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影子缩短就没有再拉长,姜清宴后知后觉地刹不住脚步,直直地撞进她充满檀香香气的怀里,耳边迎来她低低的一声笑:低着头走路,就不怕撞到别人啊。
    前面是你,没有别人姜清宴下意识地回答,还没说完声音就轻了。
    她的意识和她的身体,都对司镜已经没有防备了,非但没有防备,还满心的信赖。
    如果这一个多月过来的经历,让她只是在危机时刻信任司镜,那现在这么平静的氛围里,她下意识地用最松弛的状态跟司镜相处,又该怎么解释。
    唯一的解释,只有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对司镜卸下防备。
    现在的司镜对她而言,不再是在韩悠宁葬礼上的那个,让她费心接近又提防的人。
    司镜闻言一笑,神情自然:这么相信我,那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真相了?
    姜清宴深呼吸,后退两步离开司镜的怀抱,双手环胸看向如镜的江面。
    她总不能在亲密的距离下,跟司镜去说自己留在她身边的目的。
    司镜耐心又沉默地等着,不去打扰。
    江面上忽然有一阵涟漪晕开,姜清宴也轻声开口,让空气中弥漫着回忆的哀伤:我跟她在一起这几年,每次你们聚会,我总是听到你们的朋友在调侃她,说她居然事业爱情两得意,还那么快就把我带回家里见长辈。
    前几个月的最后一次聚会里,我还听到有人说,她跟我竟然在一起这么久了
    司镜垂下眼帘,不想去看她脸上那遮不住的怀念,双手在身侧轻轻地握起。
    可是没有人知道姜清宴转过头来看向她,话音更添悲色,在你们面前时,她对我比私下相处更亲密也更快乐,让我们看起来像是一直处在热恋期。
    可实际上,我跟她之间好像隔着一堵透明的墙,总有那么一段不能拉近的距离,她虽然对我温柔又照顾,但只是偶尔亲密一点而已。
    什么意思?司镜抬眼,神色满是困惑,你是说,你们的关系有名无实,而且她很明显在人多的时候伪装?
    姜清宴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那些浅尝辄止的亲吻并没有为韩悠宁遮掩什么,反而透露着太强烈的掩饰感和安慰感。
    她能感受得到,韩悠宁在刻意不去越过某个界限。
    她们之间,远没有达到恋人的亲密。
    继续说。司镜的目光仍旧不解,她走近姜清宴,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跟姜清宴留在她身边的目的有什么关系。
    姜清宴回忆着往昔,不记得自己要拉开跟司镜的距离,只继续说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但我一直当做不知道,想用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直到她不在了,我才发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她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路灯的光亮映入她眼底,像摇曳生姿的烛光。
    到底是什么?司镜沉声追问,她有强烈的直觉,姜清宴口中的事情,跟如今造成的一切息息相关。
    姜清宴抿紧了唇,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她在酒醉后和睡梦中,多次叫着你的名字
    她抱紧双臂,绷紧了神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司镜的神情,提防着司镜知道她想要报复之后怒不可遏。
    这是她今天想到的背水一战。
    要在司镜眼皮底下掩饰太难了,倒不如跟司镜坦诚,至少可以让司镜愧对韩悠宁,从此难以安心度日。
    这样,也就不枉费韩悠宁生前对她好过。
    如果司镜想要对她不利,那么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把这些事情告诉韩家。
    就算韩悠宁的父母兄长不完全相信她,起码也对司镜持有怀疑态度,能够一定程度上牵制司镜。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我?司镜诧异地扬起声调,紧接着摇着头笑了笑,很快就正色起来,不可能。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她喜欢我,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她定定地看着姜清宴,希望姜清宴能反驳自己的话。
    可姜清宴只是冷静而笃定地回视着她,用眼神强调着刚才那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司镜心中的疑问更重,追问道:就算你觉得她喜欢我,那跟你留在我身边有什么关系?
    姜清宴沉默着抱紧双臂,深吸了一口气,她自杀的理由,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第二个
    司镜怔住,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串联成一条线。
    她惊讶极了,你因为这个原因留在我身边,是想报复我?
    是了,姜清宴为她擦药时眼中的冷意,终于有了答案。
    路灯的灯光下,姜清宴动人的艳色中含着刀刃般的锋芒,毫不保留地应声:是,我觉得她是因为你而想不开。
    她抱紧双臂的手指泛着青白色,防备不敢有一秒的松懈。
    然而司镜那令人畏惧的戾气却没有出现,反而好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为情而想不开,你的感受来自于你们之间的相处,可是她的生活除了跟你在一起之外还有很多东西,你怎么确定那些东西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姜清宴咬了一下唇,她回答不上来,因为司镜说的话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
    司镜敛起笑,思索了片刻后神色凝重道:而且单凭你刚才说的,不足以让我相信她对我有别的心思,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过。所以她顿了顿,话音因为做下决定而低沉了些:你的打算可以到此为止。我会找到真正让她绝望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我,那我一定会给你,还有她的家人一个交代。
    姜清宴怔了神,她在今晚出门之前设想过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司镜的发怒,也或许是司镜要求她保守秘密,但独独不是现在这样。
    她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问:你不生气?
    司镜摇头,又走近一步,双手握住姜清宴的两臂,竟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笑起来:我跟你生什么气。你年纪小,这几年又被她保护得那么好,就像一直养在家里的小猫突然被放出去,犯错是难免的。
    她郑重又放松地说着,嘴角的笑容有那么几分雀跃的味道。
    姜清宴看着,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弛下来,被她感染得也轻声一笑,司镜,你不但狡猾,还会出人意料
    司镜这样宽容,显得她今天下午想到的背水一战都变成了笑话。
    这条小路上本来就没什么路人,江面上的船只也逐渐靠岸,有渔民就在船舱里休息,一盏一盏的灯火在悄然熄灭。
    司镜低头,眼底褪去了思虑和严肃,柔和又眷恋地跟姜清宴四目相视,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姜清宴睫羽翕动,终于放下一直环抱着的手臂,也放轻了口吻:我的家庭状况你知道,对我来说,她是经历了漫长黑暗以后重新获得的一盏灯,可是这盏灯忽然熄灭了,我千想万想只能想到是因为你。但我其实很清楚,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说到最后,面上有了歉疚的神色,可剩下的话刚要启齿,面前的人就摇了摇头。
    司镜温声安抚她:没关系,现在知错还不晚。
    姜清宴闻言,眼中的疚意更浓,司镜
    司镜只是轻声笑,靠近她的耳边,温暖的鼻息拂在她微红的耳尖:我会找出真相,让小猫安心地在新笼子里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还蛮感慨的
    因为姜清宴她是一个成长型角色,因为家世与阅历等各方面原因,造成她不那么完美的性格,甚至凭借浅薄的认知去付诸行动,可她面对的司镜却强大又成熟,拥有着她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正是因为司镜的优秀,才更突出了她的缺陷,而她的缺陷也会由司镜一点一点为她修缮
    写完这章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形容:你煞费苦心要伤害的人,她以血肉之躯来磨平你被深渊催生的棱角
    至于司镜是什么时候对小猫咪产生占有欲的,且看后文分解喔
    感谢大家监督,小猫咪要(进)长(笼)大(子)啦!
    第二十四章
    回家的路上, 姜清宴收到韩启鸣的微信。
    【韩启鸣:我要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她没有过多考虑,将信息坦诚道:韩启鸣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
    现在她跟司镜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目的, 就是要确认韩悠宁寻短见的原因。
    司镜目不斜视地开车, 对她说:我刚才就是出来赴他的约, 拒绝跟他交易那对玉佩, 然后才去找你的。你给他回信息,就说尽力了但是没有用, 不要暴露自己。
    好。姜清宴答应, 低头给韩启鸣回消息。
    司镜回想着韩启鸣那条信息,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眉心微蹙。
    八月初,韩悠宁的尾七过去,临州古玩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司镜说过,会查清楚韩悠宁绝望的根源,那么现在这无波海面,总有再起巨浪的一天。
    姜清宴隔着落地窗, 神色因沉思而凝重, 她伸手去隔着窗子触摸颤动的树叶, 心中对前路的迷茫在扩散。
    身后有脚步声, 她收起情绪转身,运动结束的司镜打着电话从走廊出来,声音由远及近。
    他什么时候回临州, 我要尽快见到他。
    司镜微微喘着气, 汗湿的额角和脸庞沾着细碎的发,穿着宽松衬衫的她挽起袖子到手肘, 露着线条匀称的双臂,下半身的热裤几乎被衬衫下摆遮住,笔直的长腿在走动时略微掀起衣角,整个人都覆着一层薄汗,美而野性。
    姜清宴走过去,听这语气,电话对面应该是周屿在跟司镜汇报什么。
    她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司镜会意地过来沙发坐下,边听电话里的内容,边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汗。
    姜清宴坐到司镜身边,离得近了,她终于听到司镜的电话里传来几声模糊的韩总这次是巩固关系去的、凌海季家大小姐。
    没多久,司镜就说:订机票,带上几个人。
    话音刚落,她的手臂就被轻轻戳了戳,她扭过头,跟姜清宴对视。
    两个人没有对话,姜清宴甚至没有给她什么明显的眼神,不过一瞬间她就了然地弯起唇,对电话里正答应下来的周屿补充道:多订一张,我等下把清宴的身份证号发给你。
    姜清宴勾了勾唇,为她的默契感到愉悦。
    挂了电话,司镜把手机丢到茶几上,拿起姜清宴倒的水喝了好几口,靠进沙发里缓了缓运动后的疲累,舒展着眉眼说:这段时间,我们把悠宁的人际关系都捋得差不多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就只能从韩启鸣入手了。
    姜清宴敛起笑,正色问道:他真的会知道什么内情么?
    自从那天在江边跟司镜达成共识以后,司镜就开始调查韩悠宁的交际圈。
    韩悠宁为人坦荡,她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深挖下去的事情,于是司镜把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人,韩启鸣。
    说不准,司镜把水杯放在桌上,眉宇间透出几分思量,你可能不知道,这两兄妹非但没有为家中产业争夺而勾心斗角,反而关系非常好。
    悠宁每年的生日宴会都是韩启鸣亲手操办的,平时他出远门还会给悠宁带礼物,悠宁从小就很依赖韩启鸣。
    姜清宴思索着点头,听你刚才跟电话里说的,韩启鸣不在临州么?
    司镜应道:对,他昨天去凌海了。凌海季家大小姐季沐欢,因为韩家刚举行白事,所以邀请韩启鸣去凌海散心,韩家的长辈要他借机稳固跟季家的关系,让季沐欢安心。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有意思的是,季沐欢喜欢他三年多了,他却没怎么重视过。
    姜清宴不解道:那这次他应该会应付完了就回临州,我们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再去找他?
    在自己的地盘上办事,不比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更方便么,而且能让韩家拉拢,那凌海市的季家应该也是富贵人家,更是容易为她们的调查添堵。
    司镜摇着头笑,韩启鸣的主要目的是安抚季沐欢,这个季家大小姐偏偏很喜欢旅游,可能会拉上韩启鸣出去玩,到时候我们要守株待兔多久?悠宁的事不是小事,我要跟韩启鸣面谈。
    这些豪门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司镜的话里被清晰又复杂地呈现出来。
    姜清宴听得头疼,皱着眉微叹:我知道了
    司镜伸手去抚她的长发,神色跟话音都轻柔下来:今晚收拾好行李早点睡,明天出发。
    嗯。姜清宴答应着,刚才心中对前路的迷茫褪去。
    第二天到达凌海市时,正是暮色刚起时。
    司镜跟姜清宴一行人前往入住的酒店。
    厚实的地毯淹没着她们的脚步声,司镜的声音在走廊里隐隐回响着:韩启鸣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他,那我们就直接上季家的门。
    周屿,明天以司家的名义跟季家接洽,不要露出我们的目的,只说慕名已久就好。
    周屿跟在后面回答:好,我知道了。
    来到房间门口,司镜转身道:去休息吧。
    周屿向司镜和姜清宴点头示意,随即转身去隔壁的房间。
    一路沉默的姜清宴蹙着眉,现在只剩她们两个人,她的担忧便不再保留:司镜,韩启鸣会不会是故意的?
    应该不会,司镜想了想,仔细地跟她分析,我叫人调查悠宁的时候很小心,都是旁敲侧击的形式,没有惊动别人。
    再说以他跟悠宁的感情,如果知道我在查这些,怎么会不关心。
    那就奇怪了姜清宴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写着不解,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联系不上呢。
    司镜含笑且耐心,也不催姜清宴进房间再想。
    自从她们不再有隔阂以后,姜清宴不管在考虑什么问题都会问出口,眼睛里再没有出现过刻意伪装的情绪,很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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