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灵裔必须是秦峣,否则徐家也会被拖下水,因为他是恐怖杀手已板上钉钉。
    徐灵琛宁可自己的亲弟弟已死,也不愿意他是眼前人。
    这就是世家审时度势的真正抉择。
    秦枢咬了咬牙,拉了下衣袖,维持了风度,微微一笑,“很乐意配合。”
    他转过脸就阴沉了脸色,但忽听到坑他到极致的心肝宝贝儿子开了口,他是对着詹箬说的。
    “你早就知道他是秦枢的私生子,所以你故意让我察觉到你在找人,又故意到f国,跟他接触,引诱我去杀他,但我不明白,里面的监控我早已探查过,也全部被我关闭了,你是怎么...是那副耶稣壁画!”
    秦峣忽然想到了视频拍摄的角度,以角度推算,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耶稣的模样。
    也许那晚他畅快折磨虐杀弟弟的时候,也曾惊鸿一瞥过耶稣的眼睛。
    耶稣在俯视人间。
    俯视地狱。
    “你早已策划好了一切,原来如此。”
    秦峣笑了,笑得变态,顾自说下去:“为詹东远?”
    “呵,都说我是魔鬼,其实现在的你何尝不是魔鬼呢?”
    “詹箬,我在杀应元靖的时候,其实你就在看着吧。”
    就算落网,魔鬼亦是可怖的,亦是让人畏惧的,因他的残暴,无情,以及癫狂。
    秦峣如此笑,仿佛他没输,还是赢家,让人畏惧又厌恶。
    詹箬突伸手扣住了他的咽喉,旁人一惊,萧译也下意识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别...”
    他怕她当众杀秦峣,会惹一身腥,但摸到的手腕只是冰凉。
    不过詹箬只是看着秦峣,说了两句话。
    “庄子说: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但他不知道前后世帝国数千年,权利永存,但帝王不常在。”
    “秦峣,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尝一尝权力在手的滋味,为所欲为,让人生不如死。”
    她松手了,看了萧译一眼,后者为她眼神所惊,下意识松手,她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秦峣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不解,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
    他倒下的时候,秦枢面目阴沉,目光闪烁。
    旁人却看到了一个帝国的崩裂跟衰弱。
    大厦将倾。
    第216章 眼神    天下雨了,该收网了。
    ————————
    秦峣父子被戚尔雅他们带走了,警方的人很快就包围了这里,该查的查,该放的放。
    陈权拿着相机找到詹箬的时候,这人正坐在公馆外的湖边靠椅上,背影弯弓,垂着头,手上鲜血在滴答中渐渐凝固,但她没有洗掉,只是那样坐着。
    明明应该志得意满的人,此刻背影看起来却那么颓唐阴晦,仿佛满世界的荣耀加身也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失落跟无望。
    其实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詹箬这个人寻常话很少,也不爱在口头上折磨别人,因为没啥意义,多数人也不足以痛恨到行此下策,但今天她说的那些话,都对那俩父子造成了巨大的折磨效果。
    她是在通过折磨他们满足自己。
    那她真的得到满足了吗?
    原来一个背影就是答案。
    他刚刚还想问她权力在手,让仇人痛不欲生是否感到快乐,但他现在知道不必问了。
    她不快乐。
    很痛苦。
    身边站了一个人,是萧译,后者也看着詹箬,但问陈权,“她让你摄像?”
    陈权:“嗯,发给陈勋。”
    萧译若有所思,“发了吗?”
    陈权:“发完了,陈勋正在去买烧烤。”
    曾经白衬衫一尘不染的小白杨也最终变成了人间最欢喜时也只会去买烧烤庆祝的烟火人物。
    人在痛苦中越久,就越难回头变回从前的自己。
    因为他们始终明白——逝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陈权摆弄了下相机,忽问:“你在探究什么?怀疑我们家老板背景?”
    詹箬太强,而越强,就越脱离别人的判断跟控制。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自由者的天堂,猛兽经常被关在笼子里。
    陈权目光锐利,萧译却垂下眼,转身走时留下两句。
    “我只是觉得她太像一个人。”
    “仅此而已。”
    何止仅此而已,也只有萧译自己明白当他赶到且看到她一手血折磨秦峣的时候,心灵所受的震撼。
    他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种隐忍的痛苦,暴戾的恨意,都被她死死压在一条线上。
    她捏爆了秦峣的肩膀,只是因为滔天的恨意终究越过了那条线,但她最终又稳住了。
    从克制,爆发,再克制,仿佛隐忍已成了她的天性。
    好比三年多前法院那会...审判,宣判,结束,她爆发的恨意跟绝望,最后毅然转身离去。
    她的所有眼神他都记得,永生难忘。
    萧译抚了下眉眼,一时心脏滚烫——是否,是否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她?
    哪怕明知匪夷所思,甚至算得上自欺欺人,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李冒三说的那些话。
    不腐的洛宓,已死的詹箬。
    ————————
    等公馆人去楼空的时候,其实下了场小雨,尘世喧嚣,仿佛尽归宁静。
    等宁檬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大半夜了,这时候宁谢柏周四人已经以抓住时机雷霆之速处理了那些污糟事。
    他们自然是有准备的,只是在等时机,一个詹箬提醒过他们的时机。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时机是这样的,就好像他们压根不知道前面的坠机消息是她弄的,连塔台都被她蒙混过去了。
    这个人在操纵一切,利用一切,最终致命一击。
    对于詹箬,周先生自然早先是好奇,后来是惊叹,现在却是没了试探之心,因为现在的詹箬的实力已经不宜刺探。
    她可能是一座深渊。
    但好在这座深渊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桩桩件件都清理掉,这一次没有遭受太大阻力,一来证据铁实,二来大树之上攀附的触手现在自身难保,不敢冒头,加上很多人都看出官方的态度,于是此前看起来泼天的黑墨也不过是一根水管刷刷冲洗下就全褪色了。
    明亮如此,荣耀再临。
    但谁在意呢?
    有人察觉到詹箬好像还没对游戏上的“攻击”进行反击,可能是因为秦氏那边的资本泥菩萨过江,很容易分崩离析,但没人知道为什么她对蓝光的进攻没啥反应。
    不过她也没管秦氏的事,反正官方既然已经动手,就会查个彻底,接下来,她又陷入了在家闭关的状态,没人能见到她...就算是迄今唯一能住进她房子里的裴音,也很少看见她。
    房子太大,她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她的面。
    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尤其是利益相关者对秦氏保有幻想,因为它太强了,帝国屹立多年,真的会说倒就倒吗?
    没那么容易的。
    “秦氏已经不是秦家人的秦氏了,那么大的资本盘,那么多的公司,一旦崩塌简直是一场浩劫,你看现在股市还稳着,就是因为很多人不敢让它塌掉。”
    “特殊年代时打地主,那时候地主好打,打完分东西给老百姓就可以了,分地劳动,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打一个资本的时候,资本牵连的一张网上面就吊着无数的老百姓,你看看一家上市公司崩了,多少老百姓跳楼跳河自杀?”
    “韭菜何止是韭菜,它连着一块地,地烂了,韭菜也就死了。”
    “不处理?那肯定要处理,但得看怎么处理。”
    很多人都站在经济跟社会格局来指点江山,一副早已看穿时局的姿态,殊不知真正关联顶峰权力的一些世家跟资本方反而在此刻尤为寂静。
    因为知道更多,所以沉默。
    暴雨前的宁静?
    其实也非暴雨,只是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小雨,天阴沉沉的,唯一见阳那天是听说了简家那边的老大被撤职下狱了,简老亲自举报的,顺便把自己大孙子当年的事给抖了出来,虽然没啥证据,但有个小孙子做见证,以此补全当年细节,重新立案细查。
    其实证据也是有的,简家老大把当年私藏的证据给放出来了,原来当年小孙子坚持在家举报自己哥哥后,简家老大也查到了自己大儿子的一点猫腻,但碍于家族名声跟自己的职位,他利用职务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了,洗清了简清柏,把罪名都推到洛瑟身上。
    这件事,连他妻女都不知,更遑论老爹。
    他说不知就不知?
    简老身份非同小可,上头自然要彻查,查了的结果是他真的不知。
    简老头最疼爱小孙子,最寄予厚望的也是小孙子,当年事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保全大孙子,而是基于司法工作者的习惯跟敏锐,立即自查一遍,如果真的大孙子有问题,出身于世家,尤其是任职于司法的多年工作者,他太清楚正确的方法是直接大义灭亲,第一,简清柏非司法体系,而是任职于医院,跟简家的职业脉络无关。第二,简家人却是不知他的罪行也没有参与。
    名誉自然损失,但已是及时止损。
    最终没查出半点问题。
    但他信任小孙子,知道这不是个会撒谎的,可又纳闷为何一点猫腻都查不到——他万万没想到证据老早被自己的儿子给藏了。
    查不到证据,他也没法圣人到凭着小孙子一己之言就把惨死的大孙子拉出来鞭尸,再给家族抹黑,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可这些年他心里总吊着一根弦。
    说实话,能干一生司法事业还光荣退休的,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一杆秤,心有敬畏,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个年代过来的老头子大多数都是端得住的,毕竟那么艰苦的岁月都过来了,不至于在临老给自己找shi吃,又不是傻子。
    可大多数老头也都栽在儿孙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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