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楼下!
    楼下?
    盛雪河往前迈了两步,与栏杆保持一定距离,上头散发的寒气令他退避三舍。
    目光散散落下,并未捕捉到什么。
    当视线朝左方挪移两米不到的距离时,盛雪河再也顾不得怕冷,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双手紧紧刷着冷如寒铁的栏杆。
    这是一片巨大空地,在鹅毛大雪的覆盖之下,已经望不见原本平地光景,唯一能看见的便是一个穿着冬款校服的、身材高挑的熟悉面孔。
    他站在冰天雪地之中,铺天盖地的纯白之下,只有他一抹深红色彩,如同素纸上倒下一勺颜料,引人注目,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
    最让盛雪河惊讶的不是对方这个人,而是对方的行为。
    傅异闻正好抬头看到了自己,朝自己露出一抹笑意。紧跟着,傅异闻继续半跪在雪地之中,用手在雪地上写字。
    之所以盛雪河能够确定继续这个词,是因为雪地中已经有一个完成的字,并且傅异闻袒露在空气下的手通红一片,甚至泛着青紫,可见其之寒冷。
    周围是一片唏嘘低呼声,以及各种窃窃私语,他似是被置身于沸腾的开水之中,明明周遭冷得过分,他却热得出奇。
    同样混乱的还有他的思绪,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地的同时,多个问题冒出了脑海之中,伴随着惊喜、期待、不安、忐忑。
    傅异闻在做什么?
    傅异闻想做什么?
    傅异闻是疯了吗?
    傅异闻这人不喜招摇,平日低调得过分,哪怕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算低调。
    在大庭广众、群众围观之下,如此招摇过市,实在不是傅异闻的处事风格。
    傅异闻写完了第二个字,盛雪河生怕看不清似的,踮着脚去望,以至于他半个身体都探出栏杆外,看起来格外危险。
    是雪。
    现在盛雪河明白了,傅异闻在写什么字。
    傅异闻在写他的名字。
    傅异闻写字的动作很慢,也很专注,雪依旧在不停地下,丝毫没有考虑到此刻有一个平凡的人正在雪地之中做着幼稚的事。
    它依旧飘雪不止,试图将雪地归为平整,恢复如初。
    但它失算了,很快就有一群人撑着伞蹑手蹑脚走来,生怕破坏雪地上的图案似的。
    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领头羊的身后,将傅异闻在雪地中写的字团团围住,朝天空高高举起了伞哪怕这伞根本挡不住雪降落在他们身上。
    但这柄伞可以保护雪地里的字。
    难以形容心中的震荡,盛雪河胸腔泛起海啸般的咆哮,令他浑身上下都充满未知力量。
    他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青春靓丽、神情坚定,仿若正在做一件极其神圣伟大的事。
    看着看着,盛雪河眼眶有些发热,又逐渐转移到傅异闻身上。
    这时傅异闻也已经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抬头看着盛雪河,眼神是那么专注,他置身如棉絮倾洒的雪景之中,却能让盛雪河轻易捕捉到傅异闻的认真。
    盛雪河又往上踮了踮脚,这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更加危险,一旁忙有人来伸手拉他,害怕他因激动过度失足跌落。
    傅异闻原本担忧的神情,也随着一旁人的举动逐渐缓和。
    这似乎已经是全部了,傅异闻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太让他意外,也太让他始料未及。
    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傅异闻在呼喊他的名字。
    盛雪河。
    这声音虽音色未变,却又有所不同。
    其中没有沉着的理性、没有镇定的稳操胜券、更没有成竹在胸的十成把握,不是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僵硬、不安,甚至还有紧张。
    很难想象紧张这个词会被用来形容傅异闻,盛雪河瞬间被喊懵了,他迷茫地看着底下的傅异闻,茫然地应着:啊?
    被雪水浸泡过的五指已经失去知觉,傅异闻却感到右手似乎更加僵硬了。
    他的下颚线紧绷,舒展后没多久,再度陷入紧绷状态。
    他凝视着盛雪河,盛雪河的状态并不比他好上多少。看着盛雪河仓皇的眼,他闭上眼,不动声色换了一口气,等到他睁开眼,再度开口。
    盛雪河。他又一次念着盛雪河的名字,却比上一次多了庄重。
    盛雪河紧紧竖起耳朵聆听,很快,盛雪河便听到傅异闻接下来的话语。
    我喜欢你。
    若是说原本盛雪河只是紧张地发呆,那么现在是彻底木在了原地。左右张望了一阵,才恍然大悟,傅异闻是在同自己说。
    傅异闻在同他说,他喜欢自己。
    盛雪河:啊?
    同样的回复让傅异闻轻笑出声,那股子紧张、不安、折磨着他的焦虑缓缓散进风雪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好让盛雪河看得更清楚些,同时,用更大的分贝呼喊着。
    盛雪河,我喜欢你。
    你有男朋友吗?
    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下我吗?
    盛雪河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但这一次,他的反应极快。
    他们确实在一起了,却没有明确地提出在一起,又或者是,从未有一个真真切切的告白。他们之间的在一起,是建立在心灵互通、相互明晰的情况下,而不是摆在大众之下,让所有人知晓的在一起。
    盛雪河双手按在台面上,眉眼弯起,这一次他没有再犯傻,更没有陷入呆滞。用足够的热情回应:好啊!
    这还不够,盛雪河面上的笑意扩散得更大了,他害怕自己的风被风声镇压,又害怕傅异闻听不清,于是喊得更大声了:那我们在一起吧!
    我也喜欢你,他说,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旁边的人吓坏了,他从未见过盛雪河如此声嘶力竭的模样,嗓子几乎要破音。
    并且傅异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此刻哪里还有同学们口中完美端庄的模样。
    至始至终他们都是普通人,在极度欣喜的状态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普通人。
    更让他们惊吓的事出现了,盛雪河竟想撑着栏杆想要从楼下翻身跃下,此举让傅异闻都面色大变。
    很快盛雪河就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妥,快速落地后,旋风似的朝楼梯下拐。
    奔跑路途中他脑袋放空,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大脑放空的感觉占据上风,让他整个人的言行举止全凭本能支配。
    奔出楼梯口的瞬间,盛雪河脚步顿了片刻,在与傅异闻对视后,整个人朝他飞奔而去。
    傅异闻就这么看着盛雪河朝他奔来,那双眉眼饱含的笑意与欣喜似是世上最温暖的源泉。他上前两步接住了盛雪河,整个人无法避免地被往后带了带,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形。
    很冷。
    傅异闻身上都是雪,盛雪河穿得少,他又一向怕冷。理智告诉他应该松手,可他的双手不听使唤,将傅异闻抱得更紧了些。
    傅异闻一手环过对方腰身,一手按着他的后脑,低声道:等会抱。
    盛雪河问:为什么?
    我把外套给你。傅异闻说,到时候我们再抱。
    耳畔传来盛雪河轻轻的笑,盛雪河将下巴搭在傅异闻的肩上,搂得更紧了。他的言语闷在傅异闻的肩头:我好喜欢你。
    傅异闻了吻盛雪河沾了雪的发丝:我也是。
    周围传来惊呼,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纷纷要记录这一刻。
    一群学生急忙撑着伞围绕在雪地中,将二人团团围住,一脸严肃地望着四周,警惕万分。
    很快,有人喊道:巡逻大队来啦!他们来抓情侣啦!快撤!
    有人惊:这么快?!不是让廖柯去问题目,把带队老师支开了吗?
    紧急、紧急陈绵老师来了!启动PlanB!
    他们颇为意外,什么plan B?他们怎么不知道?
    顾浪一声令下:大家都抓住旁边的人的手,不管是Alpha还是Beta!千万不要碰Omega,Omega握住Omega的手,绝对不能趁机吃Omega豆腐。
    顾浪在说这话时尤其警告,多看了唐凝一眼。唐凝也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顾浪瞬间脸红,差点鬼迷心窍。
    大家马上反应过来顾浪想做什么,急忙找人搭伙牵手转移火力。
    就在顾浪准备找个Alpha牵手的时候,突然,他的衣角被人拉了拉。
    唐凝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的Omega朋友已经有人搭伙了,你可以和我搭伙吗?
    顾浪愣了愣,脱口而出道:没别的Omega了吗?
    唐凝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是在笑:是的,没有别的Omega了。
    顾浪怔怔,可分明还有别的Omega但行为已先一步作出选择,握住了唐凝柔软的手。他的肢体僵硬,不敢看唐凝一眼。
    巡逻大队也被这副壮观场景弄懵了,冰天雪地中,遍地是牵手拥抱的少年们,他们举止亲密,全部违反校规。
    他们把所有人都训了一顿,并通报批评以示惩戒这是帝阳中学创建以来,头一回团伙作案,也是早恋牵涉数量最多、情节最严重的一次,以至于他们揪不到真正的情侣。
    他们青春年少,做着违规的事情,暗地里幸福着。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还是看幼稚鬼谈有意思。
    (自己谈要是遇上幼稚鬼,只会想骂人)
    第52章 好晕
    傅异闻出国那天, 盛雪河有一场很重要的考试,虽然傅异闻告诉他,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他安心准备考试就好。
    考试当天, 盛雪河以最快的速度交卷, 走出考场后一路狂奔, 上车不住喘息。
    傅异闻大概还有两个小时起飞, 现在的他应该刚从家里出发。
    应该来得及吧?
    傅异闻的行李没有多少,要带的只有电脑和硬盘, 傅加莹却觉得不够,一边抹眼泪一边往里头装东西。
    妈,够了。傅异闻看着那堆零食有些头疼, 他不爱吃零食。
    而且这些零食在国外都能买得到。
    傅加莹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傅异闻哑声, 沉默地让傅加莹继续往行李箱装东西。
    这天机场十分热闹, 傅异闻感觉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来了, 眼泪汪汪的仿佛这辈子都见不着了的悲惨模样。
    傅异闻觉得太夸张了,他是去留学,又不是去当人质。
    现在国外不安全啊。
    D国好点,但闻闻一个人在外头, 还是放心不下。
    一个人异国他乡的生活可不好熬,你表哥就在柏林, 万一在外头受了委屈, 一定要和我们说啊。
    傅异闻嗯嗯应声,一群人给他使眼色,眼角余光瞥见不断擦眼泪的母亲,又是一阵无措。
    傅加莹是个很神奇的人, 也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人,虽然傅异闻从小跟着傅老爷子长大,但他一直很羡慕他的妈妈。
    随心所欲,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去做,尽管被傅老爷子惩罚,她也不害怕的。
    她活着就是为了享受自己的人生,肆意生长,绝对不会服从他人的安排。
    妈,傅异闻给傅加莹递着纸巾,别哭了,再哭妆就要花了,就不漂亮了。
    傅加莹抽泣地瞪了他一眼:我今天用的是防水眼线笔和睫毛膏,不会花的。
    她又补充:就算花妆,我也漂亮。
    傅异闻笑了一声:是啊,他们都说我长得像你。
    这确实,别的不说,你确实很会遗传,专门遗传我好看的点了。傅加莹得意道。
    三言两语就将傅加莹哄好了,傅加莹总算不哭,只是警告道:不要在外头招惹外国女孩,你现在是有婚约的人,要对人家一心一意。而且宝贝他长得那么漂亮,人还优秀,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这些话傅异闻明白,只是宝贝?
    盛雪河什么时候成他妈的宝贝了?
    你什么表情,你不会真打算偷人吧!傅加莹睁大美目,要是让我知道你乱来,我第一个把你逐出家门,睡大街去吧你。
    傅异闻一直在笑,离别的愁思在这场打闹中逐渐消散,说遗憾是有的,可惜没有见到盛雪河。
    但也不算很遗憾,因为他们今天共进了早餐。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早饭。
    商务舱安检处人并不多,给傅异闻留下告别的时间不多了,他又同长辈告过别后,拿起自己的随身包。
    突然,像是某种召唤降临,迫使傅异闻转过头。
    他们之间间隔很远,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与行色匆匆的浅色瞳孔对上。
    那一刻世界仿若遭遇定格,所有声音化为乌有,只余下振聋发聩的心跳声。
    一声声,一阵阵,像是无法逃脱的宿命般的诅咒。
    先生、先生?
    傅异闻驻足在原地,后方排队的人狐疑地喊了他两声。
    傅异闻陡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挡了别人的路:抱歉,我发现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您先吧。
    他的脚步慌张,呼吸都乱了起来,在盛雪河朝自己奔来时,他的心跳愈发急促,胸腔甚至开始发闷,仿佛是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狂烈的情绪而要炸裂。
    最近迎来有史以来的低温,盛雪河却被闷出热汗,可见他一路上究竟有多仓皇。在他抓住傅异闻的手时,气都喘不上,断断续续地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
    傅异闻嘴角弯起,伸手抹去他额前的碎汗:你来得刚刚好。
    盛雪河突然拍开傅异闻的手,在傅异闻未曾回过神的空档,紧紧抱了上来。
    他们挨得很近,颈侧满是盛雪河急促的呼吸声。
    刚刚我去错航站了。盛雪河现在想起来都发颤,两个航站距离较远,他一路狂奔,才勉强赶上。
    但你还是找到了我。傅异闻吻了吻他的发丝。
    傅异闻经历了很多不属于他的世界,以至于他回到自己的世界,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幸运的是,不论再来多少遍,他还是会对这个人心动。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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