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钟应今生不要金沙沙他们的话,金沙沙他们照样可以过得自在风流,若是钟应不管鬼的话,凭鬼当时的模样,肯定活不了。
    君不意微微蹙眉:你可知道他的真名?
    没问,他似乎不想提起过去,苏醒后用鬼作为代号。钟应嗤笑,随口猜测,兴许是觉得自己早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抹游魂吧。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君不意若有所思。
    钟应笑眯眯道:你若是有兴趣,我把他召来。
    君不意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后院,后院种植着魔界各种凶残花木,艳丽至极又危险至极。
    君不意脚步一顿,目光穿过娇艳欲滴的一片片花丛,看到了一块空旷的土地。那块土地似乎经常被灵水灌溉,土壤异常肥沃,又因为有人专门修理,魔植根本无法越过界限,占据土壤。
    抬步上前,君不意蹲下身子,在几株枯败的枝条前停下。
    他认得,这是紫藤萝。
    我觉得紫藤萝挺不错的,便想在魔界也弄一块。钟应不太好意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直养不活
    可以养活的。君不意回眸,我来。
    钟应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年,两人在丙字叁号院植了大片紫藤萝,少年时期的记忆几乎都有那片淡紫色花海的存在。
    少年意气,青涩稚嫩的烦恼,谁都不服气的争吵如今回忆起来,青涩又甘甜。
    最重要的是,紫藤花架下的那个少年已经深深刻在心尖。
    孟长芳过来时,君不意正在绘制阵法,钟应则扛着锄头,挖出枯藤,松软土地。孟长芳还来不及惊异,一物便迎面而来,砸到了他脸上。
    扯下一瞧,孟长芳发现这是一张白纸,上头写满了字,全是些顶尖布阵材料。
    你来的正好,去把这些东西找来。钟应挥了挥手。
    来不及开口的孟长芳憋着一口气,去藏宝阁取东西。回来时,又有一物迎面而来,这一次孟长芳稳当当接住了。
    定睛一看,一张极为繁复的阵法图。
    钟应头也没回:去埋阵基。
    孟长芳: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孟长芳被支使的团团转,深觉认了钟应当老大后,他走上了劳碌命的不归路。
    擦了擦额头密汗,孟长芳起身时,再度听到了钟应的声音:有一件事,我觉得只有你才能胜任。
    老大!孟长芳笑脸都快崩了,六十年不见,我们不该好好叙旧吗?
    钟应将锄头往石桌上一放,啪的一声中,冷冷挑眉:你跟君不意有什么旧好叙的?
    不是吧,老大你连这种醋也吃?好好好,不叙旧不叙旧!
    钟应这才缓和了神色,支着下颌道:我这次去九州见到秋时远了。
    孟长芳微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过得还好吗?老大,那孩子性子软绵,容易被欺负,资质又不行,修为升不上去,若是有人欺压他,你就帮帮忙呗,好歹认识一场。
    言罢,孟长芳悄悄瞅了君不意一眼。
    钟应身在魔界,可能力有不逮,但是以君不意的身份,若是想照料一个人的话,还是很轻易的
    这话一出,钟应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双肩耸动。
    秋时远如今是书院夫子,自有书院护着,况且秋时远的实力远非当年能比,早已能够自保。
    老大?孟长芳不明所以。
    君不意目光澹澹,缓缓开口:孟师弟,你若想见秋师弟,不如亲自去趟九州。
    正巧,我这有件事,必须要去九州才能办成。钟应扔出一块玉简,快去快回,过不了多久,便是决战了。
    孟长芳握住玉简,神色激动:你决定了?
    对啊。钟应勾住了君不意的指尖,我都把君不意找过来帮忙了,稳赢不输。
    好!孟长芳合拢五指,我会尽快办妥的。
    言罢,拂袖离去,步伐比来时急促许多。
    钟应歪了歪头,耳语:猜一猜我布置了什么任务?
    君不意实在太了解钟应了,心中划过几个答案,最后却摇了摇头:猜不出。
    钟应满意极了,笑盈盈的宣布答案:空的。
    孟长芳踏出后院时,一条手臂拦在了他面前,白漓从阴影中踏出,声音一如往常:你认识他对不对?我看见了,他是谁?
    你说谁?孟长芳忙活了半天,对别人就没什么好脸色了,特别是在他有急事的情况下。目光含着疑惑,上下打量白漓。
    白漓罕见的避开了对视,幽幽道:自然是少君带回来的人。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好奇来着,想知道自己去查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孟长芳摸了摸下巴,拉长声音:我记得那好像是你最喜欢的类型,你不会是色胆包天,看上了吧?
    胡说八道!白漓神色一沉,孟长芳,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棺材里挖出来的!
    哦。孟长芳收回视线,想着自己被少君指使的团团转,不能让别人太自在,便扭头朝着少君的方向喊,老大,白漓想跟你抢人
    白漓:你以为你随口一说,老大就会信?
    话音一落,滔天杀气便冲霄而起,如山崩海啸一般,重重压来,锁定白漓。
    !!!
    白漓喉咙梗了口老血,诚然,君不意的容止全部合乎他的心意,但是君不意是少君带回来的人这一点,便可以断绝一切念头了!
    孟长芳亲切一笑:老大信不信不重要,老大向来不讲道理,不在乎证据,关键是那是老大喜欢的人。
    留下一句祝好运,孟长芳扬长而去。
    在森冷杀意下,白漓抹了把冷汗,幽怨:少君,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当年极乐城中,你身边那位重明国太子而已
    第266章
    白漓踏出九幽宫时, 脸色苍白如纸,长眉皱成一团,凝结着万般愁怨,一副倍受摧残的样子。
    拉过一宫人, 他询问:魍魉君在哪里?
    白漓惨遭无妄之灾,心里气的要死,恨不得将孟长芳大卸八块。又想到了钟应布置的那些任务,眉眼间的沉郁格外骇人。
    宫人瑟瑟发抖:魍魉君已经、已经离开万魔城了
    白漓脸色忽青忽紫, 扭头就走。
    魔界的风一吹,白漓身子摇摇晃晃,气虽未消,却清醒了许多。
    他不得不承认一点, 极乐城中, 少君说的话是对的。
    赤丹太子真的生的比他好看
    钟应一口气解决掉自己两名得力干将, 却并无喜悦之色,有气无力的趴在桌面上, 头枕着手臂, 看着君不意认真的绘制阵法。
    许久, 君不意掐诀,注入灵力, 巩固阵法阵基,完成第一步。
    洗净手指上的尘土, 君不意在钟应身侧落座, 沾过泉水的手指冰凉, 碰了碰钟应的脸颊:怎么了?刚刚为何如此生气?
    他不说还好,一说钟应就直起了身子,发泄似得踢了一脚石桌:突然想起一件旧事来。
    君不意不解。
    钟应伸出手,捞起君不意肩头的一缕鸦发,似乎想将头发搓圆捏扁:前世的时候,我们虽然是死对头,但是你在魔界特别受欢迎。
    欢迎?
    对!很多魔族看上了你。钟应手指头勾着君不意的长发,用发尾轻轻扫过他的右脸颊,补充,看上了你的脸。
    皮肤白皙如玉,凤眸微勾,清冷又惑人钟应用发丝勾略他眼角的朱砂泪痣时,大约有些痒,君不意偏了偏头,眨了一下右眼,神色有些无辜。
    有一次我举办宴会,白漓喝醉了酒,发酒疯,抓着人说什么但求一睡君不意。钟应撇了撇嘴,跟君不意告自家属下的状,这七个字传开了,他们有事没事就吼几声。
    当年钟应当个乐子看,恨不得气死莲中君,如今想起来就很不是滋味了。
    他陡然觉得,自己多了一堆情敌。
    君不意歪着头:那我是什么反应?
    这问题一出,钟应唇角便止不住的上扬:你把他们削了一顿,被削的狠了,就没人敢说了哈哈。
    钟应笑的身子发抖,凑到君不意面前,一边笑一边耳语:但求一睡君不意,喂,君不意,你给不给我睡?
    君不意眸光泛起波澜,轻轻咳了一声:好。顿了顿又补充,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大白天别说。
    有什么关系?最多不让人听到就是了。钟应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过了片刻,钟应揽住了君不意的颈项,声音依旧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我刚刚想了想,发觉自己赢了。你瞧,那句话只有我说了才没事,也只有我才能这么做。
    唇瓣开合,说个不停。
    君不意手臂环过钟应后脑勺,封住了钟应的声音。
    君不意花了三天时间,在后院布置了一座大阵。
    这座阵法并无防御攻击之效,也无幻境迷宫之能,唯有一个作用,隔绝魔界恶劣的气候和凶残的魔兽魔植,使阵法内土地适合九州灵植生长。
    两人撸起袖子,将紫藤萝苗种下,以灵水灌溉。
    在肥沃的土壤和浓郁的灵气滋养下,刚刚植下的花苗枝叶碧绿、生机勃勃。
    没几天,便往上窜了一两尺,钟应便和君不意一起,搭了个木架子。
    钟应将紫藤萝的枝条缠在架子上,颇为乐观的说:等我们回来,说不定已经结出花骨朵了。
    这几日,钟应跟君不意解释了自己收集濯尘珠的原因。
    两人决定悄然前往无尽深渊,拿回陆离枪,并寻到魔皇逐晏和灵女海珠的尸骸。
    归来之日,便彻底发动决战。
    君不意轻柔的握住了钟应的手,低语:我们走吧。
    好啊。钟应笑答。
    孟长芳去了九州,白漓事务缠身,不得解脱,九幽宫总要有个人管理,钟应细数属下里头谁最悠闲,谁比较靠谱,最后将九幽宫交给了金沙沙打理。
    所以,今日也唯有知道两人行程的金沙沙来送行。
    钟应将一物抛给金沙沙:若是出了什么急事,联系我或者君不意。
    金沙沙接住,掌心是两块通讯玉牌,抬头时,钟应两人已经跃上船首,驾驶黄昏殿,疾驰而去,唯留下风云搅动过的痕迹。
    黄昏殿行驶了三天,钟应扶着栏杆,俯身去瞧。
    透过丝絮般或浓或淡的云层,钟应看到了一片片荒芜的土地和废弃的村庄,无尽深渊百里之内,没有任何生灵存在。
    你看。钟应拉了拉君不意的袖子,指着一处,五千年前,那是玉泉宫的地界。
    君不意睫毛颤了颤,清清淡淡:诛邪之战结束之后,玉泉宫便搬离了此处,之后渐渐衰败下来。母后虽然多有帮衬,可玉泉宫似乎耗尽了气运,门下弟子庸碌无为,始终没有诞生一位能撑起玉泉宫道统的弟子。
    钟应手肘抵着栏杆,支着下颌:伯母告诉你的?
    叫母后。
    钟应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行行行,叫就叫,不就是母后吗?她现在又听不到。
    我听得到。
    你还喜欢听别人叫你母后啊?!
    君不意扶额:你别胡说。随后又道,母后并未告诉我,我苏醒后,便查过五千年前的事。合道前,我查到的不多,合道之后,那些事便有人送到了我面前。
    钟应啧了一声:肯定是你父皇安排的到了!
    无尽深渊便在黄昏殿正下方,深渊晦暗深沉,透不出丝毫光亮,浓如血液、沉如墨水的雾气弥漫其中。
    与五千年前一模一样!
    五千年过去,沧海桑田,唯一恒古不变的,居然是这凶险绝境,实在令人惊叹。
    在众生镜幻境中,我们参与诛邪之战,打了五六年,没一次真正进入过深渊,不过我前世去过一次。钟应翻开手掌,掌心停着一颗珠子,珠子如珍珠大小,纯净无暇,正是濯尘珠:靠着三颗濯尘珠,活着回来了。我先前收集了七颗,后来跟你交易了五颗,一共有十二颗。
    抬手。钟应长眉一挑。
    君不意伸出手,钟应便将六颗濯尘珠放在了他掌心,笑盈盈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对半分,这样一来就算出什么意外走散了,我们也都能离开。
    嗯。君不意并未拒绝钟应的好意,我们走吧。
    你可要跟紧我啊!
    君不意握住钟应手腕:绝不放手。
    收了黄昏殿,两人纵身一跃,身影沉没在浓重黑雾中。
    九州。
    一位身穿道袍、抱着一把拂尘的老者,驾鹤腾云。
    老者花白的头发梳成道髻,长眉长须,几乎将整张脸掩盖了,只露出眼睛一线弧度,和红通通的鼻尖,正是天机老人。
    此时耸拉着眼皮,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天机老人只是一位散仙,却因发行和整理《天地玄黄录》而闻名于天下,一些合道天仙都没他有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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