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去外面拔几颗小葱吧,今天炒木薯!”戚清容有些生气,恨恨的说:“别让我逮住是谁拿了我的糖——”
    “娘……”郦南絮期期艾艾的开口,她只是想做好事来着。
    郦南絮又无辜又委屈,心里又怕的要死,娘她为什么会问起了一点糖呢!她实在有些想不通,用完了就再买呗。明明就只剩一点点了,她才想着给三哥煮糖水,现在看起来,倒好像捅了马蜂窝。
    戚清容眉头一挑:“怎么了?”
    “那糖是我拿的……”
    戚清容:“……”
    顿时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她本就不是霸道性子,温柔似水的她做不出责骂儿女的事,但是这事今天也休想就这么揭过。
    “你拿去做什么了?”戚清容实在想不通,她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能把她的糖给拿去哪儿?
    “我,我给三哥煮了糖水……但……”郦南絮有些张不开嘴,看起来娘真的很看重的一点糖,她拿了不说,还没用到曲明城身上,郦南絮觉得,她今天一定得挨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惨啊!等过了这个冬季,她一定要想办法赚钱,到时候要买好多好多的糖,再也不让娘为了那么一点糖心疼!
    “对。”曲明城不知何时慢慢走了过来,也不知他听见了多少,直接打断郦南絮的话,将这件事情应了下来。
    郦南絮听到他的声音猛然回神,简直是如闻仙乐!三哥真是太仗义了,把这件事应下来,娘就不会罚她了。
    第7章 (一更)   明城媳妇儿……
    戚清容一听是儿子用了,也不生气了,笑道:“南絮懂事了,只是这些糖得来不易,下回一次可不能用那么多了。”
    “我知道了,娘!”郦南絮答应了一声,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曲明城。
    “三哥,谢谢你帮我,我不知道那些白糖不能用……”郦南絮垂头小声的道歉,小模样多少有些可怜。
    “并非娘锱铢必较,你也不需在意,能救人一命也不算亏。只是此事勿再提起,免得再生事端。”曲明城漫不经心道。
    郦南絮当时的确是给他准备了糖水,所以他这句话说的也算不错,她救了一条人命,那些东西都无关紧要了。
    曲明城虽然心性淡漠,但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死的道理。
    “好!多谢三哥。”郦南絮眉眼弯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来她这个三哥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倒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漠不关心。
    戚清容今日做的不少好吃的,甚至还有一道红烧肉,四四方方的大肉块看起来格外的诱人,刚刚起锅香味就传遍了。
    郦南絮有些好奇的瞄了一眼,曲家算是这个村里比较有钱的了,最值钱的就是这一栋青砖瓦房。因为家中有一个病弱的儿子,所以钱大多数都来给他买药了,家中也是许久不见荤腥,难免有些吸引人。至少大哥两个孩子都被吸引出来了。
    大娃今年三岁,在姐姐的带领下哒哒哒的跑进厨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格外有精神:“奶!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戚清容连忙超跑过来捣乱的小孩挥挥手:“今天吃肉,但是要等一会儿,你们先去玩儿,等该吃饭了再回来,还有两道菜,你们可别在这捣乱。”
    “奶,那你一定别忘了叫我们!”大娃有些不放心的嘱咐,原本还打算出去玩儿,但是一听说家里做肉了,他就再也迈不动步了,两个小孩就在院子里的大树旁跑来跑去。
    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厨房,就等着他奶和他娘把好吃的端出来大快朵颐。
    他们家虽然吃肉的次数不少,但是每次分到的就那么一点点,当然吃得不尽兴,心里早就馋坏了,而且大多时候遇到什么好吃的都要拿去给小叔补身体,别人分不到太多。
    戚清容之所以狠心割了肉,也是因为儿子在地里说的那句话,她是三郎最亲近的人,所以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她弟弟……玄慧大师也曾经说了,儿子是天妒之命,运气好到连上天都在妒忌,所以她不得不谨慎。
    曲明城说那孩子没事,他九成九就会活下来,但是相应的,曲明城身体也会不舒服,病情会稍微加重,这大概就是他所付出的代价吧。
    戚清容给他熬了一碗清淡的青菜瘦肉粥,红烧肉太过油腻,曲明城最多只能吃一块,而这个粥就很补了。
    “南絮,快来,把这些饭菜给明城送去!”戚清容朝郦南絮招招手,托盘上的饭菜已经备好了,一碗粥,两块肉,一小碟炒木薯,一小碟的青菜和咸菜,还有一只窝窝头。比平常不知道丰盛了多少倍。
    郦南絮心中感叹,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曲明城简直就是他们全家人的宝贝,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恐怕就要妒忌了。
    也亏得大哥大嫂涵养好,要不然早被娘的偏心气死了。红烧肉本就不多,平均下来也不过一人一块儿,两个小孩一块。而他一个就独占了两块。
    “三哥,用膳了。”郦南絮干脆逆流的将托盘上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过去将他的窗户关起来,寒风被阻隔在外,屋内顿时又暖和了一点。
    曲明城慢慢的走过来,心脏一阵抽痛,他顿时停在原地,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扶住桌子,眉头轻蹙,看起来格外难受。
    “嗬嗬……咳……”曲明城扶在桌子上的时候都有些颤抖,竟像有些体力不支。
    郦南絮连忙上线扶住,轻轻的替他拍打着后背——
    “放开!”曲明城被她这么一碰,觉得身体都不对劲了,下意识的皱眉冷冷出声。
    他向来不喜与他人触碰,别人一靠近他,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像她这样靠他这么近,曲明城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是真的窒息。
    郦南絮手一僵,觉得有些受伤,她放开手,脸色也有些冷了:“三哥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知道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的哥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仇人呢!
    曲明城愣了一下,就看到郦南絮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时呆愣在原地,曲家人对他向来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几时有人敢给他这样甩脸子,不过曲明城心中并不以为杵,反倒清楚今日是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只是他的性格向来如此。
    “咳咳——咳咳——”曲明城有些激动,心脏又抽痛了一瞬,他的鬓角立刻冒出一股冷汗,唇色苍白,疼痛感袭来,他无力的咬住下唇,身子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桌子,恐怕就直接瘫倒在地上了。
    “咳咳……咳咳……”曲明城的咳嗽声不绝于耳,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甘心。
    戚清容听到声音,立刻跑进来:“三郎,你怎么了……”她伸出手想要去扶儿子,突然想起什么,手就僵在半空中:“你能站稳吗?”
    “我没事儿。咳咳……咳,娘不用担心。”曲明城神色微凉,脸色苍白的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戚清容安静了一瞬,最后还是极为平淡的道:“三郎,不是娘狠心,娘只想让你好好的,你以后千万不要像今天这么冲动了,你也知道,话一出你口……唉……我可怜的三郎。”
    虽然她也不想看着别人去死,可她也不想儿子遭受这么大的痛苦。
    “就当是为了我们,你也不要把别人看得太重,只要你好,就是娘此生最大的心愿,娘不想让你做什么救世的英雄,只想让你安生。”戚清容长睫微动,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她今年虽然已过三十,但是看起来不过花信年华,一张脸出落的出尘脱俗,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
    曲明城心疼极了,他爹一向把他娘捧在手心里,就怕不小心磕了碰了,她又有一股子韧劲儿,从来不认输,所以极少见他娘落泪。曲明城心都要化了。
    “娘……我知道了……你不要哭,咳咳……我爹若是知道了,肯定咳咳……咳……饶不了我。”曲明城并不会哄人,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两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断断续续的咳嗽开了。
    戚清容这才止了泪:“娘也并不是想让你做一个冷心冷肺,没心肝的人,但是三郎啊,咱们就算想要帮人家,举手之劳也无妨,可那是一条人命啊,逆天改命,要折你多少呀!”戚清容说的有些哽咽,刚刚止住的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儿子再也不会了,咳咳……咳……娘放心……”曲明城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别人都知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
    但是他不!
    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尽力做到最好,虽然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是家里的书他也翻了一遍又一遍,丝毫不敢懈怠,他甚至不敢用他远超常人的能力,任何一方面。
    他过目不忘,他出口成真,他运气好的出门天上就会掉馅饼。但这些东西都需要他用健康做代价。
    他的宁愿自己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父母从小就教导他,凡事以自己为重,不可让人看出他与别人的不同,并不是他们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人心,而是人心叵测,若真发现他的能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娘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是人各有命,你切不可再随意说什么话,好吗?”戚清容小心的看着儿子,心中万分难受。
    曲明城点点头,然后他看了一眼外面:“南絮她……”
    “她在用膳,三郎,你怎么不留她一块儿?虽然你们年岁都不大,但是爹娘想让你们早日成婚,这事儿我和你爹共同商议过,既然她是你的童养媳,不如早早的将她娶回来,这样我们都放心,你说是不是?”戚清容温温柔柔的含笑道。
    曲明城心头一动,但是再多的感觉也没了,眉头轻蹙:“这样是不是太过随意了,我们都还小……”
    可不就是还小,曲明城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六,郦南絮年岁比他还小,乡下人家成亲一般十七岁,像十五六岁就成亲的少之又少。
    “不小了。”戚清容说出来的话温柔似水却丝毫不容拒绝:“三郎,南絮我是你亲自应下的媳妇儿,我们才会将她救回来,如今已经养了这么些年,难不成你要反悔?”
    曲明城唇角一动,眼神平静无波的看了一眼母亲:“所以,娘是来通知我?”
    他的声音极淡,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戚清容想看看儿子是否高兴,都半点看不出来。
    “对。”戚清容狠了狠心,坚决的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全凭爹娘做主。”曲明城眼神微凉,汹涌而来的痒意都被他压下,说了这么久愣是一声也没咳。
    曲明城此时并不愿成亲,当年之所以答应让郦南絮做他的童养媳,也是看她可怜,想救她一命罢了,他想着左右自己活不了几年,说不准还未到成亲就已经了去了,可没想到这残破之躯竟然这么能苟,拖了一年又一年,父母都来催婚了,他还安然无恙——错了,他还是这么伤!
    “好,你既然答应了,那从明日开始你就留南絮一块儿用膳,她也是个好孩子,你会喜欢她的。”戚清容狠狠心,说完话都没有再看儿子一眼,就直接离开了。
    曲明城一向清冷自持,但是此时,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杯子,骨节都有些泛白,眸光冷暗幽深,一动不动的看着虚空,好像没了魂魄。
    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因为一直没有人动,所以很快就变凉了。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尊沉默的玉像。
    成亲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曲明城思绪翻腾,不一会儿便沉寂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随缘吧。
    **
    “明城娘!”门外忽然传来的叫喊声打破了夜色。
    戚清容连忙应了一声:“哎,在呢!等等我给你开门啊!”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沉了,都说人家大概都要睡了。
    郦南絮在屋里也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戚清容的声音响了起来:“南絮,快出来,你福大娘来了。”
    郦南絮借着窗外的月光慢慢摸索这打开窗子,屋里顿时亮了不少,然后她穿上鞋,随便披上一件衣服就关上窗走了出去。
    没有电没有灯的时代真的很难熬!没有夜生活都不说了,连光都没有,找个鞋子衣服还要借着月光,她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没有月亮了,她晚上是不是就不能起来了!
    郦南絮非常挫败,她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来到这个破地方,忽然,她踉跄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差点没把她绊倒。隔壁的曲明城一点声响都没有,恐怕早就睡了。
    “娘。福婶儿。”
    “我今天是专程来谢谢你的,明城媳妇儿,今个儿如果不是你,我小孙子恐怕就……”福婶儿说着都有些哽咽,她激动的握住郦南絮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以前很多人都因为吃了生木薯死了,她的小孙儿今天看着也快不行了,如果不是郦南絮在旁边帮忙,恐怕今儿个他们家都要办白事儿了。
    小孩儿的娘也很后怕,她在旁边笑着:“是啊,谢谢南絮啊!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郦南絮脑袋轰一下炸了!她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四个字!
    明、城、媳、妇!
    !!!
    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谁来跟她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郦南絮说话都有些破音了,有一种生命难承受之重:“婶儿,你喊我什么?!!”
    福婶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倒是她儿媳妇连忙开口:“娘,瞅你叫的,南絮都害羞了,他们两个还没成亲呢。”
    福婶儿嘿嘿的笑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南絮不要往心里去,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儿,这两个孩子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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