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偷偷吐了吐舌头,真的很严肃,也不敢再去打扰他,往购物车里挑了一堆,都挑的销量最高的,然后买单,把订单截图发给江承,加了一句话:“你好,我挑好了。”
    江承看了眼,当即给她转了账,收完款的她终于安静了下来,被打扰了近一个小时的江承也没了工作的心思。
    长指揉了揉紧绷的眉心,江承抬腕看了眼表,已是晚上七点多。
    手掌将笔记本电脑压下,江承站起身,顺手拉开抽屉,将桌上的小本子扔入抽屉中,手要收起时,眼睛不意瞥见抽屉里的桃核红绳手链,动作微顿。
    江承垂下眼睑,盯着安静躺在抽屉角落里的桃核手链,有些怔。
    “哥哥,这个给你。”
    “那是我捡的。”
    “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
    “这真的是我的。”
    “生日快乐,小哥哥。”
    “生日礼物呢?”
    “……我给你定蛋糕了。”
    “我没吃到。”
    “那……那……你已经抢走了。”
    “你家人不给你庆祝生日吗?”
    “要不我再给你定个蛋糕吧?你等会儿哈。”
    ……
    江承“碰”一声把抽屉重重推了回去。
    那天,他一路冒着雨冲回她家,等待他的只有被风雨吹得变了形的黄色警戒线。他冲破了警戒线,一片狼藉的屋里,墙上还有大片未干的血迹,布丁的尸体横躺在温简房间里。
    那两天,他找遍了这座城市的大小医院和大小诊所,找遍了大街小巷,再没有见过那个叫“林简简”的女孩,后来他辗转查到她的户籍信息,她和她母亲的户口,是销户。
    不是迁出,是彻底的销户。
    她的学籍也终止于松城附中。
    头几年的时候,江承找过几次校长,她的学籍一直没有迁出去,她就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般,十年,音讯全无。
    第29章
    第二天大年初六,何邵等一帮同学约着一起回去看看当年的班主任陈心兰。
    江承从高一开始就是她带的班,一直带到高三毕业,后来回来重读高三,又是进的她的班,对她一向敬重,也就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她。
    陈心兰家在学校附近的小区,很早以前就离了婚,一个人带着父母和儿子一块住。
    江承和何邵他们过去时他们一家刚吃完早餐一会儿,老的去楼下溜达,小的还没起床,就陈心兰一人在忙活。
    门一打开,几个人笑闹着一拥而入。
    何邵没有提前告诉陈心兰江承也要来,只是告诉她还有神秘来客,给她留了个大悬念。因而陡然看到门外站着的江承时,陈心兰愣了好一会儿,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江,承?”
    说话时还停顿了好一会儿。
    江承微笑和她打了声招呼:“老师,好久不见。”
    “妈呦,还真的是你。”陈心兰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上前拉过他,“这几年都上哪儿去了?真的好多年好多年没见了。”
    “是真挺多年没见了。”江承笑应,“老师这几年还好吗?”
    “好,好,好着呢。”陈心兰一边应着一边将他拉入屋内,一边道,“我记得你头几年的时候偶尔还会回来问问林简简的学籍……”
    话完陈心兰惊觉失语,一下顿住,看向江承。
    江承面目平静,温和笑笑:“那几年在学校还有点时间。”
    陈心兰干笑着,不好再接话。
    “林简简”三个字是个有点偏沉重的话题,人一直都好好的,突然说消失就消失了。
    那时她和校长放心不下,还特地去报了警。
    警方的说法是高考前一夜她家惨遭入室抢劫,母女俩重伤不治身亡,凌晨四点多发生的事。
    这件事还上了本地新闻,只是新闻播报用的是古城区某小区,没有详细到小区名字,更没有死者信息,是她根据小区外景推测的。
    学生不知道林简简家庭住址,也没有把那则当地新闻联系到林简简身上。她身为班主任是知道的,再加上警方给的结案信息,她估摸着就是同一个,但也不确定,为着学生的情绪考虑,警方结案的事她没和任何人说,就是要说也该是由警方出面证实,而不是由她来瞎传,因而这件事也就一直这么过了,学生都当她是失踪,这样也好,失踪至少还能留着个念想。
    陈心兰不知道江承和温简当年到底什么情况,但江承为着温简放弃了高考是事实,后来又回学校查过几次她的学籍情况,陈心兰总觉得,温简之于他是不太一样的,她有点心疼这俩孩子的,但好在当时的他们还小,感情还相对纯粹简单,也没到刻骨铭心的地步,时间总会慢慢把一切冲淡,如今看江承眉目平静,陈心兰心里也是稍稍放下了的。
    其他人看江承面色如常,提到“林简简”也就没了什么禁忌,都有些感慨。虽说只是做了几个月的同学,但当年的温简人长得乖巧漂亮,性子随和可爱,成绩好,在他们这群大男生间人气一向高,喜欢她的就有好几个,只是那个年纪都碍于高考压力,没有谁敢先动,都想着等高考结束、毕业聚餐时再找机会告白,谁都没想到她会在高考那天失去了音讯。
    几人中罗文景是当年喜欢温简喜欢得最高调的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追温简。
    如今一块过来,大家也就忍不住拿罗文景开涮。
    罗文景相较于当年的阳光少年已经富态不少,人长得高,脂肪一跟着上涨整个人看着就跟着油腻起来,也有了固定交往的女朋友,听着众人开涮也不恼,笑着接过话:“我就是有贼心贼胆也没用啊,承哥防着呢。”
    “你们不知道当年承哥防我跟防贼似的,我一靠近林简简承哥眼神就不对劲。”说着笑转向江承,“是吧,承哥?”
    话题重回江承身上,其他人目光也跟着转向江承。
    年近三十,常年的工作生活压力和不规律的生活,其他人体型都已开始走样,也就江承身材一直保持着好好的,一样的修长挺拔,甚至比当年少年气时的样子更添了几分游刃有余的沉稳气度。
    不管温简还在不在,人在哪儿,变成了什么样子,江承并不是很愿意看着她这样被人以着调侃的语气议论,她在他心目中永远是当年那个会躲在他衣柜,傻乎乎地告诉他她是生的没长大的小丫头,也是那个睁着双灵动的眼睛,愣愣站在他窗外,心无城府地告诉他要帮他过生日的小丫头,因而江承没去回应罗文景的话,指尖抚着茶杯,半敛着眼眸,保持着淡淡的神色不语。
    其他人不敢再吱声。
    班主任陈心兰聪明的把话题转向他们的学生时代。
    这样的热闹还没结束,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陈心兰起身去开门,是江承那一届的其他几个学生,程霖和班里关系比较要好的同学,男男女女七八个。
    班主任刚把他们迎进来,有人眼尖看到了人群里的江承,诧异开了口:“江承?”
    走在身后的程霖跟着抬头,一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江承,怔了怔。
    江承也看到了进来的几人,都是当年同班三年的同学,照理说与他们的感情更深才是,但中间到底隔了个十二年没联系,该淡的东西早淡了。
    江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陈心兰忙着把大家招呼进来,其他人也起身帮忙招呼,搬椅子的搬椅子,挪沙发的挪沙发,异常的热闹。
    然后在这种热闹声中,陈心兰本还在睡觉的儿子刘文星拉开了房门,神色冷漠地看了众人一眼,拖着拖鞋往餐厅走。
    陈心兰回头招呼他:“小武,过来和师兄师姐们打声招呼。”
    刘文星冷漠地这边看了眼,打着哈欠,没有依言过来。
    陈心兰有些尴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的。”
    走上前,强行把他拉了过来,指着江承:“这是妈以前经常和你说的那个很优秀的哥哥,江承。”
    江承抬头看向他,小伙子看着挺高,异常地瘦,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趿拉着双拖鞋,没精打采,不断打着哈欠,眼眶下一圈乌黑,面色灰暗,不停挠着身体,看着很痒的样子,一脸的淡漠和不耐烦,也不说话。
    江承微微拧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的刘文星也就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的表现让陈心兰越发尴尬:“这孩子从下就不爱说话,最近老熬夜,整天没精打采的。”
    江承出声问了一句:“一直这么瘦吗?”
    陈心兰:“没,原来都挺好的,最近几个月学习压力大,突然就瘦下来了。”
    江承:“读几年级了”
    陈心兰:“高二了,准备高三了。”
    又劝他儿子:“叫承哥。”
    刘文星看了江承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声:“承哥。”
    然后挣开陈心兰的手,转身走了。
    陈心兰尴尬:“这孩子……从小就不大听话,我和他爸离婚得早,我工作又忙,长大了越发叛逆了。”
    其他人笑着打圆场:“都一样,我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叛逆着呢,比他叛逆多了。”
    江承不语,看了眼已经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的刘文星,近乎木讷地拿起筷子,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吃完后饭碗随便一扔便回了屋,没一会儿便换了衣服出来,看着要出门。
    陈心兰回头叫他:“这才刚起来又要去哪儿?”
    刘文星不耐烦地扭头回了她一句:“去同学家。”
    拉开房门便出去了。
    江承看了眼表,也站起身告别,说有事。
    人刚到小区楼下便看到骑上电动车出去的刘文星。
    江承也走向自己的车,遥控刚开了锁,人还没走到车前,背后传来一道女声:“江承。”
    江承回头,一眼便看到站在身后的程霖,穿着一袭长款修身驼色风衣,肩背着挎包,微卷的长发被风吹得往后扬起,正在看他。
    “有事吗?”他问。
    程霖:“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江承略沉吟了会儿,点点头,拉开了车门。
    程霖上了车。
    江承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刘文星身后。
    程霖扭头看他:“好久不见了。”
    江承淡“嗯”了声。
    程霖笑笑,问他:“你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吗?”
    “我听他们说你出国留学了,后来一直没回来。”
    江承又是一声“嗯”。
    程霖已经习惯他的这种冷淡,从高一同班至今,他也就从没热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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