有杂色,目光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
    一场大雪过后,王子淮的家臣满载而归,人王赐婚的使臣队伍抵达新城。
    携带赐婚旨意的队伍进入草原,连遇两场大风,沿途都在下雪。队伍走走停停,比预期晚到数日,和王子淮的家臣成功错开。
    护送队伍的甲长率先入城,经人告知才晓得郅玄不在城内,正在矿场巡视,处理几家氏族的纠纷。
    君上晚间将回颢城。接待队伍的大夫说道。
    不久之前,两座新城被重新命名,经巫卜乩,赵颢所建名为颢城,郅玄统辖则为玄城。
    两城隔河相望,如同光和影。
    冬季河面封冻,车马行人往来自如。春暖花开冰层碎裂,为方便出行,河上将架设桥梁,并沿河立起水车,方便取水灌溉和城内生活。
    颢城内的建筑泰半竣工,目前正准备铺设下水管道。由此聚集大量工匠,暂时安顿在庶人坊内。
    玄城刚刚动工,城墙尚未立起,不久前抵达的陶老每日在城内走动,观察四周地形和水源,重新设计规划,务求拿出最好的方案。
    和初见时相比,陶老不再瘦骨嶙峋,枯瘦的四肢变得有力。花白的头发用麻布束起,满脸沟壑却精神矍铄。行动时无需搀扶,甚至丢掉了拐杖,勘察地形时健步如飞,照顾他的年轻人都比不上。
    正因如此,他才能撑住漫长的路途,从郅地来到草原。
    这里,就从这里开挖!
    陶老不只为城内设计下水管道,还带人开凿水井。
    有了水车,从河流引水固然方便,但城内必须有水井,而且数量绝不能少。
    君上,草原气候莫测,万一河流干涸,或有心怀叵测之徒污染水源,城内恐将无水可用。
    陶老的话提醒了郅玄,若有人在河上游投放死去的牲畜,对两城都是不小的麻烦。
    为杜绝隐患,他命人沿河而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建起棚屋,由卒伍带领投靠的戎人驻守。同时抓紧在城内开凿水井,如果找不到开凿点,大可以扩建城池,将水源囊括进来。
    在草原建城有一点好处,没有范围限制,只要有能力,想建多大建多大。不像中原,还要考虑到是否会越界,是不是会牵涉到别人的封地。
    有郅玄的命令,陶老带人迅速开工,城内水井一座座出现,沿河而建的棚屋发展起来,除了看顾水源,还成为往来队伍的落脚处,发挥出更大作用,赫然成为原始版的驿站。
    赐婚队伍抵达时,恰好有下游驿站完工。
    匠人们十分有经验,屋舍以青石为基,用木料搭建,十分牢固耐用,能扛住草原冬季大风。
    屋内十分宽敞,一点也不逼仄。
    东西方向开有木窗,房门关闭,照样可以透入光亮。墙上有插火把的凹槽,地上有泥炉,并预留通风管道,即使门窗紧闭,也无需担心烟气呛人。
    睡觉的地方是一张火炕,烧热之后,整个房间都会暖和起来,比睡在帐篷里舒适许多。
    草原并无火炕,西原国内也没有。
    郅玄派人搜罗好一阵也没找到会盘炕的匠人。最终只能矮子里拔高个,从泥瓦匠里挑人来做。
    没有专门的手艺人,一切靠郅玄口述和匠人摸索,动手时自然困难重重。不是盘好的火炕烧不热,就是烟气排不出去。等到房间内暖和起来,门一打开,烟气扑面而来,站在门口就被呛得咳嗽,走进去更有腾云驾雾之感。
    匠人们知道火坑是个好东西,奈何找不出诀窍,始终无法完善。
    最终还是陶老出手,带着几个徒弟研究数日,总算做出了既能烧热又不会冒烟的火炕。
    火炕最初在驿站试用,保暖效果极佳。得知是郅玄的安排,投靠的戎人又跪倒一地,满脸都是敬畏,眼中燃烧狂热。
    在城内干活的狄奴惧怕郅玄,对他十分敬畏,却不像戎人这般狂热。偶尔说话漏风,下场就是被戎人围起来狂殴,只要打不死就会往死里打。
    几次之后,狄奴也学聪明了,不想再挨揍,无论心里怎么想嘴巴都会闭紧,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
    个别狄奴没留神又被狠揍一顿,没地方说理,只能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暗骂戎人不是东西。
    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些戎人发什么疯,在战场上也没见这些家伙如此卖力。
    火炕的好处显而易见。
    在驿站试用之后,郅玄决定用于城内。无论氏族坊、国人坊还是庶人坊,统统盘炕。奴隶坊没有太好的条件,全都做成大通铺,挤一挤更加保暖。
    赵颢得知此事,亲自去驿站看过,当日就找上郅玄,希望能借调匠人。
    可以,没问题。郅玄笑呵呵答应。只是笑归笑,开价的时候半点没手软。同时表示,款项不能用狄奴抵充,必须是造城的材料和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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