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害羞了吧?钟应蹲在岸上,用手指头戳了戳白袍,忍不住问道。
    话音一落,水流向着两边分开,君不意从中冒出半边身子。
    墨色长发完全沾湿,额发发梢沾着水珠子,一半长发则倾泄入温水中,如盛放的墨莲。白衣半透明,露出几分春色来。
    君不意垂下眼帘,用手拧长发时,钟应不由自主的用手指头,勾住了衣袍一角,想要将碍事的白袍扯去。
    君不意微愣,手指微微蜷曲,却意外的没有阻止。
    白衣滑下肩头,露出锁骨和胸膛处的秘纹,秘纹上还沾着水珠子。
    随后应该是
    当初极乐城摸到的东西,这次隐隐约约看到了。
    钟应微微僵住,将视线从水下挪开,松开了白袍,猛的起身:你自己沐浴,我先走了。
    还没起身,钟应手腕就被握住,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扑进水里,衣袍被水沾湿时,君不意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你要说话不算数?
    声音又轻又低,被水汽氤氲,沾了几分温软,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不就搓个背吗?我可没说话不算数。钟应心口跳的极快,瞪向君不意,你弄湿我衣服了,还不快松手!
    君不意垂下眼帘,眼角被水汽蒸的微红:很抱歉。
    他缓缓松开手指时,钟应轻轻咳了一声,目光乱暼,瞧见墙壁上的手巾,便道:我去拿一下手巾。
    嗯。
    钟应捏着手巾过来时,君不意低着头,伸出手,向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顺着手指瞧过去,钟应看到了半飘在水面、半搭在岸边的衣袍。莫名的,钟应懂了君不意的意思,摸了摸脸,他提起衣袍挂在了架子上,看着君不意时,又犯了难。
    那个啥
    搓澡该从哪里开始搓?
    钟应瞧着君不意光滑滴水的后背,陷入了两难之地。迟疑了好一会儿,钟应决定随便搓。
    随便乱擦时,钟应没话找话:你怎么不把头发扎一下?
    一块洗。
    哦。钟应蹙着眉头,继续想话题,想不到干脆乱七八糟的嘀咕,我没帮人搓过澡,你要是不舒服别怪我。
    不怪。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吃亏啊
    尾音在屋内轻飘飘落下,君不意唤了一声:钟应。
    钟应疑惑垂首。
    君不意侧首,抬眸,水汽在丹青水墨似得眸子中蒙上一层雾气,他低声问:我们一起洗吧。
    钟应手抖了一下:为什么?
    君不意掩住眸中神色,认认真真道:你衣裳也湿了,而且我也可以帮你。
    钟应呼吸一滞。
    君不意又道:这样你也不吃亏。
    钟应觉得,他被水汽熏太久了,把人熏晕乎了。晃了晃头,钟应手指没入温水中,扬起一阵水花。
    水花溅在君不意眉心,钟应冷酷无情的回答:不要。
    接着钟应将手巾扔在了君不意肩头,直起身子,大摇大摆打算离开。
    才走了几步,一阵水花袭来,钟应猝不及防下,后背长发被水流沾湿,连耳郭都滑落水珠子。
    钟应摸了摸耳朵,惊呆了。
    他不敢置信的回首,目光落在君不意脸上,根本无法相信君不意会这么幼稚:你什么意思?
    君不意未答,微微侧过头,任由长发遮住脸颊,只留下精致的侧脸弧度。
    钟应哪里是能吃亏的性子,当即扑上去,反击、反击、再反击!
    两人用着在演武场决斗的凌厉气势,在小小的隔间,玩着水。
    君不意本来就在沐浴,根本不怕水,倒是钟应,浑身湿哒哒的,瞧着有些狼狈。钟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脱了靴子,往水里一跳,跟君不意挤在一起。
    骤然挤进两个人,水流往上涌,将地板弄的全是水。
    钟应歪头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对君不意道:你泡了这么久,该洗完了吧?他说,现在这里是我的了!
    君不意愣住。
    你快出去!你若不出去的话钟应凑过去,眯了眯眼,意有所指的威胁:你现在可没穿衣服!
    两人靠的极近,一个浑身赤裸,一个浑身湿哒哒。
    君不意眉眼闪过一丝腼腆,挪开目光,轻轻回答:好,这里是你的。
    钟应讶异时,君不意背过身子,踏上地板时,拉住了一边的宽大外袍,粗粗裹住身子。
    随后回身,在钟应边上停下,手臂从钟应耳边穿过,拉住了束发的绸缎,微微用力,一头长发倾泄而下,浸入水中。
    你干什么?钟应莫名其妙。
    君不意捞起了一缕长发,抿了抿唇:我帮你洗头发。
    钟应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捞起水珠子,滴在长发上,君不意拿着桂花味儿的皂块,声音有些紧张:若是我扯疼你了,你记得跟我说,我会改正的。
    跟钟应刚刚胡乱擦拭不同,莲中君的动作格外的温柔,仿佛将动作放轻又放轻,又小心翼翼的不让水流落在钟应脸上。
    钟应鼻尖萦绕着甜香的桂花味儿,心尖也渐渐变得柔软起来。他双臂趴在木板上,舒服的阖上了双眸。
    小妖精。钟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等会儿,我好好给你洗头发。
    钟应觉得,自己最开始太敷衍了,貌似有点儿对不起君不意。
    说完这句话后,他嗯哼一声,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君不意指尖缠着一缕墨发,墨发上沾着泡沫儿,听清楚钟应的话后,君不意轻轻弯了弯唇角。
    好。他说,可别又后悔,后悔是小混蛋。
    我才不会后悔。
    一个月后。
    钟应两人才起床,地面便一阵摇晃,桌面上的茶杯歪歪斜斜,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咚咚。
    钟应出门,一阵劲风迎面而来,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天际云层急剧流转,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出各种形状,浮影变幻,流光飞舞,这般梦幻的景色吸引了书院无数目光。
    初初入学的新生既震撼又疑惑,不明白学院为什么会出现这般异象,入学几年的学生们心中则浮现一个念头:
    七院试炼要开始了!
    除了瑶光院外,另外六院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如果学生们能够穿过七院的灵力罩,立于高空的话,就会发现,原本漂浮于虚空,散落各方的七座岛屿在缓缓移动,向着中央处聚集
    直到七座岛屿严丝密合的拼接成一块完整的陆地!
    而这块完整陆地的中央处,则形成了一眼看不到边际的云台。云台连接着七条长桥,云雾缭绕齐上,长虹贯穿天际,紫气东来,宛如人间仙境。
    与此同时,星辰台和日月台同时开放,接待四面八方的来客。
    七院试炼虽然是玉馨书院内部试炼,可是天下却有不少人关注此事,特别是学生们的家族、宗门等。他们会抽出时间,赶来玉馨书院,见证这场试炼。
    瑶光岛摇晃了一炷香后,终于停止了晃动。
    阿宛院主清脆的声音响起:所有学生到学堂集合!
    声音混合着金铃声,传遍整个瑶光院。
    君不意缓步走至钟应身侧,淡淡开口:我们走吧。
    钟应点了点头。
    两人不似平时一般,慢悠悠的走路,而是御风飞行,化为两道遁光,划破虚空。
    两人速度极快,然而到达学堂时,天女石像前,零零散散站着一些学生,比钟应他们早到。
    有人御剑而来,有人坐着一片叶子而来,有人踏着一只金钗而来,甚至有姑娘乘着绸缎而来不一会儿,学堂前便站了不少人,往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兄师姐全部出现,他们各个气势过人,所站之处,自然而然的围成了一个圈。
    胖墩、秋时远到达学堂,第一时间便站在了钟应两人边上,胖墩打算抱稳老大大腿,秋时远则是打算跟着几位好友。
    随后慕归心、颜钰、徐小惜等,陆陆续续赶到,来到了钟应两人身侧,笑眯眯的打招呼。
    君不意和钟应并列黄字碑榜首,君不意同时囊括了龙凤榜第一,钟应的强硬实力众所周知。
    这一届学生,自然以他们为主。
    瑶光院所有学生来齐后,学堂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阿宛轻飘飘立于天女石像的肩头,手腕上的金铃在夜风中传荡,悠远动人,仿佛激荡在人心头,原本正在交谈的学生们安静下来。
    阿宛朝着空中招了招手,数十艘灵船破开云层,出现在虚空中,木夫人、裴闻柳、彭留春等站在船首,瑶光院夫子全部到齐。
    钟应甚至看到了自己便宜爹爹,钟岳并没有端着剑主架子,而是混在夫子们当中,好像自己只是一名普通书院夫子似得。
    见钟应瞧过来时,钟岳还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嘴巴开阖,说的是:心肝儿子!
    钟应默默挪开目光。
    阿宛吩咐众学生上飞船后,钟岳又朝着心肝儿子使劲招手。
    钟应才上灵船,就被钟岳勾住了肩膀,钟岳拉着钟应走到一边,用唯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心肝儿子,你这次一定要拿个好成绩,知道吗?要一雪王八榜前耻!
    能别提王八榜吗?
    我也不想提啊!钟岳苦着一张脸。
    王八榜是钟应的阴影,也快成为钟岳的阴影了,每次兴冲冲去看心肝儿子成绩,结果只能在王八榜尾看到钟应,那种失望的心情,把钟岳这位老父亲伤到了。
    父子两同一副苦大仇深模样,好一会儿,钟应拍开钟岳的手,信誓旦旦道:这次论道之战第一,肯定是我。
    儿子!我看好你!钟岳拍了拍钟应的肩膀。
    灵船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云台之上,夫子们便带着学生们下船。
    数十艘灵船很快空了,瑶光院学生们在夫子的带领下,踏上长桥。
    长桥下云雾笼罩,看不真切,隐约有水声和兽吼声传来,震慑心神。
    钟岳指着石桥下的云雾道:这下头养着不少灵兽,有两头蛟龙,一只水麒麟,一窝玄水蛇,和不食妖鱼,你们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你们可还不够给它们塞牙缝的。阿宛听到了钟岳的声音,从上空飘过,笑盈盈的补充了一句。
    原本正在闹腾,甚至对石桥下充满好奇的学生们一个激灵,各个挺直腰背,目不斜视。
    踏上云台后,钟应便看到了其他六院的学生。
    七院学生于云台汇聚,几乎不露面的老院主立于众夫子前,一副慈祥和蔼的老头模样,然而老院主轻轻咳了一声,四周便为止一静,无论是学生还是夫子都露出尊敬的神色。
    对着这样一位,一辈子全心全意守护学院的存在,他们没法子不尊敬。
    老院主如以往一般,说了几句开场白,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七院试炼的规矩后,便道:承道祖之恩,自今日起,七院试炼开始。
    众人同时行了一个弟子礼。
    老院主揉了揉胡子:天权岛举办剑术试炼、天枢岛举办丹术试炼、天璇岛举办炼器试炼、天玑道阵法试炼、玉衡岛举办符箓试炼、开阳举办论心试炼、瑶光岛举办灵法试炼,云台则举办论道试炼。
    将这些安排下去后,老院主一抬手,手中出现几本厚厚的名册,钟应一眼便认出,这就是他当初报名时,夫子手中拿着的名册。
    去。老院主将书册全部抛入空中。
    书册并没有砸地上,而是悬浮空中,书页自动翻开,翻开一页,便有几道明黄色灵光向着学生们掠去,如星辰散落,璀璨夺目。
    一道灵光代表一项试炼,灵光融入身份令牌,学生们便拥有了参加试炼的资格,且无法更改。
    书页哗啦作响,一道灵光落入钟应怀里,亲切的蹭了蹭钟应的脸颊。
    钟应用手指碰了碰,论道之战的规则便自灵光中传入他的神识。
    胖墩和秋时远也得到了一道灵光,同时,一点灵光也蹭上了君不意指尖。
    书页越翻越快,书本名册只剩下一半时,便有学生接到了第二道灵光。
    钟应歪着头,跟君不意说悄悄话时,一道灵光又一次飘来。钟应下意识将灵光扇到了一边,灵光锲而不舍,停在了君不意鸦色长发上。
    君不意往自己头发上碰了碰,微微蹙眉:是炼丹试炼。
    钟应挑眉:书院的名册也会出错?
    他记得清清楚楚,君不意只报名了论道之战,而他们时时刻刻混在一起,君不意根本没可能偷偷溜出去报名。
    也许
    钟应觉得有趣,笑盈盈道:反正你炼丹术也不错,那就多参加一项试炼呗,只参加论道之战多闲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灵光沾在君不意衣袖上。
    钟应神色凝住。
    君不意抿了抿唇:是符箓试炼。
    学院这错误出的太大了吧?钟应惊疑。
    随后,又是星辰一般得灵光落在了君不意鼻尖上。
    君不意:是炼器试炼。
    只参加一项试炼的学生最多,占了七院学生的五成,参加两项试炼的学生有四成,参加三项试炼的学生半成,参加四项试炼的学生也是半成。
    而参加五项试炼的学生,凤毛麟角,就算有,也只是全部不精通,撞撞运气或者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君不意身上凝了四道灵光时,便吸引了周边学生的目光。
    跟他还算熟的同窗,甚至忍不住夸赞:不愧是君师兄!
    胖墩和秋时远也知道君不意只报名论道之战,不由面面相觑。
    一道灵光晃悠悠飘过来,从钟应身侧飘过,又黏在了君不意肩膀上。
    这道灵光使得君不意立刻脱颖而出,不止学生,就算是夫子们也忍不住多瞧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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