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开启了镇族之阵。君不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钟应摸了摸下巴,一般来说镇族之阵,唯有家族发生重大变故才会开启,而这个变故,一般指的是生死存亡之时。
    君不意道:白日的时候,谭府暗中驱散了附近的居民,连谭家子弟都有大半悄悄离开了尚合郡。
    你怎么知道?钟应随口一问,猜的?推测的?
    尚合郡有重明国的人,我让他们盯着谭家
    钟应:
    手底下没人的钟应,又开始怀念起当魔君的时光了。现在学院里虽然有个孟长芳,但是少年时期的孟长芳还是个胖小子,只会出馊主意,完全没有日后魍魉君的风采。
    钟应没急的冲进谭府,而是站在了墙壁阴影下,气息全部隐匿,形同空气。
    在神识范围之内,他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偷偷摸摸躲在了树木后面。
    是谭妤。
    钟应认出了人后,抽了抽嘴角:她不安安份份待在客栈,跑出来做什么?
    我们也没待在客栈。君不意说了一句实话。他垂下眼帘,轻声道,她在的话,我们大概不会受罚了。
    钟应瞬间反应过来了:把锅推她身上?就说我们跟着她出来的。
    这句话,君不意接不了。他手指抵唇,轻轻咳了一声后,扭过了脸。
    钟应忍不住鄙视了君不意一番,明明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偏偏藏着掖着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谭妤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兔子似得跑了。
    钟应不由挑眉:哎呦,她好像知道怎么进谭府?还是有点儿用处嘛~
    朝着君不意招了招手,两人无声无息的追了上去。
    谭妤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裹着身子,在黑暗中快速穿行,围着谭府的墙壁绕了半圈后,在一面青墙前停下,往身上摸了摸,拿出了一块青铜小印。
    咬破指腹,将鲜血均匀涂抹在青铜小印上后,谭妤拿着印章盖在了虚空中。
    谭氏之印加上谭家嫡系血脉得到了镇族之阵的认可,原本如鸡蛋壳一般毫无细缝阵法出现一道裂缝,可共一人进入。
    穿过裂缝后,那条细缝便消失了,谭妤得意的收了印章,并未发现有人跟着她一起进入了谭府。
    谭妤虽然不清楚谭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自小在谭家长大,对谭家布局在熟悉不过,很快便摸到了一处小院。
    熟悉的声音被夜风隐约传来,谭妤认出是自己四哥谭霈后,本来想直接小跑过去,扑进自家哥哥怀里,但是一道女声又令她硬生生扎根在原地。
    除了四哥外,大姐也在啊谭妤想起谭婧把自己掐昏时,那双眼眸中的杀意,只觉得一股子的愤怒和恐惧。
    没有莽撞冲进去,谭妤给自己贴了几张隐匿气息的符咒后,小心翼翼往里头挪动。
    这间院子废弃了很久,杂草生的有半人高,树木长得歪七扭八,屋内陈设上扑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一到夜晚,谭家侍女便会在屋檐挂上灯笼,这间院子却被遗忘了似得,外间的灯火照不进来,唯有阴风阵阵呼啸,环绕几分美酒醇香。
    谭妤躲在角落时,钟应两人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屋脊上。钟应铺了一块布,屈膝坐了上去,就差翘着二郎腿了,君不意则站在钟应身侧,被风拂起的衣摆偶尔擦过钟应的长发。
    这地方阴气可真重。钟应托腮往下看去,便看到了谭婧那对兄妹。他眯了眯眼道,邪气怨气也重。
    这间院子中,隆起三个土包,立了三块石碑,石碑上空无一字,碑前则是一个陶瓷瓶子。
    谭家不会就把三位公子的尸体葬在这里吧?钟应心中划过一个念头,难道尸体上沾了什么东西,见不得人?
    看着环绕瓶子的邪气,钟应确定源头便是这里。
    谭霈坐在轮椅上,微垂着头,谭婧提着酒葫芦,在三块石碑上洒了美酒后,将酒杯递到了谭霈面前。
    谭婧笑道:四哥,我们几兄妹喝一杯。
    谭霈迟疑接过,望着酒杯中晃动的琥珀色酒液发愣。
    喝啊。谭婧仰头饮尽杯中之酒,这可能是我们兄妹喝的最后一杯酒了。
    谭霈轻抿了口酒水,抬头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仿佛要哭了:是四哥没用,若不是我修为废了,就不用你去冒险了。
    他觉得满嘴苦涩:在等几天,只要在等几天,大还丹就能出炉,我就可以
    我绝对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我不会让哥哥们白死的。谭婧打断了谭霈的话,眼中坚定如金石,该送走的人也送走了,四哥,喝完这一杯,你也快走吧,以后谭家就靠你和小妹了。
    我们也许可以求助书院,我妹妹这么年轻,这么好看,可以迷倒很多人。谭霈用极轻的声音道,连瑶光院的沈先生都
    四哥!谭婧咬着唇,你明明知道那是我赶他们走的借口。
    谭霈默了默:我知道是借口,可是你本来可以找个喜欢的道侣,给我生个可爱的外甥。
    我没这个念头。
    那你也可以纵情山水,逍遥自在的。
    婧儿。谭霈握住了妹妹的手,神色哀求。
    谭婧苦笑,挣脱了谭霈的手:不会有外人知道这件事的,也不会牵连任何无辜!
    咬了咬牙,她朝着门口吩咐:掌事伯伯,你带四哥离开吧。
    守门的掌事应了一声,站在了谭霈身后,轻叹了口气,声音哽咽:大小姐,你保重啊。
    谭婧点头,抱起装着三位哥哥的骨灰的陶瓷瓶子:大哥他们会保佑我的。
    谭婧回头,最后看了谭霈一眼:四哥,我走了
    言罢,一手搂着陶瓷瓶子,一手提着长刀,大步离开了院子。
    第56章
    谭霈修为全废,谭婧情绪波动过大,掌事也是一脸哀伤,因此三人不仅没发现屋脊上的钟应两人,连蜷缩在角落里的谭妤都没发现。
    看了眼被掌事推走的四哥,又看了眼留下决绝背影的谭婧,谭妤抱着双腿,低着头,面容被阴影覆盖,看不清神色如何。
    她思索了片刻后,往谭婧离开的方向追去。
    谭婧离开的小道杂草丛生,被夜风吹的起伏不定,树木沙沙作响,落下交错的树影,仿佛攀爬在地面的妖魔鬼怪。
    尽头是一面青墙,墙壁上镶着月洞门,夜间本就昏暗,月洞门之外的世界格外的幽深晦涩,好像巨兽的入口。
    谭妤双手环胸,抖去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后,暗自嘀咕了一声,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钟应两人缀在她后头,如同一抹轻忽的幽魂。
    谭婧把我们赶了出来,现在又把自己亲哥哥送走了,谭家这事小不了,谭妤这点儿修为居然还敢追上去,究竟是有胆色还是无知者无畏?钟应忍不住吐槽。
    也许只是压抑的太久了,处处都想跟姐姐对着干而已。君不意轻声回答。
    那就是无知者无畏。钟应嗤笑,不过你这么解释的话,我还是能理解的。
    过度压抑、或者悲痛的话便会心生反骨,钟应当年在最重要的两个人死后,选择了大开杀戒。谭妤没钟应的实力和决心,做不到这点,便只能姐姐说东她往西。
    .
    谭婧出了院子之后,直接往一个方向而去,便是钟应觉得黑雾笼罩的阁楼。
    阁楼前站着十来个白影,谭婧走过去时,那些白影朝着谭婧低下了头颅,行了一礼。
    现在怎么样了?谭婧握紧了长刀,指节泛白。
    白影抬头,露出雪色麻布衣下的面容。烟白色的头发、眉、胡须,而那张脸历经了风霜,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像是灰色的老树皮。
    他们全部都是年逾古稀、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就身份而言,他们都是谭婧的长辈,谭家的一员。
    瞧着不过双十年华的谭婧,皮肤如凝脂,双眸如玉石,像一株生机勃勃花骨朵。似乎与之格格不入,可是浑身气势却是相似的,义无反顾,坚毅无悔。
    老人眼神浑浊,声音沙哑:家主,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好了,就等你了。
    另一个说: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谭婧抬起了手中的陶瓷瓶子,努力止住了声音中的颤抖,哥哥们的骨灰全在这里。
    好!
    家主,看你的了。
    我会的。谭婧突然单膝跪地,诚恳认真,也请前辈们全力助我。
    老人们叹息,伸出枯老的手,纷纷拉起了谭婧。爱怜的抚摸着后辈的额头,目光悲怜:我们本来便大限将至,不管如何都无所谓了,可是家主你
    我用灵兽内丹修炼,过不了几年,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修为全废。谭婧咬牙,既然如此,便只能进,不能退!
    老人们沉默,许久又欣慰的叹息。
    他们将整个阁楼包围,盘膝而坐,运转灵力,启动布置许久的阵法,唯有谭婧一人,笔直站立。
    谭妤躲在了假山后,呢喃:观海阁?她半夜三更来这里做什么?长老们怎么都在?
    我到要看看,你们瞒着我什么!谭妤握拳。
    自从察觉到不对后,瑶光院的人便将这阁楼查了个究竟,但是最清楚谭家布局的还是谭妤。
    这里是一座书阁,摆放的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心法经典,而是些游记、话本子、或者奇人异事。
    观海阁三个字是谭家老爷子亲自提的,谭家老爷子已经不管事很久了,但是为人悠闲,经常来这里坐一坐,泡泡茶、喝喝酒、翻一翻游记。
    算起来,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完全比不上被谭家重点看顾的藏书阁、藏宝阁等。
    可是站在阁楼前的人,都严阵以待。
    老人们紧闭双眸,庄严肃穆,干枯的嘴唇上下张合,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衣裳发间溢出点点星光,好似山间萤火,又似夜空繁星。
    星光漂浮于空中,聚拢在一起,慢慢积累。
    谭婧深吸了口气,打开陶瓷瓶子:哥哥们,你们今晚一定要保佑我。
    纤纤五指伸入瓶子,握住了一把骨灰,谭婧扬手,无数灰屑被夜风吹散,吹入阁楼之中。
    她围着阁楼行走,每走几步便要撒上一把骨灰,像是在祭祀着什么,又像在引诱着什么。
    仿佛在热油中洒了一把凉水,笼罩观海阁的黑雾开始沸腾、翻滚,将弥散在整个尚合郡的怨气阴气吸引而来。
    钟应紧紧盯着这一幕,试探性的伸出了手,似乎想去碰触那点点星光,即将摸到时,却又收了回来。身为魔族,钟应本能的厌恶所有太过纯粹的净化灵力。
    那点光芒虽然微弱,却极为纯净,落入黑雾中时,其中的净化力量将黑雾撕扯的七零八落。
    唯一不足的是,这些星光太少了,被撕扯的黑雾能很快恢复。
    他们在燃烧自己的法力?钟应蹙眉,一旦法力燃烧殆尽,他们便会成为凡间的普通老头,最多活不过半个月了。他们不怕死?
    他们身上穿的是寿衣。君不意指了指老人们身上的粗布麻衣,那是装殓死者的衣服。
    这些人在今日之前,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
    这里布置了三重阵法,第一重是明光神将阵,第二重是雷霄劫阵,第三重是血脉绝杀阵。君不意的目光则落在了阵法上,神色沉静,都是威力极大的诛魔之阵,三层阵法都无任何纰漏之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将三层阵法结合在一起。
    君不意补充:想要启动三层阵法并不容易,想要彻底发挥三层阵法的威力更不容易,他们燃烧根基,能将法阵的威力催发到极点,至于谭家主
    她是诱饵?
    嗯,可以这么说,她,以及陶瓷瓶子里的骨灰都是诱饵。顿了顿,君不意抿唇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她也是启动第三层阵法的关键。
    第三重阵法是血脉绝杀之阵,顾名思义,便是靠着相同血脉,控制以及诛杀亲人的阵法。
    一般来说,都是长辈对后辈使用。
    可是谭婧她洒下了三位哥哥的骨灰,那是她哥哥的血肉,同她血脉相连,世界上在亲近不过的人。
    就算观海阁中的魔物是她的长辈,只要被特殊处理的骨灰融入那人的身体,谭婧也能靠着血脉绝杀阵,同长辈同归于尽!
    怕自己修为太低,导致绝杀阵失败,谭婧这段时间,甚至用灵兽内丹强行提升修为。
    可以说,谭婧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而能让她做下如此多准备,从侧面便能看出,她要诛杀的魔物有多么强大可怕。
    穿着寿衣的老人燃烧灵力,不曾犹豫,不曾停息。
    一身火红的女子沉默而行,一遍遍的扬起哥哥们的骨灰。
    骨灰洒到一半时,观海阁屋顶被黑雾冲起,炸开一个大洞。梁柱也似乎不堪重负一般,不断地裂开一道道痕迹。
    谭婧身子一僵,骨灰自指尖散开时,她转过了身。
    便在她的目光中,观海阁轰然倒塌,碎屑浓烟中,一道身影笔直站立。
    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时,几位老人眼中写满了无奈和不忍,谭婧眸子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快!谭婧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尖厉,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出来了!请神将降临!
    一位长眉长须,慈眉善目的老人摇了摇头:仲祁出生不过三天,我便抱过他,当时他小小软软的,拔着我的胡子笑了起来,我便说这孩子以后肯定大有出息,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那一代,谭家就他天赋最高,意志最坚定。慢慢从牙牙学语的小童子,长成谭家的支柱我本以为仲祁是谭家最有可能合道的人,谁能想到仲祁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他的剑术还是我教的,我手把手教了他三年,他明明学的那么好,可是我怕他骄傲自满,总是不断地打击他。我当时怎么没多夸夸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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