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怀真一眼便瞧见了宣清和,她正解决了一个对手,身形一闪便落到了宣清和的身侧。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宣清和弯着眸子笑了笑道:没事。
    越怀真这才将视线放到姬玄黄的身上。
    灵脉破碎、灵力枯竭、骨骼断裂,所谓仙人强悍的身躯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分毫她极少看到有仙人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宣清和一直注意着越怀真的神态,还以为她是对自己残酷手段的不满,忙不迭开口解释道:是他自己摔的。
    她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倒是引来了越怀真怀疑的视线。不过越怀真也没有多问,只是拧眉道:他爬回来做什么?
    宣清和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他大概想要让大家一起看看森狱崩塌是什么样的光景?说实在的,她也难以理解姬玄黄的念头。不过他自己爬回来也好,省得还需要提回来。天庭原本就大片的溃散,这会儿看到天帝都如此凄惨,那些负隅顽抗的人应该也会回头吧?毕竟谁也不想在苦海中沉沦呢。
    姬玄黄拖着身体倚靠在了石上大口的喘息,他的眼中残余着一股濒死的疯狂。这样强烈的情绪压过了他的理智,他从残碎的灵脉中挤出了一股灵力,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森狱中,凤凰神火已经将恶气灼空了,被囚禁在了狱中的堕仙一个个打坐清修,借机补充自己干涸的灵力和身躯。徵音身上的束缚已经消去了,她抱着琴在森狱中来回走动,心中浮现的一股她难以言明的焦躁。忽然间,一道凤鸣声自上方响起,那不知何时定压在森狱上方的凤凰环变成了一只华美的凤凰,似是要展翅高飞。
    驻地。
    姬玄黄畅快地大笑,他阴阴地开口道:我用凤修儒的半颗心脏祭炼成了凤凰环,原本是用来镇压即将脱出束缚的森狱。可现在看来,是不需要的。等到恶气弥漫仙界,众人一起沦亡吧!
    越怀真一听姬玄黄的话语便怒火上涌。没等到她动手,已经有腾出来手来的凤凰飞掠而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掀飞。姬玄黄的牙齿都那股力道给打落,他浑然不在意,强撑着站起身望着森狱方向,疯狂地笑道:那是师姐真身的模样啊,可她要离开凤来山了。
    凤凰环是姬玄黄祭炼之物,灵识未开,自然为姬玄黄所驾驭。
    然而就在凤凰即将飞离的时候,一只素白的手传了出来,稳稳地按在了凤凰身上。如同金火一般的凤凰力量一泄,又恢复成了凤凰环的模样。
    这时候,空灵中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响起:凤修儒?
    姬玄黄猛然间察觉自己与法器之间的牵系被切断,神情陡然一变!他看清楚了那道从森狱中走出的身影,恨意滔天翻滚,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徵音!
    徵音盯着滑落在手腕上的凤凰环猛瞧,一簇火焰绕着凤凰环燃烧,可并没有灼伤她分毫。那股隔了数千年的熟悉气息让她有一种落泪的冲动,过往的一幕幕冲击着残存的记忆,仿佛凤修儒又重新站在了她的跟前。
    她缓慢地走出了凤来山,然而到底只是一道残魂,在暴虐的能量冲击下,残魂有些许的不稳,像是即将在风中熄灭的火烛。她明知道如此,仍旧是选择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阵中,落到了一身狼狈的姬玄黄的身前。
    你剖了她的心?她的语调很平静,可那股平静之下似是藏着翻涌的浪潮。
    不可么?姬玄黄望着徵音的眼神厌恶而又憎恨,他不满徵音与凤修儒的亲近。
    徵音眨了眨眼,她的手落在了弦上,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
    越怀真眉头一皱,要是任由这位折腾下去,恐怕这点儿残魂都会散了,到时候不好跟鲛人交代。她打出了一道光芒,弹开了徵音的手指。而徵音则是抬眸望了越怀真一眼,低笑了一声道:凤凰涅槃,可她却不能了。指尖拂过了腕上的凤凰环,像是借此能够感知到那鲜活的心跳。
    在姬玄黄败落后,一切便已经注定了。小凤凰顾忌着什么,可宣清和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念想。她只是不想让这位再生出波澜,毕竟她在丹城犯下的孽也不少。她眸光闪了闪,忽地往前一掌压向了徵音,将她逼成了一团灵光,而另一只手则是快速地接住了下落的凤凰环,强行将徵音的残魂给塞了进去。做完这一一切后,她才转向了越怀真,偏头一笑:这般残魂就不会散了。
    她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似是极为擅长做这般的事情,可是眉眼间又着实无辜。越怀真盯了她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宣清和的手中接过了凤凰环,抬头望了眼被灵机笼罩的天地,又道:帝子以及天庭护法都不在这边。
    宣清和温声道:往天庭去吧,有的事情需要了结。
    天庭分出来的两路兵马,本来与鲛人、龙族对抗也只是勉力地支撑,后面金乌忽然入局,迫得他们只能够一步一步往后退。驻地那边的消息断了,然而在自身无法穿渡界空落到驻地时,他们心中便升起了一个不祥的念头。驻地发生了某些超出了掌控的事情,那儿的危机难以预料。伯渊当即决定折返天庭,而天无常乃是姬玄黄的手下,他原本是要往凤来山飞掠的,可一想到云沧涯之事,他又犹豫退缩了。
    宏伟的天门高耸,直入云气。
    巍峨的法殿在缭绕的云雾中影影绰绰,华光飞舞,自是一派仙家气象。伯渊往天庭回撤之后,鲛人那边并没有追来,可就算如此,回到了天庭中的时候,他已然是一身狼狈与凄惨。如今的天庭坐镇的修士不多,他忙不迭地跑到了地正司中,寻找到了仙人的录名簿,原本如星辰闪烁的名字黯淡无光,将灵力注入最后一幕是极为残酷的杀戮之景。
    他又颤颤巍巍地望向了天穹,那象征着天庭疆域的舆图大块地变色,不仅仅是金乌、鲛人他们,还有更多的势力陆续地毁去了天庭赐下的敕书,脱离天庭的势力。他的猜测并没有错,父君那边战败了,情况逐渐地失控。他哆嗦着唇,良久之后才直起身正衣冠,用灵力敲响了定世钟。
    宏大的道音借着定世钟传彻仙界,这是退兵求和之兆。
    固守一方也算能为王,凤来山之势压不住伯渊状若疯魔,喃喃自语。
    渊儿。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伯渊一怔,他倏然抬眸便瞧见了自己的母亲面上挂着轻盈的笑。愣神了很久,他才哑着嗓音道:父君败了,母亲为何能够笑的出来?
    天后温柔地开口:你父君败了,便由你来承位,你不开心么?
    伯渊沉默,他是想要那个位置,但不是目前这等境况。他要的是一个平静的仙界,而不是千疮百孔的、会给他带来生命危机的仙界。阿娘。伯渊软下了声音,他望着天后仿佛他还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问道,与凤来山求和,还来得及么?
    天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柔柔地问道:你知道你父君的殿中藏着什么么?他从来不让人靠近,连我们母子都如此?
    伯渊摇了摇头。
    天后眸光更是柔和,她走向了伯渊嫣然一笑道:是凤主的心脏,他当初剖了凤主的心珍藏。你以为他在谋划什么呢?他只想要凤主复活,不,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让他控制的凤主。
    伯渊神情陡然一变,他往后跌退了一步,眼中满是错愕。
    你死了心吧,天庭与凤族的恨是不会消的。凤族不允许,天道也不允许。你父君硬生生地让天道之轨偏离数千年,这个报应将降在你我的身上,降在整个天庭的身上。眼见着伯渊的神情越来越惊恐,天后像是看见了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她的指甲擦过了伯渊的面颊,她笑道,你父君才是堕仙。
    伯渊猛地挥开了天后的手,狼狈地从殿中逃窜出去,仿佛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他猛然间撞上了一脸冷色的天无常,心中打了个激灵。他一把抓住了天无常,像是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他语调慌乱道:天庭大阵,能守吗?那些人回来了吗?
    天无常一愣,许久之后才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凤来山追兵已经到了天门外,支撑大阵运转的丹玉已经被腾挪到他处,除非将定压界门的丹玉取出!在整个天庭之中,最消耗灵力的便是升仙台了。因为此台本就是逆天之意,阻旁人之道。升仙台上一重又一重的法阵,不仅需要时时加固,还需要庞大的灵机。
    伯渊没有说话,他抿着唇面色发冷。
    天庭之外。
    越怀真、宣清和一行人坐在了飞舟上,望着灵机充沛的天宫。凤来山前的战事由山中的两位长老主持,而她这边则是领着一部分族人打算破开天庭之门。
    这儿便是天庭么?早前的时候哪有这般辉煌,只是几座茅草屋吧?
    当初凤主的意思设下天庭正天序,哪有那么多仙官仙职。
    凤凰们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将视线转到越怀真和宣清和的身上。
    越怀真拧着眉开口道:天庭外有大阵,这次携带的雷珠未必足数。
    宣清和注视着天门的方向,手中的天刑剑发出了一道啸鸣。心中那股斩下天庭的念头越发强烈,甚至勾起了悬在腰间的金铃之声。她一抬眸,眸中爆射出一道亮芒,飒然大笑道:不就是天门大阵么?拔剑斩了就是。
    她纵身跃起,手指搭在了剑柄上,拔剑的时候天地间生出了一个庞大的灵力漩涡,一束赤红色的剑芒擦过了天际,又直直地斩落。隆隆的响声在大阵上滚动,最后又被剑啸压下,天地仿佛被一剑分成了两半,而那漫天散落的剑意陡然化作了一张巨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阵中向外涌动的灵机吞噬。
    天庭中的人抬眼望向了那道绚烂的剑光,见证着这个存在了数千年的大阵湮灭的那一刻。
    伯渊尚没有做下决定,他也来不及做其他的决定。耳中鼓动的是他自己的心跳,他顾不得其他的事情,拔腿就往天狱的方向跑。
    那开天辟地的一剑坏去了大阵后并没有收敛声势,而是裹挟着能够席卷山川的飓风落向了那道屹然挺立的天门。白玉色的天门在剑下被砸成了碎石又散成了齑粉,地面上拖曳出了数十丈长的裂痕,不知道尽头在何处。
    飞舟上的凤凰们满脸震撼。
    就连越怀真也神情复杂地望着宣清和,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宣清和收剑落回到了越怀真的身边,她的眉眼残余着剑的锋锐和凌厉。
    片刻后,她才收敛了周身的气机,望向了越怀真无辜一笑道:姬玄黄踩了仙涯丹红一脚,我便坏他天门,不过分吧?顿了顿,她又正色道,我自己也有一桩因果要了。昔日下界的尊长们筹集无数丹玉,只为了买下升仙符,供我飞升上界,而现在,我要替他们打开天地关门了。
    作者有话说:
    下界大能:不想飞升。
    第63章 不要脸!
    剑势劈开了天庭最为坚硬的外壳,使得各做法殿完全地暴露了出来。重新回转天庭的几乎都是残兵败将,见状更是面色骇然可怖。眼见着一只只凤凰落下来,根本无暇斗战,投降的投降、四处逃窜的四处逃窜,犹为狼狈。
    伯渊被骇得面无土色,天庭之中只有天无常能够依靠,可当真能够支撑下来么?他疯了一般往天狱的方向逃窜,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升起。他的父君利用了天狱的囚徒,他为何不能?一个不足,那么天狱里释出所有的罪仙呢?或许他们并非一心向着天庭,可他不需要赢,而是需要一场混乱,唯有此才能够趁机脱逃。
    然而那道劈开天门的可怖的剑气裂痕一直往前蔓延,直到他脚步倏然停止。他浑身冰凉,如置冰窟。四肢像是被禁锢住,怎么都动弹不得。他的前方悬停着一道森然的剑气,只要他往前走一步,就会杀灭他的神魂。天狱就在不远处,或许他奋力一搏,可以释放出天狱中的囚徒,可那么做会让他自身被剑气穿过。伯渊哆嗦着唇,半晌后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越怀真料理天庭比之凤来山前的那一战更为容易些,天无常此人颇为拾趣,见不能够力挽狂澜,便束手就擒,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的人?要说唯一的例外,便是天后宫里那场大火,在亲眼望见姬玄黄父子败落后,天后也葬身于火海。
    升仙台。
    此处当属天庭灵机最为浓郁之地,这儿原本是天地关门所在,所有的修士到了一定修为都可从这儿飞升。然而天地关门被强行镇压了,数不清的法符套成了一个个法阵,将天地关门紧紧锁死,只有下界送上足数的丹玉时,才缓缓开启一条缝。修士飞升的气意由此过,然而具体会落在何处,这是天庭无法掌控的。
    越怀真冷冷一笑道:姬玄黄倒是想得极美,妄图取代天道执掌天地关门。
    宣清和点了点头:阻人道途,这因果太大。她先是朝着越怀真点头,继而缓缓地拔出了天刑剑。剑意鼓荡,天风吹拂着宽大的袖袍,飘然出尘。
    仙界是诸界中的祖界,在没有升仙台的时候,只要修士气意拔高到了一定程度,便会主动遁离小界,跨越天地关门,然而这升仙台却是将他们那股磅礴涌动的气意都吸收了过去,天庭镇压着关门,而下界的力量又不足以将之推动,便会造成修到了飞升境的仙人停滞在下界的情况。等到这天地关门一开,那些个熟面孔应当会现身了吧?
    宣清和横剑在前,默想了片刻后倏然间睁眼,她的眸中似是跃动着金光,举剑一落,便有一道贯穿天地的剑气斩在了天地关门的法阵上。一声爆响后,升仙台上方浮现了一个光屏,紧接着便是无数道裂纹如同蛛网一般生出,仿若琉璃一般崩裂。这股束缚着升仙台的庞大灵力并没有横扫天庭,而是顺着挤开的天地关门往下界落入,化作了一场灵雨,将那股充沛的灵机还哺下界。
    天元界中。
    诸位大能再次齐聚在了与天地相接的升仙台,要知道以天元界的窘迫,再加上一些心照不宣的心思,宣清和之后,天元界一直无人再飞升上界。
    升仙台裂开了。
    那不是飞升上界的路断了?不过这般也好,省得再提心吊胆。
    道兄此言有理,不知那位在上界如何了?她在下界时无人是她的敌手,上界应该会有人能够压制她把?
    这些大能你一言我一语的,面上的笑意不减,似乎升仙台的崩裂并未给他们带来什么坏影响。然而在灵雨落下的时候,他们察觉到自身的灵力有再度往上涨之势,很快就要越过那道界限,从而遁出天元界。众人勃然变色,对视一眼后,忙打了个稽首。
    贫道宗中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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