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大炮朋友圈里发了个视频,奔奔穿着一身火红的连帽卫衣在一个沙堆上疯狂地刨着。
    看看。江阔拿着手机冲段非凡晃了晃。
    段非凡走过来,看乐了:它特别喜欢刨,原来下雨的时候就站沟里刨水。
    跟着大炮还挺好的,江阔知道段非凡有点儿舍不得这狗,毕竟一手喂大的,他去哪儿都带着,按你说的每天会遛两次。
    嗯。段非凡点点头。
    你很热吗?江阔看着他身上的疤,小风一吹我都觉得凉,你光个膀子是热还是耍帅呢。
    凉是吧?段非凡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啊。江阔点头。
    来,我看你挺闲,段非凡冲他招招手,拿了旁边的塑料袋,从里头拆出来一块叠好的不知道什么布,递给他,干活儿。
    这是什么?江阔问。
    围裙,新的。段非凡拎着这块布一抖,一条明黄色的围裙出现在他眼前,上面还印着四个大字,海天蚝油。
    滚!江阔震惊地迅速后退一步,我不要这个。
    一会儿又是油又是水的崩你一身。段非凡又抖了抖围裙。
    崩就崩,江阔说,又不是崩肉上,崩衣服上怕什么。
    洗不掉!老叔在旁边说,那都是酱,沾上就洗不掉了。
    江阔很坚定地看着段非凡,摇了摇头。
    行。段非凡点点头,把围裙套在了自己身上,还反手在后头系了个蝴蝶结。
    江阔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过来,段非凡冲他偏了偏头,我说你做。
    凭什么?江阔终于反应过来,他只不过是随口找了个借口过来,并没真打算在这儿打什么工。
    凭你来了。段非凡一指旁边的水池,洗手,洗干净点儿。
    江阔看着他,没动。
    赶紧的,段非凡说,打工的时候你愣这儿的这点时间,就够被辞退了。
    江阔等够了三次辞退,才慢慢走到水龙头前,开始洗手。
    也行,体验一下马啸是什么感受吧,比起打扫卫生扔垃圾来说,做酱牛肉听起来还没那么辛苦。
    搓了几下手,准备挤点儿洗手液的时候,他发现旁边放着的是一桶两升装的洗洁精。
    洗手液呢?江阔转头问。
    就那个,段非凡抬了抬下巴,洗洁精。
    江阔这种碗都没洗过的人估计不会知道,这种场景里,洗手液远没有洗洁精好用。
    段非凡看着他挤了点儿洗洁精,带着想要体会一把普通打工生活的新鲜感认真洗手,转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愉快和期待。
    段非凡有些感慨,他从来没有过江阔眼下这种新奇的心情,因为这些事一直是他和段凌生活的一部分。
    小时候每次被拎来干活儿,就想摔东西,段凌跟他对打,都想让对方屈服多干一些,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不再会对这些事有任何想法。
    高兴是必然不可能,但生气和烦躁也都没了,总之是逃不掉的活儿,是生活的一部分。
    对于江阔来说就不一样了,这是插曲,他的生活是吃着六亲不认,赛车跳伞射击骑马。
    把牛肉放进锅里,然后加水。段非凡开始现场教学。
    手套呢?江阔问。
    给。段非凡给了他两只一次性的长手套。
    在旁边切肉的老叔转头看着这边笑了起来:你还非得让他干这些,我看他就会吃。
    我还真是会吃,江阔戴上手套,我闻这味儿就知道牛肉不错。
    一会儿那锅煮好了你尝尝。老叔说。
    他是来干活儿的,不是来吃的。段非凡说。
    我看他干不了,老叔说,他长得就不是干活儿的样子。
    那我像呗!段非凡喊了起来,我从小长得就像!
    老叔笑了起来。
    不像!就你老叔才像,老婶说,我们非凡从小就长得好看。
    拿肉!段非凡指挥江阔,放锅里。
    江阔拿起两块儿老叔切好的肉:冰的啊?
    这是昨天腌了冰好的,段非凡说,今天就是切了去煮。
    为什么要冰?江阔把肉放进一个很高的锅里。
    更容易入味儿。段非凡说。
    江阔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满酱油的手套:我还没这么抓过大块儿生肉呢。
    继续,把案上那堆都放进去,段非凡指挥,今天保证让你抓够了。
    我并不是在表示遗憾。江阔甩了甩手。
    段非凡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围裙,好几滴酱油。
    不好意思。江阔说。
    我看你挺好意思,段非凡在酱油点子上弹了一下,快。
    肉放了大半锅,段非凡又指着那边放着的几桶纯净水:倒水。
    拿得动吗?老婶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不至于。江阔有些无语,拿得动。
    段非凡在一边笑得很愉快。
    江阔摘了手套,准备把锅拎到水桶旁边去倒水。
    把锅拿过去,倒水再搬过来,得两趟,段非凡说,把水桶拎过来倒进去直接锅一放就完了,哪个轻松?
    差不多。江阔看着他。
    段非凡没说话,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江阔犹豫了一下,去拎了一桶纯净水过来。
    一次可能没有太大区别,但老叔那儿还在切肉,还有五个火是空着的,那就至少得弄五次,他决定还是按段非凡这种熟练工的建议来。
    然后就是往桶里倒水,就仿佛是昨日洗衣服场景重现,水倒进去打在牛肉上的瞬间,就溅了他一腿。
    接着就是放香料,老婶已经把香料都归好一堆一堆的了,装到布兜里放锅里一放就行。
    他端起锅的时候,才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重。
    还好自己多少是个训练过几年的人。
    他把锅放到了那个连环灶上,火烤得他脸都有些发烫。
    江阔还是有点儿肌肉啊?老婶拿着个大勺一边往锅里加上酱,一边回头跟段非凡说。
    有的,段非凡总算帮他正名了一下,俯卧撑一百个随便做的人。
    真的啊!老婶惊讶地说,看不出来。
    继续。段非凡拍拍手,加油,再来一锅。
    江阔转头看他。
    段非凡给他比了个V。
    放肉,倒水,放香料,举锅放到灶上,加酱,放肉,倒水,放香料,举锅放到灶上,加酱
    事儿其实并不算多复杂,做起来也没有多难,但不断地弯腰,用力起身,加上旁边的火,江阔没多大一会儿就感觉自己后背全是汗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自己衣服正面已经满是点子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
    小风一吹还凉么?段非凡问。
    嗯?江阔看着他。
    我为什么光膀子?段非凡说,因为热啊。
    靠,江阔反应过来了,你真能记。
    记性好着呢。段非凡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可惜了,真洗不掉。
    那就扔了。江阔说。
    这衣服多少钱?段非凡问。
    不记得了,江阔扯着衣服看了看,三千多?
    一个月生活费啊?段非凡竖起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江有钱。
    江阔在他把手收回去之前迅速在他拇指上弹了一下。
    啊!段非凡甩着手,疼!
    那就对了。江阔转身继续干活。
    在段非凡的提醒下,江阔对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了清晰直观的认识。
    一件T恤。
    他一个月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只能买得起一件T恤。
    这样的对比虽然不至于就立刻能让他产生诸如心疼之类的情绪,但也还是挺吃惊的。
    平时他差不多就是换季的时候去买一次衣服,但T恤这类的东西,基本是看上了就拿,一次拿个十件八件的换着穿。
    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在穿这方面不是太讲究,随便拿点儿,也不会刻意去搭配的
    让他歇会儿吧。段凌走到段非凡身边小声说,这都两个小时了。
    马上弄完了。段非凡把冰箱里最后一批牛肉拿了出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段凌说,折腾傻小子呢?
    他说了打工,段非凡说,就按打工来,一会儿给他算钱就行。
    他图什么啊?体验生活吗?段凌叹了口气,穿着几千块的衣服来酱牛肉,大过节的给自己累一身汗,刚还被热汤崩了一下。
    段非凡笑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江阔非常确定,自己干的这些活儿严重影响了牛三刀此次酱牛肉制作的进度。
    虽然因为有他在这儿给肉上锅,段非凡可以去店里做别的事,但以段非凡的熟练程度,他一个人把上锅的事儿全干完了再去把别的事也干了,都用不着这么久
    江阔把最后一锅牛肉放到灶台上的时候,感觉腰都有点儿吃劲。
    这种跟之前训练发力完全不同的运动状态,让他格外疲倦。
    他洗完手坐在椅子上,觉得腰一阵放松,一动也不想动了。
    给,段非凡走到他旁边蹲下,递了件T恤过来,换一下吧。
    谢谢。江阔拿着衣服,往四周看了看。
    找什么?段非凡问。
    江阔站了起来,看着已经穿上了衣服的段非凡:你去哪儿换的?
    这里脱,段非凡说,这里穿。
    江阔看了老婶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正在里间磨刀的段凌:这是你老婶儿你姐,不是我的啊,不方便吧。
    哎。段非凡站了起来,来吧。
    江阔跟着段非凡从里间的一个门进了楼梯。
    牛三刀有三层,最大的是一楼是店面,二楼两间房,中间有一小块像是客厅,面积比一楼小些,但收拾得很干净。
    我老叔他们住这儿,段非凡指了指另一间小屋,以前段凌住那间,工作以后搬出去了。
    你住三楼吗?江阔问。
    嗯。段非凡带着他上了三楼。
    三楼是个小阁楼,带一个卫生间,面积很小,床和衣柜加一张桌子,还有一个单人小沙发。
    这儿换可以了吧?段非凡问。
    嗯。江阔应了一声,并没有马上换衣服,转圈看着,你一直住在这儿吗?
    差不多,段非凡把桌子下面的椅子拿出来坐下了,住了差不多十年吧。
    看得出住了挺久,墙上贴的墙纸已经旧了,台灯也是老式的,家具也都有些年头的样子
    不过段非凡是个利索的人,像他的衣柜一样,这个小屋也非常整洁,桌上的书都摞得整整齐齐。
    看着还挺温馨。
    但又有些过于怎么说呢,江总说过,他那个乱七八糟的卧室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住在这儿。
    但段非凡的这个小屋子,你甚至判断不出来住在这儿的人大概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住了快十年。
    那十年前呢?
    江阔没有细问,段非凡衣柜里那张监狱的会见卡,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爸有关,毕竟他没有提起过妈妈,如果是,那就是说,他爸坐牢之后,段非凡就住在老叔这儿了。
    这算寄人篱下吗?
    算吧,虽然老叔一家看着跟段非凡还是很亲的,虽然这屋子里空调电扇都齐备,衣柜旁边还有个小的空气净化器。
    但总归不是自己家。
    你要对这件衣服不满意,段非凡低头看着手机,抬手指了一下他身后的柜子,衣柜里还有,三千多的没有,三百多的凑合有几件。
    只要不是广告衫,江阔把衣服打开看了看,是一件很简单的白T,正面印着巴掌大的一个黑白狗头,背后有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字,江阔顿了顿,这衣服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啊?
    我买的。段非凡说,怎么了?
    江阔把衣服背面对着他。
    背后印的字很小,但还是很清晰的。
    狗。
    还带了注音。gǒu。
    哥偶狗。江阔说。
    段非凡笑了起来:这是我和奔奔买的兄弟装,它那件已经被它咬坏了。
    它那件也是狗吗?江阔脱掉了上衣,抖了抖衣服。
    它那件写的是对,段非凡说,嘚乌喂对。
    江阔拿着衣服乐了半天。
    你背上文身我看看?段非凡说。
    江阔转过身背对着他:挺酷吧。
    这条拉链文身是顺着脊椎下来的,挺长,到腰上一点的位置,跟胳膊上那条一样,都是拉链没拉开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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