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题不合适在这个场合多谈,司镜拐了个话头对姜清宴说:我给你剥虾吃。
    嗯。姜清宴柔声应她。
    这宴席进行得正火热,权贵人家的交际场向来不是单纯的庆贺酒宴。
    天色暗下来,早就布置好的灯台也随之放出绚烂光彩,衣冠楚楚的人们流连在各个席位间,织就一张又一张相互利用的关系网。
    司镜身为古玩行业的佼佼者,专门找过来攀谈的人不少。
    庄姨与司尔黛相熟,又是司镜的长辈,自然不是简单人物,没多久也逐渐开始应付起过来寒暄的客人。
    姜清宴看着身边两个人都在忙碌,周围的生面孔也都在应酬,她顿时生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旁观感,索性离了桌去花园边上透透气。
    这酒店花园里栽种着非洲菊跟比利时杜鹃等原产国外的绿植,布局设计也更偏向欧洲风格,与司家老宅里那中国传统与古典底蕴不同,令人生出仿佛身处欧洲贵族花园的感受。
    司镜应该更喜欢中国古典文化才对,因为司镜的住处虽然是现代化建筑,但内部的装潢却充满了古典韵味。
    月色明朗,姜清宴指尖轻捻一朵绯色杜鹃低头闻嗅,任由思绪漫无边际。
    酒宴的喧闹在远处,宁静的周遭陡然起了一声花枝被刮蹭的抖动。
    姜清宴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哪位客人也来找清净。
    可紧跟着响起了一声冷笑,让姜清宴大惊。
    韩启鸣姜清宴连忙丢下杜鹃花面对来人,提起十分的警惕往后退。
    她慢慢退着并左右张望着,这里离酒宴不远,如果有人望过来是看得到的,韩启鸣不该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过分举动。
    而且他是今天订婚宴的主角,这个时候却出现在这里,是打算说什么呢。
    这些思绪只在一瞬间浮起,她进退踌躇。
    韩启鸣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胸前别着的胸针上嵌入的钻石更胜高空月华,可却不比他眼中的阴冷更夺目。
    他没有再逼近,只说道:让司镜收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清宴不露辞色地回答,韩启鸣这个开头让她试探地停下后退的脚步。
    韩启鸣对她的防备不强,比起在司镜面前更容易泄露马脚,何况这个地方并不隐蔽,随时会有宾客的目光掠过。
    既然如此,不如听听他想说什么。
    韩启鸣闻言冷笑,虽然我不精通古玩,但生意上的手段没那么容易瞒得过我。
    怪我上次还以为你心里有悠宁,没想到你真的跟司镜在一起了,她在替你报仇呢,你真是了不起。
    上次在游轮上时,为了套韩启鸣的话,她赴约去到韩启鸣的房间,装作自己跟司镜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并且会尽力帮助韩启鸣的样子。
    紧跟着,她无意中激怒了韩启鸣,导致韩启鸣对她不利。
    随后她虚弱时露出对司镜依恋,司镜又及时赶到救下了她,韩启鸣便因此而识破了她的伪装。
    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兜圈子了。
    想到这里,姜清宴手攥紧手包,艳色如夜色中闪烁的刀刃般锐利,我们要知道悠宁为什么寻死,你却屡次隐瞒,甚至要置我们于死地,你以为这样能够隐藏多久。
    警方确认她是自杀,但你肯定造成了她绝望的原因,你和她血脉相连,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么?
    愧疚韩启鸣嘲讽地笑,额角有青筋浮动,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能待在她身边几年么,如果没有我,你能接触得到那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他指着远处喧闹的酒宴,语气渐渐随着脸色沉下来。
    什么意思?姜清宴蹙眉反问,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些话里藏着内涵。
    韩启鸣避而不答,收回手继续沉声道:我劝你拦住司镜,不要再查这件事。
    你们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再世包青天,可是悠宁不会感激你们的,你们越往下查,她越死不瞑目。
    他说着死不瞑目四个字时,眼神犹如幽暗的枯井,沧桑又可怖,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要把这几个字钉进姜清宴的身体里。
    真的是你!姜清宴的身子打了个颤,似乎灵魂都被那些话震动,她几步上前攥住他的西装领面,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几年前就露出过暗示,可是为什么连对司镜都说不出口韩启鸣,你说话!
    她跟司镜离真相很近了,她们结合着彼此所知道的信息,判断出早在几年前她们三个人初见的那个夜晚,韩悠宁就在灯红酒绿的喧嚣中流露出过相关的端倪。
    韩悠宁什么事情都喜欢跟司镜分享,偏偏有一件事情藏在心底最深处,咬紧牙关不对司镜透露出一个字,只在意识模糊时放任对司镜的信赖,才会反复念着司镜的名字。
    可她却阴差阳错地误以为韩悠宁喜欢司镜,无形中跟韩悠宁一起隐瞒着,这才导致韩悠宁心底那件事形成更深的漩涡,到最后将本就在悬崖峭壁上挣扎的韩悠宁彻底吞没。
    她的眼里点起愠怒的火焰,韩启鸣却只是意味不明地低笑。
    他没有推开姜清宴,双臂大张着,脸上露出挑衅的神色:姜清宴,以你的名声,那边的人看到你这么对我,大概会想,你在悠宁死后得不到想要的利益,不得不爬我的床来伺候我,现在我订婚了,你恼羞成怒
    他慢悠悠地编造着这些令人羞耻的言辞,姜清宴眼角泛红,怒气更胜其余的情绪,攥着他领面的双手都在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欺负猫不看主人!
    第五十四章
    觥筹交错的交际场里, 有人忙着自然也有人闲着,远处花园纠缠的画面很快被捕捉到。
    那不是启鸣么,什么时候跑过去了?
    那个女的是谁?没怎么见过。
    好像是姜清宴, 悠宁没了以后就跟了司镜, 怎么还跟启鸣有关系啊。
    议论声由小而大, 从稀稀落落到此起彼落, 逐渐吸引得更多目光注视过去。
    这些声音入了季沐欢的耳朵, 她身着一袭珍珠白色旗袍,雍容大方地端着酒杯与客人交谈, 转身往众人留意的方向查看时, 钻石耳坠反射的光芒与她眼眸中的深邃色彩相映生辉。
    诶沐欢,那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姜清宴不会跟启鸣有什么吧?
    身边有人半是关心半是八卦地问着,季沐欢默声不语,轻微摇晃着手上的半杯酒。
    旁观者们猜不透季沐欢的心思,便继续往那个方向看去。
    在大家的视野里,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席位起身,径直走向姜清宴跟韩启鸣纠缠的方向。
    众人的惊讶紧跟着被拉到最高点。
    花园里的花枝被风吹响, 姜清宴只听得到自己颤抖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 她强忍下愠怒, 咬着牙字字清晰:你无耻
    韩启鸣露出快意的笑:还不松手么, 你就不怕司镜怀疑你跟我有一腿,她脾气不好可是出了名的。
    司镜的名字在这个时候像是清澈的溪流,一瞬间洗去姜清宴心头被韩启鸣激怒而生的污垢, 她的情绪逐渐被牢牢稳住。
    只是一句她不会刚要出口, 不远处便由远及近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不会。司镜的口吻掷地有声,刻意站到跟姜清宴并肩的身侧。
    姜清宴被各种情绪占据的脑海在这一刻平静, 紧攥着韩启鸣领面的指尖恢复血色,咬紧的牙关也松开,通红的眼眶因她的放松而浮起水光。
    司镜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放开韩启鸣的领面并将她牵往身后,随即跟韩启鸣四目相对。
    司镜本就身高条件优越,脚上那双切尔西靴的靴底又托高了几公分,此刻与高大的韩启鸣对峙并没有落在下风。
    韩启鸣这才放下一直张着没去碰姜清宴的手臂,边整理着领面,边冷笑而对,该说的我已经跟她说了,你们慢慢交流。
    韩启鸣,你让我的忍耐到了极限。司镜的眼神凛冽生寒,常年淬炼的威慑气势陡然显出。
    韩启鸣毫无惧色,反而笑道:我跟沐欢订婚了,就算我在临州的古玩生意救不活,但凌海的古玩市场会由我来开创,你以为你还能威胁得到我什么?他说完,转身走进花园,暗含深意的话音散在微风里:你们的怀疑没有人会相信,不如把一切归零,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宴席上的人感觉到这边不那么寻常的气氛,谁也没有涉足。
    司镜紧盯着韩启鸣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的手臂被一双手轻轻挽住,耳边颤抖的呼吸拨动凝固的空气。
    司镜,对不起。我
    姜清宴的解释还没说完,司镜便转过身来轻声打断。
    她双手去握姜清宴的手腕,不但不见半分责怪,还充满了安慰与了然,不要道歉,我知道不是你主动挑起的。
    你比以前成长了很多,不但会从多方面来分析判断,还会在对手面前隐忍不发,所以刚才如果不是他先出言不逊,你不会那样对待他。
    她的声音轻慢,却有力地抚去姜清宴心中的愧疚和惶然。
    她不顾远处的人们在用什么眼神注视着这个方向,只以姜清宴的感受为这一刻的最重要的事。
    是姜清宴吸着鼻子,眼里的水光不堪承重,从眼眶里跌落。
    司镜抬手抹去她脸颊的泪痕,暂时忍下拥抱她的欲望,走,我们回家。
    刚才的对峙可想而知会成为外人的谈资,司镜便不打算再回去,带着姜清宴绕着花园小径去了停车场,并把周屿叫来开车回家。
    拐出酒店大门时,周屿担忧地问:小司总,刚才发生的事情会不会闹大?
    此时的姜清宴情绪渐渐平复,她正伏在司镜怀里,听到周屿的问话也抬起眼眸。
    说不准,司镜语气平稳,不过就算闹大也没什么,大家不知道内情,才会猜测清宴跟韩启鸣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要悠宁寻死的真相公之于众,大家明白清宴为什么跟韩启鸣起冲突,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姜清宴喃喃道:所以我们首要解决的,还是悠宁这件事。
    司镜长舒了口气,既安慰着姜清宴,也仿佛在自语:没错。他刚才的话很猖狂,算准了我们没办法把怀疑公布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我们。
    他还说,凌海的古玩市场会由他来开创,可季沐欢上次是明明白白给我承诺了这个利益的,她的立场越来越模糊了。我们要尽快查清真相才行
    她的话为车子里的空气注入难言的忧思意味,姜清宴默声不语,阖上眼眸。
    周屿打开舒缓神思的轻音乐,短暂地让她们放松。
    刚进家门,司镜就不断地接到询问今晚具体状况的电话。
    姜清宴从司镜的回答判断,应该都是来往亲近的朋友,给司镜的电话都是关心事态的。
    她没打扰,卸了妆看着镜子里那双仍旧泛红的眼睛,选择了先去洗澡。
    司镜处理完以后,跟在姜清宴后面去洗了澡。
    姜清宴坐在床边低着头,冷棕色的长卷发带着湿气披在她的肩上,奶白的肌肤在白炽灯下柔腻如脂,白玉般的小腿悠悠晃着,将黑色真丝睡裙的裙摆摇出涟漪。
    司镜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轻着脚步过去,坐在姜清宴身边。
    姜清宴扭头去看她,对上她一如往昔的温柔眼眸时,忍不住弯唇而笑。
    姜清宴挽着她的手臂,和她亲密地挨在一起,轻声问:你怎么不问我,在你来之前韩启鸣都说了什么。
    司镜勾着唇,眼眸里盛着柔光,等你休息好当然会告诉我,不是么。
    她的措辞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在陈述。
    这句话不是在问姜清宴,而是在表示她的信任。
    神机妙算的小司猫姜清宴眉眼含笑,抬手去弹了弹她的鼻尖,随后才敛去笑意正色起来,他是突然出现的,要我劝你收手,不要再动他的生意,他看得出来是你在操控。
    我跟他挑明了我们要知道悠宁自杀的原因,指责他难道没有愧疚,他变了脸色,说如果没有他,我就不能待在悠宁身边。
    司镜拧起眉:没有他,你就不能待在悠宁身边?
    姜清宴点头,脸色愈发凝重:他还说要我们不要再查这件事,悠宁不会感激我们,我们越往下查,悠宁越死不瞑目。
    她说到这里,回想起韩启鸣说这些话时的幽暗眼神,身体因愠怒而紧绷。
    司镜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刚要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就听到她轻颤着声音道:然后我抓住了他的领子逼问他,他却开始激我,说那边的客人看到这一幕,会觉得悠宁死了以后我爬上他的床,今天他订婚了,我恼羞成怒。再然后,他问我不怕你怀疑我跟他有一腿么
    好了,剩下的我都知道了司镜低下头吻姜清宴的眼睛,清楚地感觉到唇上的湿润。
    她的吻轻如微羽扫过,那沾着姜清宴体温的泪水直烫进她的心底。
    她记得之前去姜文彬家里的时候,姜清宴被谢山南的两个手下用肮脏的言辞调戏,她加快脚步进了门,强撑着面对那些人的姜清宴眼眶都红了。
    她还记得,几年前姜清宴刚跟韩悠宁在一起,因为两个人背景差距过大,姜清宴就被外人嚼过舌根,多不堪入耳的说法都出现过。
    这样的事情,一向都是姜清宴心底最脆弱的鳞片。
    小司猫,我没事了姜清宴破涕而笑,双手揪着她的衣角,眨着眼睛用睫羽去扫她的唇。
    司镜再吻了一下,伸手捧起姜清宴的脸,亲昵地跟她鼻尖相蹭,这几天我给你物色一个保镖,以后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保镖就跟着你。
    在韩悠宁这件事还没真相大白之前,韩启鸣的危险度不可估量。
    今天好在是身处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无人的僻静处,她不敢想象韩启鸣会不会对姜清宴不利。
    上次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再者,姜清宴总是被外人看轻,是该物色一个保镖跟随出入了。
    保镖?那种大块头么?姜清宴的嘴角抖了抖,伤感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她想到了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平头肌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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