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孩子无助的哭喊声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汉子呼吸一滞,整个人快被压垮时,身上突然一轻,忽然卸力,汉子整个扑倒在地,头是眼花的爬起来时,发现压在自家妻儿身上的土石废料摇摇晃晃的悬浮空中,随后被看不见的力道推进了地龙翻身造成的那道裂缝中。
    一对道人联袂而来。
    青年道人抱出了两孩子,绿衣仙子则托起了妇人的身子,掐着下颌喂了一口丹药:还吊着一口精气,阿钰,你的上品回魂丹我用了。
    道人掐了个回春术,根本不在意丹药价值几何,只说:救人要紧。
    两三下救了一家子的命,道人并未停留,留下一句莫要停留,带着妻儿远离深渊去宽阔之地后,便寻着残存的人气,掀开一片片倒塌的房屋。尽管更多的时候只是挖出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但是偶尔也会救出奄奄一息的活人。
    汉子绝处逢生,激动的对着已经远去的身影磕头道谢,背着妇人抱着孩子蜗牛似的离开。
    随后获救的人感念神仙显灵,同样有样学样。
    等翻遍了村子,一双道人回头瞧去,才发觉上百户凡人的村庄,如今只剩下伶仃数人,对比之下,显得荒芜的可怕。
    如果钟应在这,便能认出这两修士正是少时同窗的颜钰和徐小惜,两人早已结为神仙眷侣于九州游历。
    艳阳天诡异的下起了雪,雪片如柳絮鹅羽,纷纷扬扬,很快便在废墟上覆盖上了一层寒冷的白色。
    颜钰抖落肩头的绵雪,盯着天上一轮日月,神色凝重: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还道是凡人一句戏言,谁知如今竟成了真,也不知道老院主和钟师兄君师兄他们如何了,若是他们也
    徐小惜红着眼眶拉过了道侣的手:别想了,咱们能多救几个人就是几个人。
    颜钰苦涩的笑:也是。
    若是修真界与魔界联手都无法劫杀妄图毁世证道的魔头,他们也不过是九州的一只蝼蚁,微不足道,最后同凡人一起湮灭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前往下一处村落。
    自日月并存的异景出现在空中后,人间天灾地变不断,曾经钟应在神君构建的记忆幻境中所目睹的一切,如今一一重现。
    天地间如同被重创一般,满目疮痍。
    然而,却又有许多不同。
    诸位同道,老道不过天地一散修,汲汲营营多年,依旧不得所道修为低微,无力去诛杀魔头魁首,然生灵无辜,突遭无妄之灾,吾等帮不上诸位道君,却万不可萎靡不振,可帮一帮
    老道,别念了别念了,等你念完这些江之南的凡人都被水患淹没了,到时候无数冤魂都得怪你啰嗦,知道你飞不快,我载你一程。
    一身法衣宝器显然出身世家大派的公子哥从天而降,滴溜提起喋喋不休的灰袍老道,噌的御剑如虹。
    你是散修,我还是魔修,你瞧瞧我这威风凛凛的鬼面镰,曾也威震一山头。
    要论出身,本君还是神云山苏家嫡传子弟大家不都是都是玉馨书院的同窗?
    都让让,我可是妖修,别挡了路,我原型都伸展不开了。
    就会口舌之争,咱们除了救救普通生灵还能干嘛?
    有能力亲自去阻止神君证道的,皆是早已渡过合道之劫的真仙,大部分修士连去新剑塔镇守的资格都没有,便带上最得意的法器最充足的灵丹妙药,三三两两结伴成队,巡视凡间。
    天地异象初现时,这群修士都惊白了脸皮,腿软的差点儿站不稳。
    然而,天下修土早已知晓一切,心里做足了准备,很快便缓过神来救助附近的生灵,放下前嫌合伙诛杀因灾祸而生的邪崇,并不像钟应前世一般因突生变故而惊慌恐惧,甚至癫狂绝望。
    尽管在凡人眼中无所不能的修士其实所做的非常少,但是有这样一群仙人相助,呜咽啼哭中也多出一两分的希望来。
    九州魔界所遇灾祸远比人间界可怕的多,不是九雷轰顶,就是地通幽冥,或者突然哪里冒个窟窿,喷出无数毒雾什么的
    修真界各地郡王世家门派魔界各个城池族地甚至是重明国纷纷开启了护城镇派等一系列阵法,在源源不断的灵气供应下,古阵护住了一片片桃源乡。
    偶尔有小小年纪便修为远超同辈的少年天才,凭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奇思妙想的破开了长辈的禁制,兴冲冲的爬到屋脊上,才瞧了一眼,就被空中千里雷霆的威压震的头脑空白,手脚发麻,口鼻溢出献血,骨碌碌的从琉璃瓦滚到了青石板上。
    长辈给他擦了擦鼻血,怒骂着:连雷劫都没见过的小崽子知道天地之威的厉害了吧?真是不知死活!
    一手将少年拖回了闭关室。
    玉馨书院,传承岛。
    道祖石像下的玉石台阶上站着一排排七院曾经的夫子,他们多数年迈,数百上千年前便隐居于书院种种秘境福地中,当代书院弟子若是在此,估计认不出几位,最多闪过一两个这好像是天天守在学海无涯阁的老头这不是在穷恶谷收灵石的死无赖么的念头。
    阿宛踩着银铃销过来时,长须美鬟的老者搭垂着一双眼皮:宛丫头,留在书院的那些小弟子可安排妥当了?
    闻言,在学生前颇为泼辣的瑶光院主乖乖停步,跟遇着猫的老鼠似的:院主,已经全部送进小世界了,几个闹脾气的我也打晕了,绝对没有漏掉一个。
    那就好。长须老者笑呵呵:瑶光院我都传给你了,还叫院主做什么。
    随后抬了抬眼皮,仰头注视着天空。
    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只见得到日月并升、风雨雷电等气象。普通修士的灵识只能察觉到灵气狂躁混乱,心神不安。半步悟道的老道们却透过层层表象,隐约窥视到玄之又玄的天道。
    而今日,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道黑色的伤口,伤口处混浊的八方孽火熊熊不止,当他们试图领悟,便会陷入泥潭沼泽般的漩涡中。
    天道已然失序,未法将至
    老夫以后可没法盯着你了,你可别在任性了啊,不过偶尔胡闹那么一两次也没事儿,宛丫头你还那么年轻
    阿宛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谨遵教诲。
    前方殿中跑出来一童子,偷偷抹着眼角:不好了不好了,老院主的魂灯忽明忽暗,灯盏都磕、磕了一个缺口。
    剑主的魂灯可还安好?
    暗了些许,并无泯灭迹象。
    长须老者点头:正时时候。
    阿宛浑身一颤,几位年轻的院主沉默的退至两旁,朝着前辈们行礼。
    一位位恩师朝着传承殿走去,甚至都没同自己亲传的学生后辈道一句别,仿佛只是出去游玩,谁问上一句,还得被嫌弃一眼。
    眼角余光只能看到一双双道履,一片片朴素的衣摆。
    长须老者踏出几步时,阿宛红了眼眶,老者便停顿在原地,啧了一声:这些个老家伙,一个个的楞的潇洒,也就老夫我一个尚且没忘些人情世故。
    说着便揉了揉阿宛的头发:好好保重,希望我们这些老家伙顶点儿用,你们不用走这条路。
    长须老者笑了一声,一步两三台阶,不知何时蹭了泪迹的衣袖很快消失不见。
    九州各地出自玉馨书院的修士若有所感,蹙了蹙眉头。而新剑塔中知道老院主计划的夫子学生心中一悸,在周边同道疑惑的目光下,朝着玉馨书院的方向深深一拜。
    传承殿中,踏入其中一道道气息顷刻间强盛无比,如漫浸长夜中的盛世明灯,明亮刺眼,很快又似耗尽精气一般,只剩下风火残烛。
    风一吹,长存的魂灯一盏盏熄灭。
    而长夜余烬会聚成穿透沉云的曦光,扶摇而上,洗涤八方。
    与此同时,正在厮杀的荒野之川上空,因为神君开始证道而力有不逮、甚至隐约褪色的金色符文重新灌入了力量,如流动的岩浆一般朝着神君身躯涌去,一路将污秽的血肉白骨一一碾碎,竟连八方孽火也焉了吧唧的被扑灭了些许。
    八方孽火受到挑衅,张狂的反扑,以龙骨为战场厮杀。
    老院主自然不会觉得以自己和剑主两人的实力动用太玄道祖留下的因可以彻底摧毁神君,但是,离芳水镜为这一天准备了五千年,自太一宗遗骸上传承下来的玉馨书院同样等待了这一天五千年
    第317章
    十座剑塔封锁荒野之川数千里之地。
    天下人的神识被封锁之阵屏蔽,无法探知其中状态,然而九州命脉走向由此战定论,与整个人间界休戚相关,因而无数强者的神识皆聚集于此。
    万丈明光破云祛厄时,九州魔界无一处不见。
    无论是坐镇一方的修真者,还是刚刚遭受天灾人祸正苦苦挣扎的普通凡人,甚至是茹毛饮血的生灵都看到了那束清光。
    他们不自觉的驻足,目不转睛的凝望。
    曦光辉洒之地,背井离乡的凡,人突然发觉浑身的伤痛酸累都消散了些,窝在汉子怀里昏迷许久的小丫头迷蒙的睁开眼。
    大郎惊喜的瞪大眼珠子。
    爹,爹!妹妹醒了宝儿,你有哪儿难受么?报完喜后又赶忙对着小丫头寒嘘问暖。
    小丫头揉了揉眼皮,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嘟嚷着:哪有不舒服?哥哥跟蛐蛐一样聒噪。随后用小手戳了戳汉子宽厚的怀抱,满脸疑惑,爹爹是不是冷啊,怎么一直在发抖?
    汉子老泪纵横:爹爹高兴啊。
    修真者比凡人感触更深,更能窥探几分玄妙,惊异的拉着周边同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刻画符篆消耗的灵气突然补足了?
    是灵气,灵气之源又变了。我感觉被天地动荡污浊的灵气被这清光一照,反而比以前还纯净浓郁了几分?
    这万里清光来自哪里?
    来自天之上,玉馨书院。
    被自家老大安排镇守剑塔的孟长芳意识到了什么,紧握竹骨扇柄,神色怔怔,他在书院修了数年仙道,自然不会认错。
    浩然清气,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月浩然,沛乎塞苍冥。秋时远拂开衣摆,曲膝而跪,以尊师礼朝着早已是他安身之所的书院拜了三拜,身为书院夫子的他并无半点意外之色,只是道:
    书院诸前辈传道授业一生,桃李满天下,后隐于传承岛,以己身养清气,代代相传五千年。
    既然离芳水镜可以众生怨念聚八方孽火,焚烧世间,那么先生们照样能以功德聚清光,浩然集正气。
    今日,天道崩坏,末法将临,便以浩然清气去污浊,正秩序,立道统!
    还人间清平!
    而这,自道祖为始,玉馨书院持续了五千年。
    话音落下,在场修士无不惊震,朝着玉馨书院的方向望去。
    有修士呐呐而言:那以身养道的书院前辈们会如何
    我曾听老院主说过一句话。秋时远三拜后起身,理了理衣襟,向着阵法盘基走去,敛袖打坐,继续履行镇守剑塔职责。
    闻道,无憾矣。
    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今的秋时远做不到,他心有执念之人之事,而书院前辈们也不需要年轻的夫子们承担重任,所以他被安排了镇守剑塔。
    新剑塔,几乎算得上九州最安全之地了。
    孟长芳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隐含敬佩:我在书院待了五年,却从未真正看清过书院,看清过院主夫子们可惜了,我当年应该在书院好好读完那十年书的。
    他学着自家故友,以魔君座下魍魉君的身份朝着清光遵师礼三拜,随后在秋时远冷冰冰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在他身侧落座。
    先生们当的起我一拜。孟长芳歪着头,挤出一个笑容来。
    没得到回应,孟长芳讪讪的打扇子遮住了半张脸。
    秋时远眸光微闪,垂下眼帘:好好镇守剑塔便是。
    听到这有些松动的话语,孟长芳瞬间眉飞色舞:对,小石头你说的对。
    九州修士自认比个魔族明事理,知晓因果原由后,不管是年轻一辈的天之骄子,还是站在第一层次的大能们纷纷心甘情愿的朝拜。
    便是其中的妖修都敬佩不已,学着修士们跪拜了一地。
    此一拜,非胁迫臣服,仅仅为心之所向
    重明国太子少师仰头望着这一幕:太上皇陛下与太玄道祖虽是师叔侄,却走了两条不同的路。
    这五干年来,君长生立重明国,建黄昏殿,倾国之力造就了赤丹太子,明暗来往于九州魔界,对离芳水境赶尽杀绝,念念不忘。
    道祖曲行止将神君镇压至剑塔,承太一宗而创立玉馨书院,注道典万干,传于天下,飞升之前布置了重重手段,更以浩然清气克制八方孽火
    对于亲眼见证了重明帝后离心,惊鸿夫人癫狂,君不意自小身负秘术反噬,带着面具不能见人,如傀儡一般成长等等的少师等人来说,一旦有了对比,君长生的手段便显得过于偏激和酷厉,远不如道祖的光明正大。
    少师心生不忍,便道:若是当初两位能联手,可能根本不需要走到如今这一步。
    太师拧着眉,神色不悦,为君长生辩解:道祖过于心慈手软,我虽敬佩道祖的护世之道,可是若不是道祖绕那上古魔头一命,一切早就结束了。
    若是当初真用剑塔覆灭神君,陛下同样活不了太一宗数万弟子只剩下他们师叔侄两人,都说太祖是顾念自己的恩师神君,可又何尝不是为了陛下
    陛下眼见长辈徒孙全部身陨,身为太一宗宗主却无能为力,只能苟且偷生,此仇不共戴天,你说说,不灭那个罪魁祸首,如何能消这修罗之恨!
    行了。
    太子太傅抚着长须,打断了少师和太师的争辩。老者面上带着岁月风雪所遗留的、令人心安的笑纹,虽道不同,却殊途同归,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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