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布布的记忆里,这好像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没有打伞,在那么大的雨里小跑。
    耳廓、视线、鼻息……所有的五感都被磅礴的雨水侵占,她应该是感到畏惧寒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所有的注意力此时此刻全都集中在她和惠熠紧扣着的那只手上。
    男人的手掌原来这么大。
    宽厚,温暖,可以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虽然并非十指紧扣,但已然足够燃烧她心里对恋爱的蠢蠢欲动。
    惠熠对她来说,就像是她平静又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突然陨落的一颗流星。
    他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生活模式,大张旗鼓地将她从规矩平常,带到了“离经叛道”。
    她虽也有忐忑不安,但更多的,却是心动期颐。
    这两分钟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那片大雨,进了隔绝了雨水的建筑物大门。
    惠熠此刻全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是湿的,哪里都在淌着水,连头发丝都变成了缕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的身上却看不到一丁点儿和狼狈有关的痕迹。
    反而有那种她在小说里看过无数次的,美男出浴时所散发出来的性感又蓬勃的荷尔蒙。
    她光顾着看他,根本没注意到他已经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了好几步,似乎是走到了一个类似于前台的地方。
    言布布听到他和前台后站着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下一秒,她就看到他朝自己转过脸,问她:“你身份证带了么?”
    她一愣:“身份证?”
    他点了下头,墨色的眼珠里闪动着浅浅的光泽:“开房要用。”
    ?
    啥???
    开房!!??
    第13章 波塞冬   有多绝?
    屋外的雨声愈来愈大。
    整个陆京都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光球里,而这个光球中的光晕,都是浩瀚磅礴的雨。
    葛星宜直视着他,理所当然地说:“你替我还了债,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欠你的。”
    俞也听完这话,一脸的一言难尽。
    只是,没等他说什么,她这时已经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计算器,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点着,微微簇起眉头:
    “不过,你今天替我一笔付清的钱,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能将这笔钱按季度、或者按月来分期付给你么?”
    “那样的话,也只要半年,或者最多一年就能全部还清了。”她这么说着,将手机上算出来的数字给他看,而后又伸出手想要去拿放在一旁的电脑,“我可以现在立刻就草拟一份合同出来给你。”
    “……等等。”
    他这时揉了揉太阳穴,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找到机会得以开口,“不用合同,你也一点儿都不用急着还我。”
    虽然他一直都没有表达过或者表现过,但她从最开始就能感觉出来,这笔在她或者别人眼里为数不小的欠款,他似乎拿得格外轻松——毕竟,他可是眼也不眨直接提现了那么大一笔金额。
    由此可想而知,她面前这位神出鬼没的神秘人大概率是个隐形富豪。
    但无论他的经济情况有多好,有多不缺钱花,这都不是她可以不还钱或者拖欠他钱的理由。
    葛星宜顿了顿,望着他说:“你不急,但我急。”
    “非亲非故忽然受到别人那么大的恩惠,如果不说清楚怎么还,我晚上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睡踏实?”
    俞也沉默两秒,忽然冷不丁地道:“那如果沾亲带故,你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葛星宜:“……”
    大哥,请问您是怎样才能通过以上对话,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思虑两秒,纤长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茶几的桌面,眼眸微抬,“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
    ……
    ?
    ????
    葛星宜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刚刚耳鸣了。
    俞也说完这句话后,也没有避嫌,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姿态仿佛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今天晚餐真好吃”一样平静又泰然。
    而她望着他,浑身紧绷,整个脑袋高速旋转着,却只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就在这个格外微妙的时刻,家里的门忽然被人在外头敲了敲。
    葛星宜几乎是毫无停顿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逃也似的冲到了玄关去开门。
    打开房门,撑着伞在大雨中站在屋外的人居然是孟恬和江挽川。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两眼放光地对他们说:“找我有事?”
    门外的俩人齐齐点头。
    她动作利落地侧过身,示意他俩:“赶紧进屋,先进屋再说。”
    -
    几个小时前,东厢房。
    江挽川看着孟恬,对杨医生说:“在从您这儿得到甜甜的身心状况恢复到正常良好水平的首肯之前,我不会有一点点的松懈,甚至她恢复了,我也不会松懈。”
    “我确实事儿多,但我就算再忙,护好她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所以,有任何的注意事项,请您尽管吩咐我。”
    “她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愿意让我继续做她爱人的基础上。”
    听完这些话,躺在床上的孟恬鼻尖一下子就酸了。
    在这几天被匿名留言者搅得心理防线逐步崩塌的时候,她其实有想过无数次,要不要干脆趁着这次的事,结束她和江挽川的感情。
    即便他们已经在彼此的生命中占据了整整十年的光阴,即便江挽川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她深入骨髓的习惯,她还是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再在他的身边待下去了。
    只要他靠近她,他身后的光和暗,便全都会随着他一起朝她聚拢过来,她总觉得那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她也不想让他因为这么脆弱的自己,过得如此辛苦疲累。
    那句“我们分手吧”在这几天的日夜里,一直停留在她的嘴边,反复萦绕着。
    但是,当她今天看到他伴着清晨的光朝她跑过来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应该还是没有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
    或者说,是永远。
    因为即便那些重量,会让他们彼此都痛苦不堪,但这些痛苦,终究还是轻于从此以后都要失去热爱和陪伴对方的资格。
    热爱这个人,早已成为了驱使情感的本能。
    就和生存需要呼吸空气一样。
    卧室里此刻很安静。
    杨医生看了看身边的江挽川,又回过头去看床上的孟恬,过了半晌,才缓声开口道:“孟恬,你愿意让我和江先生单独做接下来的沟通吗?”
    江挽川低垂着眼眸看着孟恬,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该表达的都已经对她表达过了。
    余下的,是他对她全部的尊重和信任。
    片刻后,她小巧的脸颊上浮现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继而轻点了点头。
    看见她点头的那一刻,他的眸子一瞬间亮如白昼。
    孟恬不禁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虽然他没有开口说话,但她却从他的眼睛里看懂了他想要说的千言万语。
    杨医生将他们彼此的神情都看在眼里,脸庞上也挂起了笑。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各种外人听起来惊世骇俗的暗涌和不堪都是真实存在着的。尤其像江挽川这样的长相和身份地位,最后被人揭发后声名狼藉的数不胜数。
    可偏偏江挽川却是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品行与真实一面完全吻合的人。
    她为孟恬深感高兴。
    杨医生这时从椅子上起身,轻轻拍了拍江挽川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到卧室外面去。
    孟恬看着他俩的背影,忍不住说:“……我真不能一块儿旁听么?”
    没等杨医生说话,江挽川已经折回来几步,抬手轻揉了下她毛绒绒的脑袋:“你躺着好好休息,我等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都说给你听。”
    也不知道杨医生究竟和他聊了些什么,他们关上卧室门,在外面的客厅里待了很久。
    起先,她自己把粥喝完了,想靠着看会儿书,等江挽川回来。
    结果,怎么等也等不来,倒是给她等困了,书上的字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手一松,就这么靠着枕头睡着了。
    毕竟她几宿都没好好睡,这会儿事情解决了,和江挽川的事也想清楚了,先前累积的困意便如潮水般涌上来。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平躺在了床上,窗户外的天都黑了。
    卧室里的大灯没开,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而江挽川就在这样的微光下,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剧本在认真翻看。
    他看得认真,但却还是像头顶长眼睛似的,她一睁眼,他就朝她看了过来。
    “……几点了?”她侧过头望着他,声音还是有些迷糊。
    “七点多。”
    她张了张嘴:“我居然睡了那么久……”
    杨医生来的时候才刚过中午,怎么她再一睁眼就已经晚上了。
    他放下手里的剧本,坐到床上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睡得舒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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