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无功不受禄。”
    “明城哥哥言重了,我哥最推崇明城哥哥,你们又是朋友……”黎阳想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才打算先送礼再求人办事,可是曲明城清冷的目光好像能透过糖衣看到里面的炮弹。
    黎阳不由蔫了,他期期艾艾的开口:“好吧,我承认,是我居心不良……”
    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一直斗败了的大狗狗,蔫头巴脑的着实惹人可怜,但是其中不包括曲明城。
    人间清醒曲明城。
    看他在那里唱作俱佳的演戏,他听黎胥平日里说起这个弟弟都是一脸无奈,想必也不是个安生的主。
    “我在家时常听哥哥说明城哥哥的画技出神入化,想要观摩一二?不只可否会打扰到明城哥哥?”
    曲明城最不喜欢别人缠他,所以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我不喜欢有旁人在场,你若真是空闲了,就多去看几本书,不拘四书五经,兵书战策,我想黎胥一定会高兴。”
    “明城哥哥,你不要拒绝!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黎阳纠结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如果直接说想要求画,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因为曲明城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去打动他为自己作画,但是哥哥脾气大的很,若不能求得他原谅,恐怕就算回去也免不了一番责罚。只要哥哥不太过分,他宁愿回去受哥哥磋磨也不愿意待在这儿。
    别的不说,就是这里的饭食他也有些吃不惯,曲明城倒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他以为他也是一个极为挑剔的人,没想到他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子把这些东西吃下去,看起来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此时却有些人间烟火气。
    他们以为他是天上月,镜中花,现在此时变得触手可及。
    索性他就直言了:“明城哥哥,我之所以出来就是因为不小心弄坏了哥哥的画,你也知道我哥哥的脾气,一般人招架不住,所以我就只有逃了,但是哥哥对你极为欣赏,若是明城哥哥愿意替我画幅画,相必哥哥就不会怪罪我了,明城哥哥,求求你……”
    黎阳一般情况下做不出求人的姿态,可是谁让那个人是曲明城呢?所以他说的毫无心理压力,完全是一副处于弱势的模样。
    曲明城沉吟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会和南絮扯上关系?就因为你把她砸晕了,所以就要跟着她回家?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黎阳脸色变了一变,他怎么知道这个人会是曲明城的妹妹,如果早知道这样,他死也不会跟着她回家!
    “这个我可以解释,我对她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赶巧了,她是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明城哥哥千万不要误会。”黎阳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好像这就是实情,好像有一点点见色起意的人不是他一样。
    曲明城似笑非笑的开口:“那就好,对了,忘了告诉你,她并不是我妹妹,而是我的妻子,未过门的妻子。”
    曲明城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一句话,他自己都有些呆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清咳了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却不知牵动了哪根神经,一股压制不住的咳意蔓延开来:“咳咳咳……咳咳……咳……”
    黎阳被惊呆了,幸好自己没有因为郦南絮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虽然不常接触,可是从□□常的只言片语中,他可以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的那么人畜无害,光风霁月。
    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让他刹住了车,不然他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他哥哥绝对是一个超级大魔王,但是就这么一个人,谁都不服只服曲明城,已经很能窥见一二了。
    不过他从来没有听过比这更有爆炸性的话,曲明城什么时候要成亲了?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好看的美人——不过和曲明城比起来,确实有些逊色,不甚相配。
    其实他觉得,就算一个女子长得再美也难与他匹配,曲明城最出众的不是他的才学,而是他那张格外出色的脸,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我不知道她和你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多有得罪,还请哥哥见谅,我之前就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和明城哥哥匹配,现在才打消了我心中的疑虑,南絮姑娘正配哥哥。”
    “等到你们什么时候大婚了,一定要请我喝一杯,就算哥哥和我不是朋友,我也认定了哥哥是我的朋友,到时我一定会附上一份大礼,也算是我的抱歉。”
    曲明城不置可否,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他向来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心境的人,今日说出这些话已经很超出他的想象了。
    也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也说不定,他不能忍受有别的男人貌似打着他未婚妻得主意,任何人都不行。
    对于她,他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因为他根本没有那种想法,他的身体承受不了他有太多的情感,所以他从小听从父母的话,并不太过看重人世间的感情,更不会大悲大喜,让身体承受不可挽回的痛。
    所以他习惯了不在乎人世间的一切,花好月圆也罢,阴晴圆缺也好,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他不敢规划自己的人生,因为他不知道会过到那一天,更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就像她的出现也不在他的计划中。
    第15章 曲明城并不……
    曲明城并不喜欢节外生枝,既然知道他的目的,他就干脆都同意了,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扼杀在萌芽中:“可。”
    黎阳得了肯定的答案,还有一些怔愣,等反应过来,他立刻喜上眉梢:“谢谢,谢谢明城哥哥……”
    “我来铺纸研墨!”黎阳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极为狗腿的替他铺了一张上好的澄心纸,脸上带着比阳光还要热烈的笑。
    “明城哥哥先喝茶!”
    “明城哥哥要焚香吗?”
    “明城哥哥……”
    “停!”曲明城抬手制止了他一叠声的叫唤,他鬓角的青筋一跳,有些接受无能,伸出食指轻轻地按了按发疼的鬓角,最终还是无奈的沉声静气道:“你不用喊我明城哥哥。”
    他现在一闭眼就感觉脑瓜嗡嗡响,不断的响起:“明城哥哥,明城哥哥……”就像魔咒一样,不断的盘旋在上空。
    淡定如曲明城也有些受不了了。
    他身姿笔挺的站在书桌后,神情专注的盯着笔尖,眉目湛然,君子之风蔚然,从侧面看,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一动一静,皆可入画。
    纤毫毕现的狼毫笔在画纸是滑动,落笔成画,手腕灵活的弯曲,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拿着笔,行云流水间,一副月落桃花跃然纸上,甚至连花瓣都好像正在打着卷从枝头落下。
    黎阳这才收起玩闹的心思,终于明白哥哥一直推崇备至的人竟然如此才华出众,他刚刚看的真切,曲明城落笔成画,竟连构思也无,就算胸有成竹也没有他迅速。更何况,他的画和他的人一般,出尘脱俗,活灵活现。
    此画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黎阳玩闹归玩闹,但是那双眼睛可毒着呢,虽然眼前人病弱至极,但是只要有他施展的机会,便会立刻一遇风雨便化龙。绝非池中之物。
    黎阳对他立刻恭敬了许多,内心无限拜服,世间无限丹青手,又有何人是他一般才华横溢,才高八斗也不过如此。
    “曲三公子,你帮我留个印吧。”黎阳小心的给他打着商量,但是话一出口他就想起有些不妥,一般人不会刻印,曲明城虽然有才,但是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又怎么会特意去刻印。
    意料之外,曲明城轻轻的点点头,然后从他书桌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方印,在画上一按——“安和”。
    黎阳眸光一亮,心中了然。
    ——曲安和。
    书房中两人在作画,郦南絮抱着她心心念念的柚子来到了厨房。
    戚清容轻轻挑眉:“你买的?手中可还有余钱?”虽然不喜她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但他也不是一个苛待儿媳妇儿的婆婆,郦南絮又一直养在她身前,就算和亲女儿也差不多了。
    “我还有,您不用担心。娘,我今天给三哥蒸个柚子,可以止咳,总是吃药对身体也不好。”郦南絮大大方方的看着戚清容,一点儿都不心虚,左右她做的是正事,还是为了曲明城好,不怕戚清容责怪。
    戚清容“嗯。”了一声,但是郦南絮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可不敢让她进厨房,她害怕她把厨房给烧了。
    “告诉我怎么烧,这里我和你嫂嫂。”戚清容说的理所当然,其实她有一些感觉亏欠郦南絮,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可以活多久,也许他们两个成亲并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曲明城——
    戚清容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心疼的滴血。
    “这……”郦南絮愣了一下,不过也不好违逆母亲的意思。
    然后她就在旁边指挥:“娘,你把柚子削顶平削。然后把柚子的肉剥离出来,皮要完整……”
    戚清容根据她的叙述动手,但是有些为难了,只是一个这么小的口子,怎么样才能饱果肉完全剥离还能保证皮的完整呢?
    戚清容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郦南絮连忙道:“我来吧!”
    戚清容这下也不拒绝了,她倒要看看郦南絮究竟能不能成功。
    “这个刀不合适,咱们换一把……”郦南絮左挑右挑,然后拿出一把类似水果刀的刀,动作干脆利落的把鲜柚的肉剥离出来,挖去柚子皮的白瓤。等着一切做完了,柚子的皮还是很完整,和她要求的一模一样!
    然后隔水蒸至烂熟,大概15-20分钟后出锅,即可加蜜糖食用。每日早晚各食一匙。有止咳化痰下气的功效。
    郦南絮的外公最喜欢吃这个,就算平素没有什么事,吃了也对身体好。
    她一想起之前的事,就格外思念家人,如今身在异乡,再想见他们,只怕是遥遥无期了。郦南絮怅然若失,心中涩然。
    李静雅呆了:“南絮!你什么时候会下厨了?玩刀还玩的这么厉害?”她本以为郦南絮出手,不把自己的手划破已经很了不起了。
    郦南絮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做的过火了,但是开弓哪有回头箭,只能当做很有天赋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凭着感觉去做。”
    然后她动作利落的把冰糖捣碎加入蜂蜜和柚子肉一起放入皮中,一点也看不出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李静雅心中纳罕,戚清容也非常奇怪的看着她,她是名门千金,自小金尊玉贵长大,真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下厨房,差点把厨房给烧了,可把曲瑾行吓坏了,如果不是她执意再进厨房,恐怕曲瑾行就会出去买个老妈子回来。
    还是她顾及两人的境遇,怎么都不答应,那个时候真的很苦,为了两个人能吃上饭,做一对正常的农家夫妻,她一直保养得宜的手烫的通红,偶尔还会不小心烫出大泡。
    曲瑾行每次都会抱着她的手替她温柔的抹药,戚清容不会做他不强求,就自己偷偷摸摸的下厨房,想着为自己心上人做些好吃的,也是他厉害,竟然比戚清容先一步学会做菜,还做得有模有样。
    想到第一次曲瑾行神秘兮兮的捂住她的眼睛带她去厨房,戚清容心中就一片温暖。
    “容容,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要睁眼,一定不要睁眼!”曲瑾行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个有权有势,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此刻开心的像一个孩子。
    曲瑾行小心翼翼的端出一碗青菜面放到戚清容面前,一向手中只拿长剑的少将军,手指上添了一个水泡,不过比戚清容强多了:“容容,你看!我为你煮的面,我尝过了,味道虽然不及家里的厨娘,但是……”
    戚清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漂亮的凤眼中好像有星光闪耀,潋滟多情,下一刻就直接抱住曲瑾行,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直接湿了曲瑾行的前襟。
    当初父母不赞同他们两个在一起,她割舍不下,两个人才私奔离开,原本这是一场豪赌,现在看来,是她赌赢了。
    当年戚家小姐和曲将军的儿子私奔,可是闹了很大一场风波,看好的人几乎没有,满京城的人都在等着戚清容被抛弃,最后灰溜溜的跑回来。
    戚清容容貌过人了,看不惯她的小姐可不少。两人私奔,碎了一地的同时,也有不少人舒了一口气。
    第16章 终是苍天不负有情人……
    终是苍天不负有情人,两人得成眷属。
    戚清容心中感叹,然后轻轻一笑:“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南絮以后再想做什么吃食,直接进来就是了,要是缺什么东西,娘给你们买。”
    他们家在别人看来没有多少余钱,但是戚清容手里又何时缺过钱。
    不过她现在习惯将自己当成普通的布衣百姓,也想一家人过着普通的生活,从未想过回去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那里有太多的伤心事,不去也罢。
    所以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就算是曲明城,也只当自家是普通的农家。
    郦南絮大方的应了,不过暗中想着要早日赚到钱,曲明城身体不好,体弱多病,每次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咳嗽,郦南絮都有些心疼,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虽无关风月,但他也是她极为重要的人,没有他,郦南絮难保自己会不会活到第二天。
    就算是为了自己,曲明城的身体也一定要好起来!
    郦南絮道:“晚上用膳的时候给三哥吃一勺,可以止咳润肺,每天早晚各食一勺就好。”
    她神情关切,不似作假。
    戚清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旋即沉了下去,温柔的笑道:“好,那你记得让你三哥吃,对了,我们准备初春就让你们成亲。”
    戚清容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说完眼角的余光便偷偷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郦南絮傻了,说话都变得结巴:“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娘,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惊雷乍起,五雷轰顶。
    郦南絮一时间听不清周遭的声音,曲明城那是什么人,长得跟幅画似的,又清又冷,好像雪山之巅的冰莲,妥妥的高龄之花。
    就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娶她?
    更何况,嫁给这么一个人,她也着实没有安全感,并非是自觉配不上他,只是他那张脸实在太没有安全感,那种超乎常人的美貌,出类拔萃的气质,注定他就算不做什么,也有女孩子前赴后继的扑上来,她完全能够想象成亲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境遇,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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