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截指骨,应是某个轩辕皇族血脉的指骨,带着它就能瞒过轩辕剑。
    岑霜落从皇城正门进入,直奔轩辕泽的宫殿。
    皇城内有轩辕一族的高手,他的假扮瞒不了太久,要速战速决。
    他飞速来到宫殿门前,正在思索该用什么办法进入阵法内时,忽见空中飘着一片枫叶。
    岑霜落对枫叶有异样的感情,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握住那片枫叶。
    刚走到宫殿后院的应无愁脚步一顿,他抬起手,翻来覆去地望着那修长的手指。
    方才一瞬间,好像有人在与他十指相扣。
    岑霜落在拿到那片枫叶的瞬间,忽然发现眼前的阵法有个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正在关闭。
    岑霜落闪身进入,他刚走进宫殿,九层阵法便合上了。
    这一路如有神助,顺利得岑霜落开始怀疑后面有什么巨大的陷阱在等着他。
    岑霜落这一生,每每感受到幸福,下一刻就会被人夺走。
    他以为自己有关爱他的家人,却被告之并非岑家亲子,被赶出家门;他以为自己可以住在寺庙,日日在佛前祈祷,学习佛法,日后做个侍奉神明的僧人也不错,神像却成邪魔,住持逃走,寺庙荒废;他以为可以杀掉宁承影,假扮他一直陪着应无愁,却发现自己只是个怪物。
    而今如此顺利地进入宫殿,说不定过一会就有人出现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不过,他前路坎坷,只能险中求生,就算宫殿里有陷阱,也要闯一闯!
    岑霜落神色坚定,他将枫叶放入怀中,贴心口放着,这枫叶触感古怪,贴在身上温润顺滑,好像什么人的手一般。
    应无愁看着自己的手,十指相扣的感觉变成手掌放在某人心口,虽然隔着一层里衣,但还是能感受到那人的体温。
    是何人胆敢亵渎他的枫叶?
    应无愁目光如电,越过数层墙壁看向外面,忽见轩辕泽走进宫殿,竟是回来了!
    应无愁看到轩辕泽前襟处露出枫叶的一角,明白方才触感的来源。
    想到他的手方才与轩辕泽十指相扣,还摸他胸口,应无愁皱眉甩甩手,颇为不适。
    客房内的宗政锦也看到轩辕泽回来,忙藏在柜子里,生怕被发现。
    宗政锦想传音提醒应无愁,忽然转念一想,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可是应无愁的弟子,他们师徒见面,就算应无愁偷入宫殿,轩辕泽又能把他师父怎样。
    倒是他一个外人,若是轩辕泽发现他,只怕会徒增嫉恨,还是藏好自己吧。
    应无愁见是轩辕泽回来了,直觉想解除和枫叶的联系,不愿再体会到这种触感。
    但他的视线似乎一时难以从轩辕泽身上离开,只觉得眼前这人,怎地生得如此好看?
    第19章 重逢
    应无愁只觉得他的眼睛背叛了他的大脑。
    明明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轩辕泽颇为阴险、居心叵测的脸,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身贵气的英俊皇族。
    他的容貌俊朗非常,那张脸让人眼前一亮,皮肤好似泛着鳞光般莹泽。
    他颈窝处那颗痣尤为诱人,应无愁的视线被那颗痣吸引,很想伸手碰一碰,这个念头一起,轩辕泽怀里的枫叶都忍不住动了动,露出大半个。
    岑霜落注意到枫叶好像要掉出来,便伸手将这片叶子又向怀里塞了塞。
    指尖触到枫叶,应无愁的手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触感似曾相识,有点像之前他装晕,手搭在小螣蛟尾巴上的感觉。
    应无愁下意识地搓了搓指尖。
    皇城内河与外面的护城河相通,每个宫殿内的后院都有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河道,都来自于护城河。
    鳞甲若是在轩辕泽这里,最可能的位置便是后院的景观河内。
    轩辕泽的宫殿很大,后院是个园林,林子中间有个水很深的大池塘,正是从护城河引来的活水。
    池塘中装了滤网,养了些锦鲤,池底种满水草,水草足有一米高,偶尔能看见金色鲤鱼在水草中若隐若现。
    应无愁知道自己应该把视线放在这个池塘底部,连接几块水下的石头,查探水草中是否藏着他的鳞甲。
    就算没有鳞甲,池塘内养着的锦鲤也比轩辕泽好看,看看那在阳光下映射耀眼金光的鲤鱼,是多么养眼。
    可应无愁的眼睛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全部视线集中在轩辕泽身上,跟随他走来走去。
    哦,他的眼睛的确不是自己的,原本是看不见的,视觉鳞甲刚刚收回,前几天还跟着岑霜落跑,贴在人家鳞片上不肯走呢。
    岑霜落?
    应无愁眼角一跳,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
    小螣蛟天赋异禀,生来就会隐蔽,融入环境中,变幻成其他人的样子。
    可就算他天赋再强,幼生螣蛟还是太过弱小,功力高深的人还是能看破他的伪装。
    应无愁自认功力不低,收回鳞甲功力更是达到境虚期水准,比金丹期巅峰的岑霜落高出三个等级。
    加上他沟通天地的能力,他找遍整个九州大陆,怎会没有发现岑霜落的踪迹?
    问题就出现在他这连接视觉的鳞甲上。
    鳞甲跟随岑霜落多年,岑霜落修炼时想必也是抱着鳞甲,或将鳞甲放置于腿上的。
    他定然在不经意间吸收了鳞甲中的真气,这连接了视觉的真气,与岑霜落同化环境的天赋结合,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异变。
    应无愁根据和岑霜落接触数日的感觉推测,这异变应是一种对视线的干扰。
    即便是功力再强、眼力再好的人,全神贯注地观察岑霜落,也不可能看破他的伪装,包括应无愁自己。
    除非这人的功力可以碾压全盛时期的应无愁,但这在九州大地上是不存在的。
    应无愁意识到,若岑霜落出现在他面前,以他这双吃里扒外的眼睛,应是认不出来的。
    但鳞甲才收回数日,活着的属性还没有完全消失,一旦将过多的视线集中在岑霜落身上,鳞甲便会自然而然地追随着曾经陪伴多年的人。
    他的视线不听使唤
    应无愁凭借自己对弟子那浅薄的感情,和对鳞甲的了解,判断眼前这位轩辕泽,八成是岑霜落假扮的。
    剩下两成嘛,还需确认。
    岑霜落目标明确,一进宫殿便直奔后院而来。
    应无愁未作隐蔽,因为眼前这人无论是不是轩辕泽,他身为师父的,都没必要躲躲藏藏。
    至于为什么趁弟子不在家时鬼鬼祟祟溜进来,那自然是要给弟子一个惊喜。
    应无愁想用布条蒙眼,但方才思索用了过多的时间,想通时岑霜落一只脚已踏入后院,应无愁再撕衣服蒙眼已经来不及,便干脆坦然站在后院中央。
    岑霜落没想到院子有人,看到后院中间站着个白衣飘飘极具风范的男子时,本能地想出手灭口。
    可他再定睛一看,这世间除了应无愁,又有谁能有这般风姿?
    岑霜落当日默默离开,本是抱着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应无愁的打算。如今才分开十几日便又看到应无愁,不由脱口而出:师尊!
    两人视线交汇,岑霜落见到应无愁那如湖泊般幽邃的眼睛,险些说出师尊,你眼睛已经恢复了之类的话。
    万幸他想起应无愁的琥珀色凝胶是被宁承影弄坏的,在此之前,应无愁一直隐瞒徒弟们他的病情,轩辕泽未必知道应无愁的眼睛曾看不到过。
    根据他打探到,骆擎宇和轩辕泽离开梦京城后再没回来过,而两人走时,应无愁正和假扮成宁承影的自己在一起。
    所以,应无愁应该不是被轩辕泽请到宫殿中的,而是主动前往。
    想通这一点,岑霜落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走到应无愁面前道:师尊,你怎会忽然来看徒儿?你不是一直在藏今谷闭关养伤?如今伤势好些了吗?
    岑霜落的惊喜并不是作伪,他再遇应无愁,心中实在是欢喜。
    应无愁想起白色螣蛟用力拔下身上的鳞片,放在自己身上的景象,心中莫名一软,不愿岑霜落失望,缓缓道:为师前几天有些奇遇,身体好了许多,便出门来看看你们。
    岑霜落见应无愁气色不错,眼睛也是明亮有神,知道自己拿出的鳞片有效。
    想到应无愁不会如梦中显示的未来那般病重而死,岑霜落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即便失去一个宝物也不觉得心疼。
    应无愁见他露出不加掩饰的笑容,心中仿佛有根羽毛在挠拨一般,说不出的心痒难耐。
    他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当下便伸出手,指尖落在岑霜落嘴角那朵笑容上。
    又、又被应无愁摸脸了!
    岑霜落顿时全身僵硬,不知该作何反应。
    应无愁见宁承影时便上手细细摸脸,如今见到轩辕泽还是这般举动。
    上一次应无愁眼睛看不清,岑霜落理解了。可这次又该作何解释?
    岑霜落再次露出你们师徒竟是这种关系的不解眼神。
    应无愁观他神情变化,明白自己唐突了。好在他的脸皮可连接天地万物,非一般二般的厚。
    他面色不改,动作不变,手指细细抚过岑霜落的脸,顺着下颚滑下,指尖在颈窝处的小痣上停留一瞬,又继续向下,捏了捏岑霜落的肩骨,又查探了下四肢,这才收手。
    师尊?岑霜落用轩辕泽的声音,疑惑地看着应无愁。
    应无愁笑笑:你骨骼生来有异,为师担心这些年过去,你的骨骼发生异变,故而一见面,便查探一番。放心,你的骨骼十分稳固,没什么不妥。
    岑霜落想起怀中那截指骨,梦境中轩辕泽拼凑成的人骨架,结合应无愁的话,才知轩辕泽的骨骼可能有什么隐疾,难怪未来他对人骨如此执着。
    多谢师尊关心。岑霜落称谢。
    你我师徒不必如此客气。应无愁寻找鳞甲,是为了恢复听觉,方便在九州大地上搜寻岑霜落的下落。如今通过手指的触感和皮下骨骼的健康,他已确定眼前人正是岑霜落,倒是不着急去池塘里翻鳞甲了,将一切事情丢在脑后,拉着岑霜落便要坐下来叙旧。
    才动了一下,应无愁的腿上剧痛,他这才想起腿是断着。
    万幸在百日内找到了岑霜落,应无愁果断撑起白骨拐杖,拄着它,面露痛苦之色,又不减风姿地走了两步。
    岑霜落是如此纯良的螣蛟,自然一眼便看出应无愁腿上有伤。
    应无愁的白骨拐杖一滑,险些摔倒,岑霜落连忙上前扶住他,伸手揽住应无愁的腰。
    师尊,您的腿岑霜落心下微凉,想着他明明已经用上古神物治疗了应无愁的身体,为何应无愁又变得如此虚弱?
    难道他命中注定,一定会死吗?
    岑霜落并不心疼那块鳞甲,也不怕未来应无愁弟子们的追杀,他只是有些难过。
    应无愁这么好的人,为何注定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应无愁本想装虚弱哄岑霜落扶他,见岑霜落一副难过得几欲落泪的神情,忙解释道:无碍,这条腿是为师自己打断的。
    师尊怎可如此自伤身体?听到不是病弱,岑霜落微松一口气,旋即语气有些痛惜,不明白应无愁为什么要自伤。
    他扶着应无愁在庭院的藤编椅子上坐下,免得应无愁太吃力。
    应无愁不会错过这个获取小螣蛟好感的机会,便解释道:为师醒来后,路过一地,听说了个故事,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这是为师对自己的惩罚。
    你醒来只有十几天,其中几日还是与我在一起,剩下时间入定疗伤,和真正的宁承影汇合,哪儿来的时间做不理智的事情?岑霜落暗中想道。
    应无愁将自己在小镇中听说岑霜落故事的事情说出来,并道:不知为何,为师总觉得那孩子与我有缘,我该为他做些什么。冲动之下伤了凡人,犯了修者大忌,非正道所为,因此给予自己同样的惩罚。
    你是为了岑霜落怔怔地望着应无愁,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替自己出气。
    四年前的事情,他早就抛在脑后了,这一次回故乡,也没想过要对普通人出手。
    岑家对他有养育之恩,有开心的时候,也有悲伤的记忆,倒不如就此永不相见,各走一方。
    而今,应无愁仅是听了一段故事,便去替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讨回公道。
    岑霜落只觉得自己被人温柔地拥抱了。
    他半蹲在应无愁身边,手掌轻轻放在他受伤的腿上,不由暗暗想道。
    他若是应无愁的弟子,该多好。
    第20章 失态
    应无愁的云淡风轻自然是装出来,他早年也是唯我独尊、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又收了几个徒弟,为人师表需要以身作则,他才慢慢学会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开始注重形象。
    从过去到现在,应无愁的性格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阅历见识涨了,喜好的事情没有那么多,所以才会显得那样高洁。
    什么坑蒙拐骗、机关算计、卖惨求关爱等方法,应无愁顺手拈来,使用得极为熟练。
    他绝非将一切藏在心中,爱在心口难开的性格,遇上喜爱的事物,应无愁绝对是个见杆就爬,无所不用其极之人。
    他打断岑家人的腿,并自伤作为责罚,这是原则,即便岑霜落不会心疼,应无愁一样会这么做。即便百日内没有找到岑霜落,应无愁也不会为了引岑霜落心疼再断一次腿。
    既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
    见岑霜落眼神中满是感动和依赖,应无愁心中狂喜,并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鼻子。
    还好,没有血。
    这也多亏岑霜落用的是轩辕泽的样子,应无愁对着弟子们的脸,再翻涌的热血也会冷下去。
    必须尽快把岑霜落骗回家里,否则难道要一直靠着回忆来流鼻血吗?那样他迟早会因饥渴过度而走火入魔。
    上一次入魔,还是在短暂清醒的时候,委托无锋长老相助,在擎天剑派的剑冢内承受十年之苦,才压制住体内魔性,学会了修身养性,也因此承了无锋长老的情,不得已收下骆擎宇这个与他师门完全不符的弟子。
    若是再入魔,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他外伤已好,心魔却必须以月下会散发出莹白光芒的鳞片来镇压,日日握在手中,贴在面上,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为了不再入魔,为了天下苍生,他得哄得岑霜落心甘情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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