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灵根值多少?”
    “非要这么具体吗?资质天赐,除了玄之又玄的缘法,咱们能改变的极少,所以还是拼命努力靠谱。再者从古至今,成就大道的大贤大能也不全是资质优异。我师父说了,她座下的弟子都要懂得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理。”
    “所以赤霞道君的弟子也没测灵?”
    “我墨姿小师叔吗?没有。听静宜师姐说要不是赤霞老祖把小师叔丢去浮石涧,她都以为小师叔随了赤霞老祖,是火灵根资质。”
    “那之前的传言……”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没见我们无圣庵都没搭理吗?还有那泓罗城墨家也是真可笑,竟然一声招呼不打便直接上玛安山脉要人,是生怕人不知道她们求天水灵根干什么用吗?嘁……”
    几天一发酵,外界可算是明白简一宗为什么不吭声了?
    原来这就是一场无理取闹。
    事发半月后,简一宗重崎道尊突然取消了在各大宝阁的挂单,并对外公开其女唐雎儿已闭关准备筑基。
    此举动意思明了,他不再拿升仙根与人置换天元水或冰灵珠。这一下子倒是让世人有些看不懂了,简一宗是怕了无圣庵?
    听闻外界疑惑,简一宗宗主桑悌大白天的闷了一坛千年醉。无圣庵那群婆娘手段是厉害,做事干脆,他很喜欢。话说那日得了因师太警告后,他以为琼宇、重崎两位老祖诚心自省就完事了,结果……还没完。
    了因师太着门人给他送来一块留影石,桑悌神情复杂,那留影石都快到手了,却被闻讯赶来的晟华老祖截了。
    晟华老祖看了留影石内记录的东西后,脸冷得都快掉冰渣,当时他只想离那祖宗远远的。可惜命不好,谁叫他是简一宗宗主。不过比起琼宇、重崎两位老祖,他又算极幸福。
    真的,他真的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他能亲眼目睹一位出窍剑尊、一位炼虚大圆满道尊被骂得狗血淋头。就在简承殿,就在他两丈之外。
    晟华老祖大斥琼宇、重崎丢尽了他的脸面。被骂的两位老祖当时还没看过留影石,直板板地跪在地上像娃娃一样不知所措。但桑悌表示他很能理解晟华老祖的怒火。
    人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丘之貉”,晟华老祖是在担心自个在媳妇心中的形象,毕竟爱的多的那位不是了因师太。
    现在宗里清静了,琼宇、重崎被责令备上重礼亲上玛安山脉赔礼。还有人想跟着,但已看了留影石的两位老祖可没脸带上姓墨的。
    桑悌内心里非常感谢无圣庵,当然感激无圣庵的话在晟华老祖面前也已说了一大箩筐,收获了一个满意的点头。身为简一宗宗主,这个时候态度必须要端正。
    须知留影石中记录的东西若是流到外界,那简一宗几十万年打下的名声将受到非常大的损害。无圣庵把留影石送来简一宗,已是给简一宗留了极大情面。
    想到这,桑悌就取出传信玉牌,打算继续与空净增进感情,毕竟简一宗和无圣庵是实实在在的通家之好。
    ……………………
    原以为一切尽在算计之内的尹志雅,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娘,外面传的是真的吗?”
    烟奚点头:“无圣庵里确实有一部分弟子资质不明,”怕女儿因此不拿那些人当回事,语调一转,“不过高阶修士虽不能明辨灵根值多少,但从灵根表象也能估个大概。所以雅儿千万不要小看她们。”
    “娘放心,我不会小看任何一人,”尹志雅心里有点慌。百密一疏,怪她太自以为是,竟没打听好无圣庵的情况就贸然下手。
    好在她借的是凡人的嘴,而修士最易疏忽的就是凡人。
    烟奚捋着女儿垂在胸前的发:“你也练气大圆满了,打算什么时候闭关筑基?”
    “您是听说了唐雎儿闭关筑基的事?”尹志雅见娘亲笑而不语,心里了然:“女儿资质虽稍逊唐雎儿,但她不是我的目标,”墨清宸才是,“我半月后闭关。”
    那个唐雎儿虽是重崎道尊的孩子,但身上到底流着墨氏的血,虚伪浪荡,与她娘墨卿清一个德性。只不过她娘还知道从一而终,可她……她把自己当世俗君王了,见一个欢喜一个。
    前世在墨清宸身份败露后,唐雎儿可是费了一番大工夫想要与其和缓关系,可惜墨清宸油盐不进。那唐雎儿还恬不知耻地屡屡找上那位,她在白音门都听说唐雎儿下个目标是墨清宸……的男人。
    “还有十年鱼来秘境就将开启,娘不希望你错过。”
    十年吗?尹志雅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娘放心吧。”
    墨清宸,我们十年后见。
    如果可以,她不想墨清宸活着出鱼来秘境。接下来的十年,她不会松懈半分。
    ………………
    在墨姿赢了第一、二场擂台战后,事务处得了授意,将擂台战安排紧密。一连六个月,墨姿几乎是每天都会出现在田南山,擂台从二十九号到三十六号。期间她也突破至练气十一层,向筑基更进一步。
    “三十六号擂台,丹霞山墨姿对席一山倩仪,墨姿胜。”
    左手紧握大刀趴在地上的寸头圆脸女子,长呼一口气笑言:“过瘾。”她也是师父捡回庵的,但庵里没规定捡回来的弟子不可拿号约战。
    收了剑,墨姿抱起绕着她腿转圈的墨小白,翻身跳下擂台落在主持台那,伸手向前。
    不等事务处弟子出声,擂台上的寸头女子就先叫了墨姿:“哎,小师叔,您炼气期最后一场也是个剑修,可要当心了,她很强。我私下找她切磋过,现已经在压制修为,打算在炼气期先避过她,待来日筑基后再上擂台斗。”
    师父整天哭穷,倩仪可不敢想她老人家拿一千极品灵石出来。
    墨姿弯唇:“张文,我知道她。”很踏实的一位剑修,六岁入道,二十三岁被关建山的空艺师姐看上收为记名弟子,现年二十有七,练气大圆满。
    前天她对战丛蓓山康丫的时候,张文有来观战。
    “三月二十八日,三十七号擂台,丹霞山墨姿对战关建山张文。”事务处的弟子两眼冒星光,递出战帖。
    这位真的是了不得,仅仅六个月就将结束练气期约战。近日她都看到好几波筑基期师叔来田南山溜达,也不知是不是拿了她的约战号?
    今日三月十七,距离最后一场练气擂台战还有十天。墨姿有点不太适应地接过战帖,翻开确认事务处弟子没说错,才道了声:“有劳。”
    回到浮石涧,放下墨小白后一头扎进河里。相比半年前,她在河里行动更加灵活了,只还远做不到自如。行至昨夜站定的点,盘坐下修炼。
    一个时辰后,墨姿取出剑开始做挥、刺、挑、劈等动作。右手累了左手继续,两手轮换直至傍晚才停下调息。补足灵力后再接着练,到了午夜收剑调息。
    东方露白时,了因师太出现在河岸边,背手看着那个快要赶上她高的女娃抗力前行。今日没有擂台战,女娃并不急着上岸。
    快三年了,她在小徒孙身上就感悟到两个字:坚韧。十几岁的小儿,似乎已把坚韧融进了骨子里。一个月前,她站在与现在同样的位置,问河里的人,想过放弃吗?
    河里人丝毫没有犹豫地摇头,说她不喜欢输给任何人,包括自己。
    “等比完炼气期最后一场擂台战,你也该准备筑基了,”了因师太右手一翻,将一枚空介石耳圈掷向浮石。
    墨姿听到铛一声,就见耳圈深深镶在半丈外的石上。
    “空介石耳圈是简一宗晟华元尊给予你的,里面的东西则是墨红缨的道侣琼宇和墨卿清的道侣重崎向你表的歉意。我看过了,没什么过格的物件,都是你筑基期用得着的。”
    “师祖,”墨姿回头:“晟华元尊为什么要给弟子空介石耳圈?”空介石很稀罕,比现今炼制储物空间用的妖兽腹囊、冥间石珍贵千倍、万倍。无功不受禄,她虽喜欢这只耳圈,但拿了心不安。
    不知了因师太想到了什么,蓦然笑开:“赤霞收了弟子,他高兴,你安心收下吧。”
    人美,笑起来更晃眼。墨姿突然有点理解师父的喜好了:“那就请师祖代弟子多谢晟华老祖。”是这样叫吗?应该没错。
    了因师太脸上的笑意凝冻:“谁告诉你的?”
    墨姿很诚实:“揽月镜,她说晟华尊者惧内,”还有师祖您刚才的笑很甜。
    “墨墨,你怎么可以出卖吾?”小镜灵在墨姿神府里跳脚:“你不会是被赤霞灌上气,也沉溺于了因师太的美色吧?不行啊,你收了晟华剑尊的礼了,那就得跟人家道侣保持距离。”
    “好好修炼。”
    了因师太佯装嗔怪地瞪了墨姿眉心处的古银彼岸花一眼,转身走了。
    小镜灵巴巴地看着那道美丽的背影,嗦着手指:“墨墨,了因师太好像害羞了。”
    墨姿弯唇:“揽月,你不仅知道得多,懂得也不少。”
    第25章 出庵
    三月二十八日辰时,田南山三十七号擂台。扎着高马尾的张文一身灰色短打十分利落,怀抱着剑与墨姿相对而立。
    “弟子以为与您的对战会在筑基期。”
    “擂台上打完后,你想战可以去浮石涧寻我,”墨姿喜欢张文的沉着与专注。其六岁入道,二十七岁练气大圆满,在诸多精英弟子不满二十就闭关筑基的情境下没有急切,还在耐心打磨根基。
    心态平稳,于修剑极其可贵。
    张文好战,早想着墨姿这句话,笑着拱手:“多谢小师叔不吝赐教,关建山空艺真君座下弟子张文。”
    “丹霞山赤霞道君座下弟子墨姿。”
    擂台之下黑压压的人,安静得很,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墨姿心思一动,剑出现在掌中。日照下,剑银光刺目。
    张文凝神,她看过小师叔与他人对战,小师叔的剑极快……比她的快。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双目一闪,晃身退后一丈,一剑下劈,金色气势飞冲而去。她之所以迟迟不筑基,就是为了这。
    剑气!墨姿不准备硬抗,右脚一点腾空而上,金色剑气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深刻凹痕。张文没指望那道剑气能伤到墨姿,见其避过,立时攻去。两剑遇上,必是激战。
    坠零秘境霞亦冰涧,赤宁抄着手站着:“师父,这都打了两个时辰了,你说我小师侄会赢吗?”小张文也是深藏不露,竟然在炼气期就领悟到一丝剑气。虽然那剑气还远不成气候,但已经非常了得了。
    了因师太神识一直关注着三十七号擂台:“你没长眼吗?”
    闻言,赤宁顿时凝噎,师父这是寻到了好种子,就看她这颗歪瓜裂枣哪哪都不顺眼是吗?她长眼了,刚问那一嘴也仅是因为冰窟窿里太沉静了,想找个话题活络下气氛。
    “这场对战于张文于墨姿都有益,”了因师太不想理会大徒弟,但又看不得她近日头不带回地把日子往悠闲里过:“还记着为师上次与你说的话吗?”
    可以不提这事吗?赤宁把爪子从袖子里抽出,拱手回到:“师父之言,弟子字字在心。”
    “没忘就好,”了因师太长眉蓦然微蹙:“最后一招分胜负。”
    三十七号擂台之上,眼眶赤红双目晶亮的张文腾空一剑下劈,金色剑气撕空袭向墨姿。而此刻墨姿面目却平静得出奇,清澈的秋水眸中只有那道凌厉剑气,后撤腾空回杀……
    观战的门人不禁屏息。
    咻一声,剑气被斩,墨姿飞掠向前。
    张文灵力枯竭拄剑而立,已不能动弹。没错过小师叔的那记绝杀,虽输却心满意足。她笑看一寸外剑身布满裂痕的剑,长吐一口气:“张文多谢小师叔。”
    这场战让她触碰到了剑的另一重要义:无畏。心中有畏惧有顾忌,手中剑便存有颇多想法。杂念不去,怎得自在从容,修得人剑合一?
    血溢出震裂的虎口渗进手掌,墨姿胸腔起伏剧烈,双目仍然平静,脑中一遍遍回放刚刚那一击。当手中剑斩向剑气时,她什么感觉?
    “师叔?”张文缓过稍稍,抬手想拨开指着自己的剑。只才触及,剑就碎裂成块块掉地。墨姿右手一松,弃了剑柄,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下擂台。
    事务处的弟子刚想喊话,就被主事给拉住了。
    “不要打搅她。”
    墨小白叼着自己的小布袋高高兴兴地追在主人身后。墨姿眼神静如水,眼底无物,一路走回浮石涧倒进河中,将心神沉入之前的擂台战,像一个看客观战。
    一遍之后再来一遍,不够就继续。随着次数增多,画面慢慢变得精简,最后就只余两柄剑在对战。一日两日过去了,不知何时墨姿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对战的画面开始恍惚,一会是剑在战一会是人在斗……
    半月后浮石涧水面起了波痕,渐渐的水流加快,三月后浮石涧灵雾翻腾,五月后墨小白跳进了河中,扑腾到主人怀里安睡。
    了因师太来了给浮石涧布上小隔绝阵,在阵外静站一刻便离开了。
    河底墨姿越来越辨不明到底是人在战还是剑在打,直至人、剑影子交错激烈到难以看清时,她恍然大悟,剑即是人,人即是剑。顿时脑中画面再次清晰,由精简回归细致的擂台战。
    不自觉地盘坐起,墨姿体内功法运转飞快,周遭水灵力如流入海源源不绝地涌进经脉。丹田内的灵力一再压缩,越来越浓郁。就在河中灵气不断聚集时,一丝丝阴寒自地底溢散。
    不过两刻,清澈的河水依旧清澈,但明明是白日却像是在月下,幽暗深沉。
    随着墨姿不停地吸入灵气,阴寒也偷偷汇入灵气中。只在进到体内时,灵气奔向经脉,阴寒则入神府借通宝诀进到揽月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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