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伸手在穿透拂知琵琶骨的铁器上,然后用力,生生将那铁器转了一圈。血肉摩擦间,甚至可以听见喀喀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血流的更快了。
    少年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瞳孔疼到涣散。
    赤鸟都是一副骄傲的样子,真是令人感到恶心和厌恶,等你的血流干净,我就吃了你的肉。温翰引说。
    他抚摸着自己的脸,那上面有三道抓痕,生生将一张还算清秀的面容,破坏的狰狞无比。
    这是几百年前,一只赤鸟留下来的,应该算是你的先祖吧
    拂知疼的意识模糊,长长的眼睫沾了水,显得更软了些,咬出血的唇,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出无边的绝色。
    温翰引目光忽的顿了顿,看着少年的脸,轻喃:真碍眼。
    他掏出一把匕首,压着红蛇的毒牙,在上面细细的涂了一层,然后将视线移到少年右脸上,愉悦的笑了。
    片刻后。
    温翰引心情颇好的丢了匕首,哼着小调出了牢房:好好看着,别让什么人进来。
    是!
    他手里捧着一罐血。
    是赤羽族的血,提炼出来的最精纯的部分。
    温翰引有些遗憾,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却只提纯了这么一小罐。他摇摇头,打算去后山看看他饲养的那些宝贝蛇。
    可刚刚走到前厅,就听外面轰然炸开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飞速蔓延,一股强大的威压骤然降临。
    温翰引眼神一紧,这股威压竟已经迫近大乘期?!
    他急忙快走两步,迎面撞上来一个弟子,慌不择路的在他面前扑通跪下,打着哆嗦道:宗、宗主!有个白头发的男人说他来这里找人,问我们有没有见过一只赤鸟,那、那不就是您前几日抓
    闭嘴!温翰引手里的蛇唰的窜出去,死死咬在那弟子的脖颈上,没出两秒,人就死了。
    他脸色阴沉的可怕,心里蒙上不详的预感,随即当机立断,折身往后面的密道跑。
    一道青色的流光精准的打在他身上。
    温翰引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他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强笑道:不知哪路前辈拜访,是在下招待不周了。
    外面极快的闪过一道青光,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白发在空中扬起,一双漆黑的眼瞳锁定在温翰引身上,他闪身过来,冰凉的手指掐在对方脖子上。
    人在哪?
    顾眠凉右手食指的指尖越来越烫。
    那是当初缔结的妖契。
    妖契有反应。
    说明拂知就在附近。
    温翰引脸色涨红,我我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手里拿着的装血的罐子,往身后藏。
    顾眠凉一把甩开他,将那罐子抢过来,打开一闻。
    片刻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手指慢慢攥紧,他蹲下来,眼瞳中金黑夹杂,掌心轻轻的落在温翰引的天灵盖上:这是赤羽族的血,你还说自己不知道
    温翰引还欲狡辩:我
    他瞳孔一缩。
    慢慢的,五官溢出血来。
    顾眠凉按在他头上的手微微用力,神识已经探进了对方的识海:你不说,我自己看。
    搜魂术。
    施术的人会在往后修行之路上遇见业障,中术的人轻则痴傻,重则毙命。这么阴毒的法子,一般绝对不会有人轻易的动用。
    顾眠凉匆匆看了几眼,只看到拂知被关在哪里之后,就再没耐心,松开了手没再看下去,抓紧了时间,往地牢赶去。
    他一路下去,杀了不少人,直到走到关押拂知的牢房前,竟罕见的犹豫了一下,但仅仅是片刻,他回过神,推开牢房的门。
    看清里面的情形之后,顾眠凉呼吸一滞。
    散乱的乌发遮住少年的面庞,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有一滴滴的血水不停的滴下来。
    恍惚间,这样的云浮,竟勾起了顾眠凉深藏的记忆。
    满身是血的模样,像极了阿拂临死之前封印邪魔止生的样子。
    他一时半刻分不清心口传来的钝痛感,是因为什么。
    顾眠凉快步过去,将少年放下来,口中下意识的唤他:阿浮
    这两个字一出,他自己也愣住了,随即抿抿唇,细细去探怀里少年的情况。
    片刻后,他稍松了口气。
    失血过多,灵力枯竭,伤势最重的地方就是被贯穿的琵琶骨。但是好在,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致命伤。
    紧绷到现在,此时稍一放松,顾眠凉才惊觉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出了一层黏腻冰凉的冷汗,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
    恰在这时,少年难受似的,头一转,靠在了顾眠凉胸膛前,发丝落在一旁,露出了被头发挡住的右半边脸。
    顾眠凉看过去,只觉得浑身的血像是被这牢中的森寒之气,冻得僵住了。
    少年右脸上,刻着三道深深的丑陋划痕,从眼角到下颌,血肉外翻,已经开始腐烂,狰狞的吓人,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半月后。
    妖族,竹屋。
    清晨的光从半支开的窗户洒进来,照在床上躺着的那名少年身上。
    他眼皮轻颤,眼睫微微一抖,缓缓的睁开了眼。
    拂知茫然片刻,随即头疼的捂住额角,慢慢的坐了起来,琵琶骨处隐约还传来些许痛感,但不明显了。
    他被救出来了?
    是谁救了他,义父吗?
    少年忍不住露出些喜悦来,他慢慢翻身下床,抵唇咳了咳,然后一顿,慢半拍的摸上了自己的脸。
    上面缠着绷带。
    他一愣,仔细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隔着薄薄的绷带,指腹下传来粗糙的凹凸触感。
    少年脸色渐渐的白了下来,他隐约响起了之前在牢里,温翰引丢在地上的那一把匕首。
    他手开始发抖,近乎慌乱的将脸上的绷带扯开。
    一张脸暴露在空气里,左半边脸宛如上好的瓷器,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出莹润的光,右半边脸三道深深的疤痕。
    拂知抖着手摩挲了片刻,视线飞快的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原本在床边小桌子上放着的铜镜消失不见了。
    凡是可以照见人影的东西,全被收走了。
    他不是傻子,琵琶骨的伤都愈合的差不多了,为何脸上的伤还没好。
    少年脸色苍白无助,他将视线移到了桌上摆着的茶壶上,踉跄的三两步快走过去,将那茶壶拿起来晃了晃,里面有水。
    哗啦!
    他将茶壶摔在地上。
    里面的水流出来,汇成了一小滩亮晶晶的水面。
    溅开的碎片划伤了他的小腿,血迹蜿蜒而下,融进这水里。
    少年低头,怔怔的看着水里的人影。
    脸上的伤口只愈合了一半,中间翻出来,还没有长好的血肉仍旧带着猩红的血丝。
    狰狞而丑陋。
    恶鬼一般,和左脸的完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间,顾眠凉听见里面的动静推门进来,他看见地上的水痕和愣在一边的少年,微微一顿,云浮
    谁料少年忽的一颤,忙不迭的捂住自己的右脸,他似乎想扯出一抹笑,但眼泪却先掉了下来,狼狈的向后躲了几步,却撞倒了身后椅子。
    少年难堪的侧过半边身子,只让顾眠凉看自己的左脸,像一只奋力掩饰自己身上丑陋的雀儿。
    他慌乱道:义父你别过来!
    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终于还是安抚的笑了出来,右脸的伤口开始撕裂,脓血流出,黏到了他指缝里。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你先出去
    顾眠凉神色复杂,他看着少年望过来的眼神
    第一次,他没能在里面找到熟悉的骄傲和自信,而是有些卑微的祈求。
    第44章 鸟儿飞不走,是他甘愿停留。
    顾眠凉看了他半晌, 缓步走了过来。
    拂知随着他的逼近,一步步往后退去,满眼的慌张, 最终将自己缩在了角落里,小小的一团。
    角落出的暗影, 将少年紧紧的包裹。顾眠凉蹲下来,轻声道:别怕。
    少年仍旧不肯抬起头,静默了好一会,才道:我的脸是不是好不了了。
    顾眠凉微微一顿。
    随即想起了他刚将少年带回妖族时, 妖皇宫的医官诊治时说的话:
    那匕首上沾的蛇毒, 阴毒至极,赤羽一族的血液本就有治伤的效用, 但那蛇毒正巧与此相冲,若是想完全的治好,怕是要全身换血
    但全身换血, 与死亡何异?
    见他许久都不说话, 少年心中的猜测被证实,身体一寸寸冷了下去,手指不自觉的再次抚向右脸。
    顾眠凉伸出手, 动作放轻了些, 拍着少年的背,声音低沉:好不了也没关系,谁若嫌你, 将那人眼珠挖出来便是。
    莫名的, 这声音显得很柔和。
    像他恢复记忆之前, 耳鬓厮磨的深情。
    少年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慢慢的抬起头, 一只手捂住右脸,眼角发红,怔怔的望进顾眠凉漆黑的眼底。
    义父,不嫌弃我丑吗?
    他缓缓放下手,右脸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伤口在往外渗血,可怖的很。少年一直观察着顾眠凉的神色,可始终没有在上面发现嫌弃或者厌恶的情绪。
    他紧绷的身体悄悄放松了些,义父
    顾眠凉:嗯。
    义父。
    我在。
    少年就不说话了,像是得到了慰藉,脸上隐约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
    其实他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也不想去挖别人眼珠子,大不了他日后带上面具就是了。
    他自始至终在乎的,就只是顾眠凉一个人罢了。
    只要这个人不觉得他丑,他就不会在乎旁人的看法。
    少年眼中亮起熹微的火苗,他直起腰,将自己的伤处完全呈现在顾眠凉眼皮子底下,然后鼓起勇气倾身向前,去吻他。
    顾眠凉却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去熬药。
    语罢,转身离开,干脆而冷淡。
    少年低下头,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摆,骨节都泛了白。
    过了会,他沉默不语的捂着脸飞速抬手,将那支开窗子的一节木棍打落。
    咔哒一声,窗户整个落下,外头透过来的光就被挡的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红衣少年重新蜷缩在角落里。
    外面晨光初起,万物萌生,再没有一丝光落在他身上。
    顾眠凉关上门后,手腕一转,一颗血红的珠子就出现在他掌心。
    雪白的发丝拂过侧脸,衬的他有些冷漠无情,低垂的眼帘掩住其中的思量。片刻后,顾眠凉轻叹一声,暂且将血珠收了起来。
    毕竟养了三百多年,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使强硬的手段。小雀儿现在的身体和情绪都不太稳定,翎羽和寿元的事情,过些日子再说吧。
    想起刚才那个被他躲开的吻
    顾眠凉抿了抿唇,走到窗前,莫名想再进去看看。可下一刻,他就看见一只纤瘦的手飞快的将支着窗户的木棍打落。
    窗户落下来,发出摇曳的声响,良久才安静下来。
    这是不想见他的意思吗?
    顾眠凉抬起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也罢。
    让小雀儿自己想明白也好。
    白发男子转身去熬药。
    他对这只小雀儿,是有亏欠的。
    他们中间隔着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拂知缩在角落里一整天都没有动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一缕鬼气悄无声息的绕上了他的尾指。
    孩子,我回来了是冥郁的声音。
    少年动了动,喉咙又干又哑:引路人前辈?他顿了下,您沉睡结束了?
    冥郁心疼道:孩子,我听见了你心中的悲戚,你在呼唤我指引迷津,我就出来了。
    我在呼唤你?少年迟疑道。
    是啊,毕竟这个世上,你唯一可以信赖的,就只是我了,你过得很不好。孩子,你的心在哭泣。
    冥郁说:我都知道了,就是你想得那样,顾眠凉是因为你毁容,才不肯接受你的吻。
    少年勉强一笑:义父只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等我带上面具,他就看不见了。
    哎冥郁叹息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就不爱你呢?
    你了解他多少?他为什么要带你去上古法阵寻魂?寻的,又是谁的魂?冥郁压低的声音显得很缥缈,一句一陷阱。
    少年不愿多想:定然是故人。
    他为什么会在失忆的时候,叫你阿浮,恢复记忆的时候,却如此翻脸无情?明明你们都已经做了亲密的事情,甚至定了妖契不是吗?
    随着冥郁一点点说着,往日的被少年忽略的一些细节渐渐的浮现出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冥郁诱惑道:你想知道,那间竹屋里有什么吗?我可以帮你。
    帮我?
    对,我帮你支开他,你进去看看。
    可,义父从来都不让我进去,少年犹豫,我怕他生气
    你们都已经结契了,怕什么?冥郁轻声道,他若是爱你,就不会生气。
    最后一句话彻底的将少年的犹豫击碎,他眼神慢慢坚定,可那里有禁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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