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前,他用绢写成短信,交人送往西都城。
    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不远,郅玄迟迟没有消息,赵颢需要和对方确认,婚礼是否能如期举行。
    甲士携书信离开草原,同行两人携带满箱珍珠,一同奔赴西都城。
    赵颢继续清扫狄人,不论部落大小,凡是被他遇见都逃不开营地被灭,首领被咔嚓,部落成员被抓去干活的命运。
    日复一日,赵颢率麾下骑兵纵横驰骋,成为草原部落挥之不去的噩梦。
    自此往后,部落里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必然会说一句:再不听话,红色杀神就要来了!
    赵颢的凶名以光速传遍草原,再由草原传回中原。
    北安侯和世子有所耳闻,父子俩坐在一起商量,一致认为是郅玄要成为国君,赵颢压力剧增,这才去草原上干仗,为嫁妆和聘礼加码。
    不能再拖延,明日朝会既宣我儿为卿!
    郅玄马上就要登位,人王派王子淮祝贺,今后必为一方大诸侯,功业不会弱于先祖。如果赵颢仅为北安国公子,双方的身份地位就会出现差距。
    不想联姻双方地位悬殊,升赵颢为卿势在必行。
    不只北安侯和世子瑒这般想,北安国氏族也是一样。甚至不需要国君开口,就有一名卿主动让位,上请告老。
    这名卿年过半百,嫡子体弱,庶子不能继承家业,留在卿位上也无法为家族获取更多好处。认真思考之后,主动让位,借此多得几份人情,等到孙子长成入朝,这些人情必有大用。
    翌日朝会,北安侯当众宣旨,许上奏的卿告老,以赵颢升任其位。
    如果不是赵颢实在太过年轻,如今的正卿德高望重且战功彪炳,更应该一步到位,以赵颢为正卿。
    奈何条件不允许,也只能作罢。
    因赵颢不在朝中,诏书只能发往赵地,等赵颢回来复旨。不过随着飞骑离城,赵颢升任卿的消息传遍国内,又很快传至他国。
    不到而立之年的卿,在各诸侯国都很罕见。联系赵颢的婚约和他的战功,又似乎理应如此。
    消息传入中都城,卿大夫们议论纷纷。
    人王的几个儿子提起赵颢就不免想到郅玄,思及两人的婚盟,已经预见这股强横势力的崛起。想到郅玄的登位仪式,顿时感到扼腕,为何父亲派去西都城的不是自己,偏偏是只爱钱的王子淮!
    错失良机!
    西都城内,王子淮用完早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侍人吃了一惊,马上要去请医。
    不必。王子淮叫住侍人,揉揉鼻子,打了个饱嗝,一边回味带甜味的粟粥和暄软的麦饼,一边道,无碍,鼻痒罢了。
    侍人仔细观察,确认王子淮无恙,的确没有着凉,才回身站到原地。
    自王子淮幼时,他就伺候在旁,很得对方信任。因此,王子淮才会开口解释。换成其他人,别说解释,未得命令根本就不敢出房门半步。
    去城内走走。
    郅玄的登位仪式定在两日后,在这段时间里,郅玄变得相当忙。大多数时间,王子淮由卿大夫们招待。
    无奈仪式繁琐,要注意的事项繁多,卿大夫们同样忙。王子淮不想因自己扰乱对方工作,直接告知郅玄,不用让人每天陪着他。
    王子淮这么说,郅玄却不敢真正答应,否则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就是一条怠慢的罪名。可他的确分身乏术,只能折中一下,请范绪和粟虎的嫡长子陪伴王子淮,直至仪式结束。
    对此,王子淮没有异议。
    接风宴隔日,他就和郅玄达成果酒的买卖,接下来几天,又从对方手里得到不少美食配方。据说郅地还有能长期保存的腌蛋,他同样很感兴趣。
    两人的合作称得上愉快。
    虽然只是起步阶段,不是什么大的买卖,却实打实开了个好头。
    得知郅玄手下有商队,王子淮更是高兴。
    因为他招揽几支商队,中都城的卿大夫没少挑刺,还将他和南幽侯相比,在朝堂上吵嚷好一段时间。
    通过和郅玄的交流,他才意思到自己疏忽在哪里,某些做法实在过于张扬。
    过犹不及。
    仔细想想,满朝皆知他爱钱,对政治权利没有太大的诉求,继续在中都城蹦高引起众人注意,不断刺激卿大夫们的神经,难免有些画蛇添足。
    他要的是从政治漩涡中脱身,不是被卿大夫们时时刻刻盯着,专为抓他的把柄。
    该好好想一想了。
    王子淮登上牛车,不意外,粟氏大子的牛车已经在旁等候。两人互相见礼,按照王子淮的计划,朝城内新建的商坊行去。
    西都城本有商坊,而且规模不小。可惜和大部分建筑一样,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城池重建过程中,郅玄特别提出扩建商坊,以郅地新城为模板,打破原有的布局,对商坊内部重新划分,临街建造统一规格的商铺,以合适的价格租赁出售。坊内商品各自分区,并在商铺前设立木牌,让人一眼能看出铺子里都出售些什么。
    大牲口和野兽皮毛集中到一起,专门划出一片区域,明码标价。无论外来商队还是本地猎人,全都一视同仁。
    坊内定有专门的市税,还对商队出售的部分商品定下专税,迥异于其他诸侯国的一刀切,算是开创先河。
    初听这项政令,王子淮不免感到惊讶,自人王分封诸国,未曾见哪国对商人如此收税。想到自己的人设,再好奇也没有开口询问,只用双眼去看,自己进行探索。
    由于不想引起太多注意,王子淮没有乘坐华盖车,也没有穿着王子袍服,而是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头戴玉冠,和西原国氏族没什么区别。
    粟氏大子带人护卫在他左右,态度始终恭谨,却不会更多引人注目,尺寸的拿捏十分精准。
    一行人在坊前领取木牌,其后乘车入内。
    这也是参考郅地新城的规矩,凡入商坊者均要登记领取木牌。此举方便核对身份,一旦有事发生,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再则,商坊内人流穿梭,鱼龙混杂,素来是探子刺客首选的藏匿处。
    这项政令下达,令不少人无所遁形。即使能通过查验领到木牌,也不敢轻举妄动。坊内的治安状况大大好转,远胜西原侯统治时期。
    王子淮进到商坊,正赶上一场奴隶售卖。
    一个强壮如熊的商人登上木台,手里抓着数条绳索,绳子上分别绑着等待出售的奴隶,有男有女,各个蓬头垢面,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倒像是草原上的狄戎。
    胡奴?奉命采买奴隶的氏族家仆很是不满。
    听说今天售奴,他们早早来排队等候,结果就这?谁不知道狄戎难驯,干活偷奸耍滑,买回去就要吃亏。
    看出众人不满,商人讪笑两声,开口道:近日公子颢扫北,草原逃胡甚多。诸位放心,虽是狄戎,多抽几鞭子绝对听话,价格绝对便宜!
    任凭商人说得天花乱坠,台下就是没人喊价。嘴皮子说得发干,依旧找不到买主,商人只能灰溜溜下台。
    在他之后是一个女商,身材高大,做男子打扮,带上台的是几个脸上刺字的野人,明显是犯罪脱逃,不小心被商队抓到。
    比起上一刻的冷清,气氛陡然变得热烈。不用女商多做介绍,台下的买家纷纷开始喊价,不到片刻就全部成交。
    逃犯也比狄戎抢手,这就是现实。
    王子淮看着兴致勃勃,竟然还跃跃欲试想要喊价。
    粟攸辨认出逃犯脸上刺字,看一眼王子淮,决定不该说的别说,沉默是金。逃犯很可能出自中都城,必须烂到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说。
    与此同时,送信的赵地甲士抵达国君府,送上赵颢的亲笔书信,以及满满一箱珍珠。
    郅玄命人带甲士下去休息,打开绢布,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眉毛越挑越高。
    要是他没理解错,整封信的内容可以总结为两个字:催婚。
    难道他看起来很渣吗?
    郅玄捏着绢布,陷入深深思索。
    第九十九章
    细地
    公子瑫满脸焦急,脚步匆匆穿过廊下,来到漠夫人的卧室前,一把拉开房门。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漠夫人半靠在床榻上,乌发披散,面色苍白,嘴唇都不带半点血色,样子无比羸弱。
    一名婢女手捧汤药,另一人扶着漠夫人的背,用调羹将汤药送入她的口中。
    不用入口,光闻药味都知道有多苦。同样的苦药,漠夫人每月都要连喝数日。
    北安国和漠国的医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缓解发作时的痛苦,无法根治漠夫人的病。不能去根,服下再多汤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看到漠夫人的情形,公子瑫脸色愈发难看,越过俯身在地的婢女侍人,快步走上前,坐到榻边,握住漠夫人的手。
    为何不唤医?公子瑫沉声道。
    漠夫人没力气说话,仅是动了动手指,微微抬起下巴。婢女满面忧虑,到底没有违抗她的命令,放下调羹,将药碗递到她的唇边。
    汤药仍有些烫,漠夫人似毫无所觉,顺着婢女的力道抬起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足以让不习惯的人作呕。漠夫人却面不改色,闭上双眼,等到胃暖起来,手脚恢复些许温度,才缓缓舒了口气。
    汤药有用,无需唤医。
    婢女捧着药碗退下,漠夫人撑着胳膊坐直身体,从床榻里侧取出一张绢,递给公子瑫。
    请夫君前来非为观我病态,实为此事。
    公子瑫看着漠夫人,心知她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半点机锋之意。可还是感到汗颜,颇有些不是滋味。
    夫君不必如此。漠夫人轻笑一声,将绢递高些,你我之间本该坦诚,日子才好过下去。
    公子瑫没出声,顺应漠夫人的意思接过绢布,当面展开。
    绢上布满娟秀的字迹,没有落款。
    是我姐送来。漠夫人道。
    漠国分别送女入东梁国和北安国,漠夫人嫁给公子瑫,她的姐姐则嫁给东梁侯嫡出的小儿子。
    姐妹俩偶尔会通信,明面上使用竹简,不担心被人查验。如果要传递机密,则会将消息写在绢布上。
    这封秘信是昨日送到,正赶上漠夫人发病。匆匆看过信中内容,漠夫人强忍着痛苦,派人去找公子瑫。
    不巧的是公子瑫外出巡视封地,和属官一同查看各处谷仓,侍人扑了个空。返程途中遭遇大雨,队伍不得不在村中过夜,直至今日才回到公子府。
    得知漠夫人派人来找自己,公子瑫顾不得休息,立即赶了过来。
    漠夫人没有赘言,直接将密信交给他看。
    东梁侯为世子求娶原氏女?公子瑫深思其意,眉头越皱越紧。
    信中不只写明东梁侯的意图,还道世子正夫人的死不简单,其中涉及多方势力,虽然被国君强压下去,仍有风声流出。
    按照信中所写,世子继夫人的位置看似风光,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坑。东梁国大氏族盯着,部分中小氏族也联合起来对其虎视眈眈。选哪一方都可能造成朝堂混乱,东梁侯干脆一个都不选,另辟蹊径,为儿子求娶原氏女。
    信中还写明,东梁侯当着儿子的面说过,西原国氏族叛乱,少主继位,两代皆如此,可见天不佑原氏,五城之后当再取五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东梁侯算盘打得再精,有人王厚恩,派王子淮贺西都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完整封信,公子瑫神情凝重,许久没有出声。
    漠夫人没有催他,闭目养神,竟似要缓缓睡去。
    夫人将信交于我,是想我如何做?公子瑫终于开口。
    夫君是在明知故问?漠夫人反问道。
    公子瑫讪然。
    我
    夫君不必多言,此信该交给谁,夫君理应清楚。漠夫人打断他。
    公子瑫握紧绢布,点了点头。
    他绝不是故意试探,而是多年形成的习惯。无论在任何人面前,哪怕是面对小幽氏都会如此。
    我马上派人去赵地。
    以公子颢和郅玄的关系,这封信送到他手中远比留在自己手里有用。借此还能再送一份人情,对他们夫妻有极大的好处。
    漠夫人的病体不能继续拖,郅玄身边的医是最大的希望。凡是能结好对方的事情,夫妻俩都不吝惜去做。
    当日,细地的甲士冒雨出发,携带绢布和公子瑫亲笔书信奔赴赵地。
    由于赵颢在草原清扫狄部,信没能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手里。甲士肩负使命,信必须当面送到,直接留下一人随赵地队伍北上,另外几人返回细地,向公子瑫禀明情况。
    草原深处,煤矿上人头攒动,又一批俘虏送到,加入采矿大军。
    属官走出帐篷,手里拿着木简,记录下每日挖矿进度。
    两名佐官负责记录矿工人数和每天挖煤的数量,刀笔实在不便,索性用煤块在木片上刻画,等到有空再进行整理。
    自开采矿藏至今,挖出的煤堆积成山。赵颢命人分批运走,送到建造城池的地点。据悉该处将建造冶炼作坊,还会建窑,除石涅之外,还运去大量黏土。
    无论采矿还是搬运,全由抓到的狄人完成。
    负责监工的甲士惊讶发现,采用属官的办法,大多数狄人都会老实干活,即使有刺头,也很容易就能收拾干净。
    属官不敢居功,明言自己所行都是参考郅地新城,也就是学自世子玄。
    非公子同世子有婚,事不可行。
    简言之,他能学到这些全仰仗公子颢和世子玄有婚盟,将来会成为一家人。不然地话,就算学到知识也不能随便使用,否则就是打破氏族规矩。不讲规矩的人,往往会被整个阶层唾弃。
    清扫干净新城周围,赵颢暂停动作,没有继续向草原深入。
    他带队驻扎在一座湖泊附近,既为军队休整,也为等待郅玄的回信。
    在此期间,先后有赵地和西都城的甲士往来奔赴,且都动静不小。赵地甲士不提,从西都城奔出的队伍着实把戎人吓得不轻。
    有赵颢行动在前,戎人们整日胆战心惊,恐郅玄心血来潮向草原发兵。
    几个大部首领聚到一起,互相合计一番,认为整日担惊受怕太遭罪,干脆撒丫子跑算了。在跑路之前,几部假借保护为名,联合搜刮附近的小部落,搜刮完后才拔营北上。
    大部落连夜逃走,被搜刮的小部落集体傻眼。
    部落牛羊被抢走大部分,马匹也没剩多少,原本秋末该是养膘的时候,结果部落上下全都饿得嗷嗷叫。不能改善情况,别说老人孩子,连壮年男女都未必能熬过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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