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柊吾面前,垂着头小声开口道:柊吾大人,我明天需要请一天假,可以吗?
    柊吾本来站在池子边上喂金鱼,听到这句话之后,手里那一袋食物都给掉到池子里去了。
    五彩斑斓的金鱼纷纷游到水面争抢起饵食来,溅起了朵朵水花,沾湿了他的鞋面。
    可是柊吾完全不在意,他只是缓缓回过头,语气有些低沉地问:理由呢?
    明天要和祖母一起去看望朋友,祖母年纪大了,那里路不好走,需要我搀扶着去。
    你去吧。他淡淡地道。
    诶哦。
    顾深本来还以为自己要解释请求好半天,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他。
    谢谢大人。顾深看着柊吾感激地道。
    柊吾看了顾深一会儿,忽然握住了他白皙纤细的手腕,轻轻地摸了摸他手腕上那个用丝带绑着的铃铛。
    他轻声道: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顾深愣了一瞬,就使劲地点了点头。
    嗯,你早些回去吧。柊吾淡淡地道,说完就转身走人了。
    第二日,顾深没有去神社。
    他和祖母一起去拜访一位友人了。
    山路有些不好走,但是天气还算晴朗,所以一路上也还算是比较顺畅。
    当祖母与友人谈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顾深就坐在门口发呆。
    柊吾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还和往日一样随意地坐在台阶上望着门口呢?
    他是不是偶尔也会想到自己呢?
    他会不会有一丁点,一丁点儿的舍不得自己呢?
    顾深突然发现自己离开柊吾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了,仿佛中了什么魔咒一般。
    难道这也是柊吾那个契约的附加影响么?
    *
    柊吾今日也早早地起床坐在台阶上等人。
    只是过了片刻,他忽地想到那人今日不会过来。
    他昨日明明和自己说过了的,只是他还是习惯性地坐在这里了,于是他起身回了屋里。
    他忽然觉得今日似乎已经没了什么盼头,浑身都懒洋洋的,有些打不起精神。
    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疲乏了呢。
    柊吾神情倦倦地从果盘里拿起了一个水蜜桃,咬了一口,只觉得寡淡无味,似乎比以前难吃了许多。
    你不在的日子,真是无趣极了。
    这日,青鬼捧着一大堆颜色鲜艳美丽的木槿花,从山上欢快的奔了下来。
    阿青,这些花好漂亮。顾深赞叹道。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可好看了,后山上开了好多好多,大人也在那里赏花呢。
    大人也在吗?顾深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嗯,不过大人站得远远的,不许我们靠近他。
    阿青,可以带我过去吗?
    嗯嗯。青鬼点了点头。
    顾深爬上山头时,望见了一大片洁白如雪,红艳似火的木槿花。
    它们肆意繁盛的生长在山间,充满着勃勃生机与朝气,开的那样灿烂又夺目。
    柊吾静静地站在一片木槿花中,看着远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来了。柊吾淡淡地道。
    大人。
    你觉得这花开得怎么样?
    嗯?很繁盛。顾深犹豫着开口。
    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
    嗯,它是一种坚韧的花。顾深眨了眨眼,认真说。
    柊吾忽地抬眸望向了远处的天空,如果存在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么生命是否还有意义呢?
    顾深微微一怔,他看着柊吾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只觉心中蓦地一疼。
    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抓住了柊吾的手。
    存在本身就是合理的,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总有人会记得的,总有人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心怀感激,感恩与你的相遇。顾深用力地握紧了柊吾那只有些冰凉的手。
    你知道被人遗忘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么?柊吾垂下眸子,语气平淡地道。
    听到这句话,顾深忍不住眼眶一红,鼻子有些酸酸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柊吾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上了顾深的脸颊,你也被人遗忘过吗?
    顾深身子轻颤了一下,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咬着嘴唇,眼眶中打转儿的泪水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柊吾忽地抱住了顾深,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如果想哭,那么就哭吧,在我怀里不用忍着。
    顾深愣了一瞬,忽地抬头。
    他直直地望着柊吾,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所有人都把你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会一直记得柊吾大人的,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的灵魂也会永远记得你。
    柊吾忽地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清清浅浅,直沁人心。
    你许下这么重的诺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柊吾轻挑起了顾深的下巴,声音低哑又性感。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这条命顾深神情认真又坚定。
    嘘柊吾忽地用修长白皙的食指轻按住了顾深那弧度精致好看的唇瓣,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可是,唔
    顾深话未说完,就已经被柊吾用唇瓣堵住了嘴。
    片刻后,柊吾缓缓地松开了顾深,拉住了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顾深脸颊微红,小声道:嗯。
    第102章
    这日,顾深在打扫庭院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前的紫藤萝树到了如今这个时节,竟然也只开了零零散散的几个小花苞。
    又由于昨日下过一场雨,那几朵小花苞还未开放就有些凋败了,显得尤其萧条。
    顾深放下了扫帚,不由得有些感慨地道:本以为它会长得很茂盛的,想不到结果竟是空欢喜一场。
    正往这边走的的柊吾,刚好把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道宏亮的声音,柊吾大人!
    顾深扫完地,一转身就见到了柊吾向这边走了过来,他声音里是掩饰不住地激动与兴奋。
    嗯?柊吾神情有些诧异。
    大人,过几天山下会举办夏日祭,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顾深一脸希冀地望着柊吾。
    唔柊吾眨了眨眼睛,你很想我去吗?
    嗯嗯,我想和大人一起去。顾深用力地点了点头,会很好玩的。
    他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然是期待极了。
    柊吾嘴角微微勾起,那便依你。
    叮咚!恭喜玩家,反派黑化值下降十点,目前为百分之二十五,请玩家继续努力。
    夏日祭夜晚,集市。
    街市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柊吾大人,你已经到很久了吗?顾深弯着腰,气喘吁吁地道。
    没有,我才刚到,走吧。正说着,柊吾就牵住了顾深的手。
    顾深愣了一瞬,望着两人交握的手。
    人太多了,万一你走丢了怎么办。见顾深一直低着头,柊吾出言解释道。
    嗯嗯。顾深点点头,可是耳朵却渐渐地红了起来。
    街上满是拥挤的人群,就像是一瞬间凭空涌出来这么多人一样,顾深从未在村里见过这么多人。
    可是也正因为人多,才显得热闹非凡,宏大壮丽。
    抓紧我的手,别放开。柊吾低头看了顾深一眼。
    嗯。顾深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刚刚好几次都差点被人流冲散,都是因为柊吾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才不至于走丢的。
    两人总算是走到了一个稍微人少一点的地方了,看着街上雄伟壮观的游行队伍,顾深突然出言道:这里的热闹喧嚣真的和神社里的清净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啊。
    那么你更喜欢热闹喧嚣吗?柊吾顿了一下步伐,轻声问。
    顾深摇摇头,其实我只是喜欢节日的热闹而已,平日里我还是喜欢清净的,而且其实
    其实什么?柊吾神情疑惑,出声问道。
    顾深忽然红了脸颊,他望着柊吾的眼睛小声道:其实只要是在柊吾大人身边,我就都喜欢。
    柊吾愣了一瞬,摸了摸顾深的头,将他毛茸茸的短发摸的乱七八糟的。
    我也是。他偏头轻声道。
    什么,柊吾大人你刚刚说什么?
    顾深还在整理自己头发,刚刚实在是太吵了,他没有听清。
    没什么。柊吾耳尖上染上了淡淡的绯红色。
    诶?顾深有些沮丧,总觉得他错过了一个亿。
    那句话就这样随风而逝了。
    啊,好可惜啊,到底说了什么!
    阿深,那边有苹果糖,你喜欢吃吗?柊吾忽然道。
    苹果糖!顾深一扫刚才的失落与郁闷,眸子立刻就变得亮晶晶的了。
    柊吾轻笑了一下,就牵着顾深走了过去。
    苹果糖红的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顾深只觉得一口咬下去,整个夏天都是甜丝丝的了。
    他吃完之后用小舌舔了舔嘴唇,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要不要再买一个?柊吾眸子暗了暗,声音有些喑哑。
    不用了,大人,那边好像有捞金鱼的小摊诶,我们去看看吧!顾深直接拉着柊吾就往小摊走去。
    嗯。柊吾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视线仍然落在少年那红润水嫩的唇上。
    顾深蹲在小盆子边,拿着捞金鱼的纸网和碗,聚精会神地盯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
    哪条鱼会好捞一些呢?
    他终于看准时机将纸网伸了进去,眼看着金鱼就要放到碗里来了,纸网居然破了!
    顾深:
    再试一次,这回一定可以的。
    顾深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又将纸网伸了进去。
    一张,两张,三张
    不知到底弄破了多少张纸网,顾深依旧是一条鱼都没有捞到。
    他垂着头蹲在那里,简直要自闭了,整个人都仿佛被乌云笼罩了一般。
    我帮你试试怎么样?柊吾摸了摸顾深的头,轻声道。
    嗯?顾深抬眸,可怜兮兮地望着柊吾。
    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柊吾宽大的衣袖,用脸颊在他身上轻蹭了两下,啊,拜托你了,大人!
    柊吾微微勾起嘴角,就拿起了捞金鱼的纸网和碗。
    只见一条、两条、三条
    在盆子里的时候,那些鱼根本就是只想往柊吾的纸网里钻,一到纸网里了就安静地跟条死鱼一样。
    直到被放到柊吾的碗里之后,它们才又重新游了起来,那模样不知有多欢畅。
    看得顾深和旁边的摊主一愣一愣的。
    心机鱼!
    你一定是看中了大人的美色!
    顾深有些愤愤地道:大人,我不要这些鱼了,神社里还有好多,我都喂不过来。
    柊吾将顾深的神情变化一一收入眼底,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嗯,那就不要了罢。
    两人又继续逛了一会儿,顾深在路边买了很多零食,炒面、章鱼小丸子、鲷鱼烧、棉花糖,基本上所有想吃的全部都尝了个遍。
    他还买了一些折扇、面具和风铃之类的小玩意,打算带回去给青鬼和红鬼。
    他们之前一听说夏日祭就很想下山了,只是柊吾不肯他们跟过来,要他们在神社里待守。
    还说这是必要的流程,必须有人值守神社的。
    他们两个都想来,就干脆两只都留在神社里互相作伴算了,柊吾如是说。
    此时它们大概还坐在神社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大人回去吧。
    唉,真是可怜。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到了一个射击摊旁边。
    你想要娃娃吗?柊吾随口问。
    嗯?顾深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去。
    只见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偶,模样都十分讨人喜欢。
    顾深看中了一个小兔子布偶,可是他又觉得布偶这种东西不是女孩子才要的吗,他还是不要了。
    他抬头,望着柊吾认真地道:我不用。
    你喜欢那个兔子吗?柊吾突然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见顾深很诧异的样子,柊吾平静地解释道:我刚才问你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你的视线在哪个玩偶上停留的时间比较长。
    最后顾深抱着一只萌萌哒的小白兔,还有一大堆其他的小玩偶往回走了。
    总觉得摊主有些可怜的样子。
    毕竟一次十发子弹,每发都中的客人也是不多了。
    尤其是这个人还一次性买了三十发子弹的时候,估计摊主下次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两个人了吧。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河边,穿着各色浴衣的男男女女正在河边放花灯。
    河上漂浮着无数形式各异的河灯,散发着幽幽的亮光,整条小河仿佛成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银河。
    见顾深一直望着河边,于是柊吾出言问道:阿深,你想去放河灯吗?
    听到这句话,顾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望了一眼柊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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