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声回想昨晚注意到的细节,顿了下,继续道。
    第三点,他背是弯的,很像庄稼汉常年在田里干活形成的,但三年前西北那边的地就已经开发了。
    皮肤黝黑,是长时间在烈阳下暴晒的结果,手套破洞,露出的大拇指有豁口,很像机器砸出来的,所以他在市区西北工地的可能性很大。
    席矜招招手,小刘!
    小刘忙道:副队,已经叫人赶去西北工地了!
    席矜问道:纪教授,那这个你写的可能丧偶是什么意思?
    纪知声抿唇,因为没吃饭的缘故,唇色有些寡淡。
    片刻后,他缓声道:这个人手套很旧,说明生活拮据,手套破洞未缝补,很可能他一直独居单身,活的很粗糙。另一种可能是丧偶,或配偶重病,没有子女,或者子女不在身边。
    席矜立即把这些消息发到去西北工地的兄弟手机里。
    去的兄弟注意,范围锁定在西北工地及其周围,联系那边的派出所,重点排查工地的工人,尤其是昨天不在工地的,右手拇指有豁口,丧偶、配偶重病或独居的中年男子。
    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西北工地那边的消息。几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飞速行驶在去西北的路上。
    席矜给纪知声倒了杯水,推到他手边,道:纪教授辛苦。
    小刘暗暗朝席矜比了个大拇指,挤眉弄眼。
    不知道副队在哪找的这个神人,就算最后找不到嫌犯,这分析也给他们指了一条新路。
    纪知声右手的笔一转,眉头仍不见舒缓。
    魏临还没回家是吗?
    席矜:嗯,那边没消息。
    纪知声放下笔,抬眸看他,做好准备,魏临很可能也已经死了。
    小刘惊声道:什么?!
    怎么说?席矜沉思片刻,忽道,工作牌?
    嗯,纪知声点头,这个人穿着的工作服偏小,很明显不是他的,胸前的工作牌被磨的只剩一个临字,有很严重的凌乱摩擦痕迹,是面朝地,挣扎的时候留下的划痕。
    席矜:工作服是嫌犯抢的魏临的?
    纪知声淡淡道:百分八十的可能。
    他的直觉一般比推测更准。
    但一般和纪知声合作过的人,都清楚,只要他确定百分之七十以上概率的事情,都是百分之百。
    席矜眉头紧皱,在小刘耳畔低语几句,后者面容严肃的三两步走了出去。
    没什么事了吧。
    纪知声手腕红了一片,他起身,把手抄进兜里,隔着兜不着痕迹的捂着胃部,皱眉缓了下,道:没什么要问的,就送我回家。
    席矜比了个OK的手势,给林局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对面一听他是送提供了线索的纪知声回家,暴躁的语气立即变得舒缓无比,简直像是见了亲儿子,甚至关切的问了好几句,明里暗里都是要他快点把人拐回来的意思。
    席矜:
    他干脆的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对纪知声道:走吧。
    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中午了,G市的晚夏不热,风有点凉。
    纪知声今天穿的颇为随意,衬衫外套了件简洁的咖啡色马甲,茶色的中长发垂落偏瘦的肩头,被风吹起,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透出慵懒而和煦的色泽。
    但其实是很不好接近的。
    席矜心想。
    他拧开车钥匙,带上纪知声,将车开出来,往天玺苑的方向去。
    警局隔着的一条街,就是小吃街,各种小吃目不暇接,车窗没关。
    纪知声有些出神。
    秦言师弟不让他再碰新案子,他刚才应该也不算碰,只是帮忙分析了一下。仅仅是必须要走的流程而已。
    胃部传来抗议的疼痛叫他回神,车窗外飘进来勾人的香味,纪知声往外一看,目光落在外面一家培根饼店铺上。
    他偏头:席副队,能停下车吗,我去买个饼。
    席矜瞥他一眼,挑眉笑了:怎么,之前来的时候,纪教授不是说不饿吗?
    他没停车,反而开快了。
    那家培根饼店铺很快消失在后面,纪知声微微抿唇,淡淡的收回视线,似乎吃不吃都无所谓。
    他揣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阖上了眼,没说话,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说想买饼。
    席矜把车往前开了一段,踩了刹车停在路边,开了车门,自己下车跑向旁边的一条巷子。没一会,他提着两袋东西快步走了回来,递到纪知声面前,笑道:喏,快吃吧,纪教授辛苦了。
    纪知声睁开眼,顿了下,抬眸:这什么?
    席矜道:培根饼啊,还有现打的豆浆。饼里给你加了两个蛋,绝对好吃。
    纪知声看着他没说话,浅棕色的眼瞳藏在平静的镜片之下。
    席矜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解释道:之前那家放的油太多,你早晨就没吃东西,吃油性大的肯定闹肚子,这家老板我熟,油少,做法健康,快趁热吃。
    他比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放开了不少,叭叭个不停,眉飞色舞的,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能说,连店主家的大媳妇的舅舅家小孩尿了几次床都知道。
    纪知声听他说了好一会,才慢慢接过培根饼和豆浆。
    饼还是烫人的,顺着指尖,似乎有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热意,晃晃悠悠的溜进体内。
    顾着他吃饭,席矜车开的不快。
    纪知声抿了口豆浆,片刻后,说了声:谢谢。
    车窗没关,这轻飘飘的一声,被外面汽车鸣笛声掩盖,席矜疑惑的看他一眼,顶着外头的鸣笛声,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纪知声:
    第87章 蔷薇刺。
    纪知声扶了扶眼镜:没什么。
    于是席矜哦了一声, 车里一时有些安静,过了会,他又不着痕迹的推销:纪教授, 警局顾问真的很不错的,你看, 待遇好,地位高,平时也就回答个问题什么的,不用加班, 什么破事儿也没有
    纪知声被他吵的头疼, 刚想说什么,席矜的电话就响了。
    席矜按了下耳边的蓝牙耳机, 喂?
    过了会,他眉头拧了起来,现在过去?
    好, 我知道了。
    席矜挂了电话, 偏头抱歉道:纪教授,我去人间世那边办点事,拐过去可能耽误些你回家的时间。
    纪知声一年也就两三次去A大开讲座, 平日根本没什么事, 他将手中的垃圾收好,放进袋子里,嗯, 没事。
    库里南很快转了个弯, 朝着人间世酒吧过去。
    这里已经拉了警戒线, 陈苏传和几个警局的人吵嚷着什么, 神情颇为激动。
    席矜将车停好, 按下安全带,偏头对纪知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纪知声将手里的垃圾递过去,笑了笑:麻烦席副队帮忙扔了。
    OK。
    纪知声隔着车窗看过去,见席矜抬手挑开警戒线,三两步走到陈苏传面前说了两句话,后者脸上的焦虑和怒火肉眼可见散了不少。
    由于是昨晚后半夜报的警,现场采集信息还没结束,几名法医带着口罩和防护手套进进出出,最后出来的时候,有人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件细心保护好的东西出来,放进了冷冻箱里。
    纪知声无意间瞥了一眼,目光却忽的顿住,下一秒,他呼吸一窒,视线死死的盯在那被关好的冷冻箱上。
    那里面东西是
    挖出来的心脏。
    车内听不见外面在说什么,安静的几乎静谧,那股汹涌的直觉带来足以将人淹没的恐惧。
    纪知声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急剧加速的声音,他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一瞬间涌向大脑。
    后背传来难以抑制的痛,细细密密的针刺感像是数不清的线,将他拉进了无限轮回的深渊,纪知声掌心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胃部隐隐作呕。
    不可能。
    纪知声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那个案子已经尘封一年了。
    片刻后,他缓了会,掏出手机,指尖轻颤,在搜索栏打下了G市人间世酒吧杀人案。
    无数打了码的消息和照片跳了出来,真真假假叫人分辨不清。纪知声已经单独屏蔽网络很久了,强迫自己不去接收网络上的信息,此时稍微一翻,只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时代。
    纪知声摁灭手机,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映出他的脸,银边眼镜衬的他的侧脸有些苍白。
    纪知声掩在镜片下的眼睛晦暗不明,他手指慢慢收紧,良久,他打开车门,推开试图将他拦下的警务人员,三两步走到席矜面前,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手指冰的吓人,让我看看现场。
    席矜疑道:怎么了?
    纪知声抓住他的手腕,脸色苍白,眼中压抑着黑沉沉的情绪:让我看看现场。
    席矜被他冰凉的手吓了一跳,里面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受害者尸体和其他的都抬走了。
    纪知声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无声收紧,身上的慵懒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冷漠和固执。
    行行行!纪教授想进入也行,席矜举另一只手示意投降,但是这就属于参与案子了,你不来警局当顾问说不过去吧。
    他看纪知声不说话,轻咳一声,打个商量嘛,两周,我带你进去,你来警局当两周的顾问行不行?
    大不了到时候他就扯着这家伙天天加班,努力在两周的时间里把案子结了。
    纪知声抿唇,松开席矜的手腕,可以。
    得嘞!纪顾问快请!,席矜立即眉开眼笑,亲自领着纪知声进了酒吧,还跟旁边的记录人员打了声招呼,哎,记住啊,这以后是咱警局的顾问了,下次别再拦人了啊。
    纪知声穿上鞋套,和席矜一起进去了。酒吧里冷冷清清,本来是个刚起来的销金窟,猛一遭这回事,怕是直接被撅了命根子,许久都起来不来。
    受害者是在男厕被发现的,席矜看了看纪知声的脸色,纪教授,你怎么忽然想来看现场了?
    纪知声顿了下:没什么。
    他还记得那晚在厕所前的时候,他明明没有闻见血腥味,现在也闻不到什么别的味道,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席矜点头:是,法医鉴定过了,受害者应是被提前杀死,并且在低温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而她的尸体和被挖出来的东西,是后来被运到厕所来的。
    纪知声:挖出来的心脏?
    不止,席矜颇为头疼的叹了口气,将厕所隔间的门打开,里面的场景跃入纪知声的眼帘。
    席矜:这是系列案件了,连着三个人,都被挖了心脏,切了舌头。舌头被塞进挖出来的心脏里,凶手会在墙上留下一幅画。
    喏,你看,这次案件的代号叫蔷薇刺
    除了地上零星的血迹之外,白色的隔板上用血绘着一幅粗糙的图
    一朵绽放的妖异的蔷薇,狰狞的藤蔓缠绕在上面,一根长长的尖刺刺穿了整个花朵。血迹干枯发黑,这粗糙的,寥寥几笔的画像一首凄厉残败的挽歌。
    席矜的话,纪知声慢慢听不见了,他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映着这朵蔷薇,耳畔忽的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难以言喻的失重感叫他忍不住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一声焦急的叫喊。
    纪教授?纪教授!
    纪知声?你怎么了?!
    纪
    纪知声眼珠转了一下,涣散的眼睛慢慢聚焦,他微微抬头。席矜握着他的肩膀,神色担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纪教授,你刚才怎么了?
    好像从刚才纪知声答应做顾问也要进来开始,他就有点不对劲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席矜甚至能感觉到纪知声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发颤。
    难不成吓到了?但是也不像啊。
    席矜微微皱眉。
    席矜:刚才在车上吃饭,晕车了?
    我不吃
    席矜没听清,凑近了点:什么吃?
    纪知声脸色唰的一白,猛地推开席矜,折身跑向外面,撑在洗手台前不住干呕,指尖死死扣着台面,手背青筋凸起。
    纪教授!
    席矜一惊,连忙跟过来。
    纪知声面无表情,脸色白的不正常,席矜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你没事吧。
    纪知声将眼镜摘下来放在洗手台一边,沉默着拧开水龙头,接了捧冰凉的水,洗了洗脸。良久,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冰凉的水滴顺着下颌没入领口,晕湿一片,眼尾被揉的发红,眼神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席矜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手拍了拍纪知声的背,晕车你早说啊,陈苏传的事解决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倒不认为纪知声是看不了血腥,纪知声跟了这么多案子的专家,心理素质不至于只有这么一点。可到底是不是只是因为晕车,还有待商榷,但纪知声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在这里多待。
    纪知声没说话,除了微微颤动的眼睫之外,席矜看不出他任何的反应。
    席矜眉头紧蹙,拿了纪知声的眼镜,我先带你走。
    他语罢试探性的攥住纪知声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纪知声没有半点挣扎,任由席矜拉着,顺从的跟他走了出去。
    席矜莫名觉得自己像是牵了一个孩子。他下意识捏了捏纪知声的手腕这人看起来骨肉匀亭的,但真的好瘦,骨头都硌人,也不知道打人的时候那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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