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开耳侧的发,掩盖住那时的失态,“当时没入关,你自然是不能出事的。”
    魏砚笑意没了。
    …
    至夜时,张禾再进来禀事。
    他总觉得后午王爷很不对劲,明是受了伤却不知疲倦地去了牢狱又到城中巡视,训起兵来比以往都要狠,他不敢上去说话。
    入了毡帐,张禾将携着的军报呈上去,“王爷,厉粟来信了。”
    阳关果然有鬼。
    厉粟探查多日,看出点苗头。
    西域中原交界处本有居民,只不过避世隔离,不为外人所知。犬戎发现这一部后,强压出里面的壮力,用幼子威胁他们到阳关挖地下的石涅。前些日子发生暴.乱,才会有人逃出私自入关。
    魏砚折了纸,“拿我军令,调邻洲人马,立即前去支援。”
    张禾抱拳得令。
    帐内清净了,魏砚才有心想今日的事。
    倒底是她薄情了些,他又何必同女人计较。
    同在帐内的沈瑜卿也在想白日的事。
    后来他笑意没了,留下一句,“有你服软的时候。”
    沈瑜卿对着妆镜卸耳铛。他要她服软,她偏不,凭什么,明明一直都是他在撩拨戏弄,若论先让步的理应是他才对。
    观洲又恢复此前的安定,只是城中巡查依旧严格,来往行人必要仔细检查后方能通过。
    绿荷一早去备了水,和醒柳一同回来时天刚蒙蒙亮,想必小姐还没醒,两人候在外面没进去打扰。
    远望看到有两人打马而归,为首的男人胡服着身,腰背挺直,是魏砚。
    绿荷虽不知山洞里发生什么,但见小姐回来毫发未伤,王爷却胡服带血,头发蓬散的模样也猜的出来,必然是王爷将小姐护了一路。
    “醒柳。”绿荷暗戳戳道。
    醒柳回看她。
    绿荷自己瞎琢磨,“你说王爷待小姐这么好,小姐为什么都不感动呢?王爷可真是我见过顶顶好的男子了,顶天立地,不像上京那些世家子,好像懦夫一样。”
    醒柳话少,素来不说这些事。
    “这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我知道。”绿荷接过话,“我还不是替小姐担心。行严先生再怎么好,可小姐现在身份毕竟是嫁给淮安王为妃了,任哪个男子不会在乎?”
    “小姐究竟为什么就不愿多看王爷一眼呢?”
    绿荷苦恼地摇摇头。
    “唉…”绿荷尝尝叹了口气。
    …
    到午时沈瑜卿掀帘出去,魏砚不在。也没问他去哪,她想四处走走。
    风大,外面多罩了一层,面遮了帷帽,挡住狂野的风。
    马行了会儿,便看到胡服人影。
    沈瑜卿勒住缰绳,想掉过头,忽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避开,便没停,大大方方过去了。
    她一身靛青外氅实在扎眼,帷帽遮着,更显与当地人不一样。
    魏砚早就看到她过来,黑眸稍眯了下,将横在马背的刀压了回去,扯着缰渐近,“你来这做什么?”
    “四处逛逛,怎么,不能来了?”沈瑜卿拨了下耳边的发。
    魏砚皱眉,“又只带了一个人?”
    沈瑜卿没应他,不过确实如此。
    他点了三个兵卒,“护好。”
    兵卒得令抱拳。
    沈瑜卿偏头看了下,兵卒都是军中训练过的,横眉竖目,气势足,身手亦不错,跟在她身后确实看着要比方才唬人多。
    她扯着缰绳,对他下的令没多大意外,心还是忍不住动了下。
    他坐得笔直,身形高大,驾马的动作没分毫的迟缓,不知伤恢复得如何了。
    看着贫瘠的地界料想出不了厉害的郎中,他伤得重,又没恢复多久就出来,必是吃不消。
    可真能折腾自己,把自己当成铁打的了。
    沈瑜卿抿了下唇,心里过一遍,暗自瞥向他受伤的一侧肩。胡服穿得严实,又没有白布包着,着实看不出是否还严重。
    又看了几眼,他似是察觉出,眼也向这处看来,沈瑜卿便冷淡地转过头,没什么表情,打马离开了。
    魏砚排兵部署,心思都在城防上,等他安排完回毡帐后,伤口不知何时崩裂,伤情加重,白布渗出血,淋漓地沾了雪白中衣。
    他咬牙将白布扯了下来,吩咐人唤来郎中。
    大半夜主帐人来来往往好几趟。
    沈瑜卿半夜睡不着,见外面燃着灯,随口问了句外面怎么了。
    绿荷便进来通禀,“是王爷伤情加重,传郎中进来诊治。”
    伤情加重?
    沈瑜卿回想他白日活蹦乱跳,无所不能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伤。她没说话,绿荷眼忍不住看她,沈瑜卿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丫头不知怎的,竟动了留在漠北的念头。
    “我知道了,出去吧。”沈瑜卿说。
    便再没有多余的话了。
    绿荷满心失落地出去。
    过了会儿,沈瑜卿披好外氅从里面出来,“睡不着,在外面走走。”
    另一边毡帐里郎中急得满头大汗。魏砚旧伤复发,外加新伤,叠加在一起,偏他自己不注意,不知道仔细养着,再者漠北天寒,外面本就不适合伤口复原,他这几番大动作下去,想要好利索是更难了。
    “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魏砚侧坐榻上,肩膀半露,古铜色肌肤上包裹着一块白布,方沾了水擦拭,肌肤油亮结实,像抹了一层蜜。
    他黑着脸,叫这郎中来是给他处理伤的,他却婆婆妈妈,手哆哆嗦嗦,倒不如自己来得顺心。
    郎中费了大力将白布拆下,重换了新药。
    他见王爷黑脸,手抖得更加厉害,口中来回叨咕着同一句话。
    魏砚不耐烦,“行了,本王都知道。”
    郎中看他这副样子哪里是记在心里了,怕是没过多久又要传他。
    魏砚斜斜地靠着榻,目光漫不经心,忽瞥到毡帐外一高挑人影,眼低了下,倏忽抬手让郎中停住。
    郎中不解地看他。
    魏砚牵牵唇角,下巴往外抬了抬,“别包了,出去见到外面人说我这条胳膊废了,治不了了。”
    第35章 .没救等我回来。
    郎中愣了愣,口中结结巴巴,“王,王爷,这…”
    魏砚眼盯着帐外窈窕人影,忽远忽近,他又看了眼肩侧的伤,笑意愈发得深。
    “出去。”他说一句,语气不容置疑。
    郎中领了命,心想王爷倒底让他同谁说,刚掀了帘便看到站在毡帐外的女郎。
    他仔细向那看,正是王妃。
    郎中这才明白过来。
    风吹得烈了,巫龙山雪皑皑,寒风簌簌,割得人生疼。
    沈瑜卿已站了许久。
    近了下半夜,绿荷犹豫要不要开口劝小姐回去,见一人过来,正是从王爷毡帐出来的。
    “草民见过王妃。”郎中先福了礼。
    沈瑜卿看出他是从哪过来的,蹙了蹙眉,“何事?”
    郎中竟不知为何心紧张了下,按照王爷的话说,“王爷伤重,草民医术浅薄,难以医治,请王妃过去一诊。”
    沈瑜卿冷淡地听完,转身往自己的毡帐走,“治不好就治不好,他自己都不在意我何必操那份心。”
    她走得不慢,绿荷急着跟上去。
    “小姐,王爷伤得重,咱们回上京也不好交代…”绿荷劝道。
    沈瑜卿眼过去,她便不敢再说了。
    郎中在后面追着,“草民医术不精,王爷的伤当真耽搁不得了,请王妃过去…”
    他声音不小,这么一闹,周围毡帐人被吵醒,已有人出来。
    沈瑜卿停住身,想这男人怎么如此得寸进尺,她若是入了他的毡帐,指不定他会做什么。
    倒不是怕,她只是不想和那人纠葛太多罢了。
    “小姐?”绿荷见她也不动,像是在想事,半晌后出声唤了句。
    沈瑜卿回过神,心里过一遍,对着那郎中,“他怎么说的?”
    郎中没想到王妃会问这个,也不好直言,吞吐道“王爷说…说您医术精湛,必是要比草民厉害,若您亲自去,保证不日就好。”
    “假话。”他才不会这么说,沈瑜卿冷哼,但没多说什么,吩咐绿荷不必伺候了,自己转身入了魏砚的帐子。
    …
    郎中口中重伤不治的男人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榻里,半支起一条腿,革靴没脱,大大咧咧搭在上面,长臂落着膝盖,指尖点着靴中的短刀,一股放荡不羁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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