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住了
    估摸着死对头比自己还不开心,钟应突然就心理平衡了。
    利索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牌匾,钟应踏上了杂草丛生的泥土地,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值得惊喜的东西后,便推门而入。
    房屋门锁坏了,推开的瞬间,一股子沉闷的灰尘味窜入鼻尖,钟应看到了缺了脚的桌子、四分五裂的花瓶和矮了一截的圆椅时,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叹了口气,钟应将卧房、书房的门窗一扇扇推开,有一扇窗棂被钉死了,钟应用蛮力在边框处砸了一拳,方才推开木窗。
    木窗对着一面青墙,墙壁下摆着灰白色的大口瓷缸,大约是用来养鱼的,鱼缸边上是一排枯了的盆栽。
    脚步声浅浅传来,钟应回头看了一眼,拍去了手上的尘土,抱着胸,嘲笑:呦~终于肯踩进来了。
    君不意显然不欲跟钟应吵,稍稍点头后,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一股清纯舒适的灵力自掌心散开,屋中的沉闷气味瞬间被净化,唯余淡淡花木清香。
    钟应突然觉得,君不意还是有优点的。
    至少这份净化能力,修真界只此一位。
    先来后到,这间房是我的了,你睡隔壁去。一共两间卧房,这间好歹有张能睡的床榻,另外一间却被几株枯木压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塌了,钟应理所当然占据了好的一间。
    君不意轻嗯一声,转身离开了。
    钟应撸起袖子裤腿,用细绳扎起广袖衣摆,便从角落提出一个木盆,一个木桶去装水。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水井上压着枯树,钟应搬开枯树时,君不意又从屋中走了出来。
    那间屋子清如山泉的声音响起,有些乱。
    这地方哪里不乱?哪里不脏?说这句话时,钟应一劈手,将枯树削成两段,莫非你想占我便宜?想换屋子?
    君不意沉吟片刻:也对。
    君不意倒没真的提换屋子的事,而是走到了钟应身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提议:要不要我帮忙?
    你这么闲?钟应百忙之中抬眸。
    君不意默了默,淡淡询问: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何止忙不过来,没个半月一月,这间院子别想住人。
    那么,我们一起干如何?
    钟应:好!
    白得一个苦力,这个苦力还是不染红尘的君不意,不要白不要。
    钟应毫不客气:过来,帮我搬树。
    嗯。
    君不意上前一步,认真瞧了一眼钟应衣袖裤腿一眼后,又退开,从储物袋中掏出金色细绳,将仙气飘飘的书院校服绑的像个粽子。
    钟应瞧了眼,觉得他身上的结格外的眼熟,扎在君不意手臂上特别的不和谐,这才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臂。
    跟自己撸袖子胡乱扎的结一模一样,丑成一块!
    钟应:你扎个结都要学我?
    君不意点了点头,白玉般干净无暇的手指头抚过细绳,回答:是。
    为什么?
    君不意一派从容,丝毫不觉得丢脸:抱歉,我以前没扎过,更没打扫过,但是不把衣服扎起来的话,衣裳弄脏了估计很难清洗。
    哦
    钟应心想,君不意大概还不会自力更生洗衣服。
    随后,钟应这位在扶风城长大的小少爷又想,那么君不意这个废物到底能帮啥忙???
    作者有话要说:
    君不意:暗中观察。
    钟应:鬼才要跟他勾肩搭背,相互搓澡。
    第16章
    前世的时候,钟应常听夫子们夸赞莲中君敏而好学,天资聪颖。
    能百年之内合道,成为仙道第一人,站在众前辈不敢想象的高度,君不意何止是天资聪颖四个字能概括得了的?而今日,钟应也见识到了君不意的好学。
    连扎个结都要学的一丝不差,甚至坦然承认,搞得钟应都不知道该如何嘲笑了。
    将手中的木柴折成两截,钟应只憋出两个字:搬树!
    君不意甚是认真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弯下腰身,握住一截手臂粗的树干。才碰到树皮,白净柔软的指腹便沾染上淤泥,君不意手指微颤,下意识便想扔开,抬眸看到钟应后,又硬生生忍住。
    钟应虽然几百年没干过粗活了,但是他做事利索,一掌劈向枯树,跟捏死个敌人一般,毫不拖泥带水。
    而钟应那双手,早就沾了无数泥土和灰尘。可是钟应毫不在意,仿佛根本不将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
    见君不意磨磨蹭蹭,钟应还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做个事也慢吞吞的,亏你还是什么太子。
    君不意:
    就是因为他是太子,他才不需要干这些。
    君不意没为自己辩解,轻声嗯了一下后,果然投入起来。
    他能在幻境制住钟应,自然不会真的搬不动枯树,他如此小心,不过是怕脏罢了,如今强忍住洁癖,速度自然便快了。
    把树木劈成一截截的,堆墙角,说不准以后有用。钟应再度吩咐。
    好。
    君不意看了眼钟应劈的树木,确定了长短后,给劈成了一模一样的。
    水井上压着的树木很快清理干净,连院落中杂七杂八的树枝也清理了大半,压在房屋的枯树钟应没动,一是树木过于粗壮,大概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二是压着房子,怕贸然动手导致房子塌了。
    钟应到处找扫帚时,闻到了淡淡的腥味,便望向了君不意: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君不意手指微微蜷曲,淡淡回应:不小心在手上擦了道口子。
    被老树皮擦破了手指
    钟应看着面前才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君不意脸上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容貌,但是依旧能看到瓷白的皮肤,若不是衣襟捂的太紧,大概可以直接去当小倌了,不由一阵的无语。
    他到底是怎么输给这樽瓷娃娃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真娇气。钟应嘀咕,眉眼不屑,你可别哭着要我给你包扎伤口啊。
    不会的。
    钟应懒的管他,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了两把扫帚后,扔给了君不意一只:把枯枝扫了。
    君不意握住了扫帚,眨了眨眼,眸中透出几分微不可查的迷茫。
    钟应继续清理剩下的枯树:从屋子里向外扫。
    君不意:他听不懂。
    钟应。君不意低低换了一声,不耻下问,请问这怎么用?
    钟应猛的回头,额头青筋便是一跳:你傻啊,扫帚拿反了。
    扫帚?君不意低声重复,立刻扶正了扫帚,礼貌回应,多谢。
    钟应看了眼天色,觉得这么磨蹭下去,今晚估计没得睡了,便打算把这乱糟糟的院子放一边,先打扫屋子,清出一块休息的地方来。
    洗了一下木桶和盆子,钟应从井里挑上了一桶水,井水飘着几片枯叶,但是水却极为清澈,估计能直接喝。
    你跟我来。提着木桶,钟应朝着他心中的废柴招了招手,然后进了自己的那间屋子。
    接下来,未来的魔君手把手教导未来的仙道第一人如何扫地,抹桌子。
    两个少年挤在一间旧屋子里头,非常热闹。
    具体便是钟应偶尔暴怒,君不意虚心求教。
    除了这张瘸了腿的桌子和这张床,其余东西都扔出去。
    抹桌子不是这么弄的。
    你怎么这么蠢,弄得到处都是水!
    面对钟应的叽叽歪歪,君不意倒是一应虚心接受,便是心里头不赞同,也不会对明显火气上头的钟应说。
    后面扫地时,君不意力求跟钟应做到同步,钟应扫到哪里,他便扫到哪里
    钟应本就讨厌君不意,面对他时脾气格外不好,气的直接将扫帚扔在了君不意面前:你别干了,净给我添麻烦。
    扫帚落地,一声重响,仿佛重重拍打在心头。
    君不意垂下眼帘,静默不语。
    在钟应不耐烦时,他弯腰将扫帚捡起,递到了钟应面前。
    钟应愣了愣,蹭蹭蹭上涨的火气仿佛遇上了一场绵延细雨,稍微冷静了些。
    他突然想:重生之后,自己都没看过君不意发过一次脾气,便是在幻境中打起来,君不意也最多有些气急败坏罢了。
    不过是个少年,却总是能淡然处之,清清淡淡站在云端,俯视众生喜怒哀乐,也不奇怪他最后会选择那样冷漠的道,孑然一身站在巅峰
    面对这样一个人,钟应气消了一半,指着屋子里唯一完好的一张凳子:你给我坐在这里。
    嗯。
    没了君不意帮倒忙,钟应干活利落多了。
    君不意坐了一会儿后,离开了房间,不久之后,端着一盆清水放在了桌面,声如冷泉:钟应。
    干嘛?
    洗一下手吧?
    不洗。
    钟应拒绝,却被君不意握住了手腕,碰到了盆中之水,让他意外的是,水是温的。
    我用灵力温了一下水。君不意回答。
    真是娇气,洗一把手还要温水,钟应想,这次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也格外的令人舒心。
    指甲的淤泥也洗干净。
    钟应又想:规矩也忒多。
    钟应才洗完,面前又多了一块雪白的手巾。
    擦一擦。君不意半阖眼睑,浓密曲长的睫毛下,眼中落了点点星光。
    钟应迟疑接过,胡乱擦了两下,擦去手上的水珠子后,面前又多了一双薄如蝉翼的天蚕丝手套。
    戴着这个干活吧。君不意抿唇。
    你钟应梗住。
    天蚕丝水火不侵,这样便不会划破手指,也不会觉得冷了。
    我去清理院子,你打扫的时候,可以帮我打扫一下房间吗?君不意歪了歪头。
    多谢。
    君不意端着水盆出门,钟应握着雪白柔软的手套,觉得手指头都烫到了。
    等等谁要帮你打扫啊!
    然而君不意已经消失在了门槛。
    钟应没有叫住人,也没提高音量,而是揉了揉鼻子,觉得今天一整天跟撞了邪似得。
    钟应将卧房清理出来时,房间内基本就剩下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子了。他犹豫了一下,认命的去君不意房间时,窗棂被敲了两声。
    君不意站在窗外,戴着跟钟应一模一样的手套,手臂撑着窗框,询问:你想在院子里种上什么花木?
    钟应不明所以:随便。
    紫藤萝可以吗?君不意又问。
    钟应从脑海里搜了一下,居然没记起来紫藤萝到底是什么花,想着君不意擅琴棋书画,又擅长种花养草,品味应该不会太低,便胡乱点了点头。
    征求钟应同意后,君不意又去忙了,钟应推开君不意房间的门时,脑海里一直回旋着君不意刚刚的模样。
    跟着钟应忙乎这么久,他衣袍依旧一尘不染。
    可是刚刚的君不意衣袖似乎沾上了黑点和水滴,柔顺贴合衣裳的墨发也有点儿凌乱,一缕发丝甚至沾到了唇角
    想必他是真的尽力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在院中洒下最后一抹余温。
    钟应踏出屋子,累的直接往台阶上一坐,懒的想会不会弄脏衣服这件事了,手撑着下颌,往院子中看去。
    下一刻,眼睛睁大,下巴直接从掌心滑下,钟应惊讶的望着院落。
    院中原本的枯树杂草通通被清理了,连树根都没留下,土壤中生着细嫩的幼苗,似乎是一个下午的时间长出来的。
    而君不意站在墙角下,俯身去看那灰白瓷缸,白裳乌发仿佛同这青墙旧瓦融为一幅清淡的水墨画。
    钟应。君不意回头。
    怎么?
    我们在瓷缸里,养几尾鱼吧?
    钟应默了默:我不会养鱼。实际上,他养什么死什么,也就他娘亲给他留下的一只兽宠皮糙肉厚,钟应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我会。
    敲定这件事之后,君不意指了指那几株幼苗,又道:我已经将紫藤萝的种子催生了,但是我这几日不太舒服,暂时只能让它发芽
    你今日话有点儿多啊?钟应打断他的话。
    君不意委实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钟应还记得自己害得他滚了几十台阶,他没说一句抱怨的话。钟应幻境无理取闹,他也基本不回答。
    钟应疑惑:为什么要处处征求我的同意?
    简直莫名其妙啊!
    君不意微怔,似乎被钟应问到了:我们同住一间院子,我不该和你商量吗?
    需要商量的事太多了,便是君不意是个闷葫芦,也需要一件件去询问,更何况君不意并非闷葫芦,他仅仅只是冷淡了些罢。
    因为正当年少,这份清冷便如风中的雪花,还未像日后一般,凝结成隆冬大雪。
    大多时候都蛮不讲理,遇事基本自己蛮干,喜欢强硬命令别人的魔君彻底呆住了。钟应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这么温柔、又合情合理的理由。
    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靠着墙壁的少年询问懒洋洋坐在木阶上的少年。
    什么?
    能教我铺床吗?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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