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昨儿睡的好,今天起的也早,尽管在被窝里懒了一会儿床,但起床还算早的。
    杜嬷嬷和顾老二到昨日下午才回来的,顾灵要的下人在镇上买不到,所以他们又转而去了县城,杜嬷嬷在县城里买了一对夫妻,夫妻还带着一个小男孩,所以一家子的身契全买了,还按照顾灵的吩咐买了两个会些功夫的丫头。
    顾家原本只有两间空房,都是大房搬走之后空出来的,现在一间给了那夫妻加一个小男孩住,还有一间便是杜嬷嬷带着两个丫头。
    不得不说,钱夫子送来的被褥正是时候,原本家里多了几个下人,顾家的被褥还没有那么多,所以昨日白谨亦送来的这些,正巧派上了用场。
    那对夫妻年纪不大,大约二十五六,男的叫洪发,女的叫吕莲,两人本是在主家庄子上做事情的。后来庄子换了主子,后头的主子不信任前头主子留下的人,所以就把前头主子留下的人都发卖了。夫妻俩年轻,看着精神也不错,倒是不缺想要买下的人,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两夫妻不愿意和孩子分开,去牙行买下人的主子也不是那般无情非要拆开他们的,所以一家三口就留了几天。
    当然,他们被发卖也就是这几天前的事情。
    杜嬷嬷做主把他们买下的时候,就想到了顾森和顾木,年初两位公子也要去私塾了,刚好洪发家的儿子洪小宝今年八岁,跟着两位公子做个小书童也是适合的。
    至于两个会功夫的姑娘,则有点身份,杜嬷嬷买来的时候,有点拿不准顾灵会不会要,因为这两人是女匪出身。
    前些日子府衙剿一个匪徒窝,里面被抓了五百多人,府衙把身上有人命的都判决了,但一些没有人命在身,却又犯事的不能杀也不能放,所以直接贬为贱奴。当然,这两个丫头却不在这些情况当中。
    两个女匪徒一个叫陈小红、一个叫陈大红,是一对姐妹。两人曾在七年前是难民,跟朱策一家子一样,都是灾荒逃难到本地的。不同的是,朱策一家子被落户在桃水村,而且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而陈家姐妹因为父母已经去世了,两人也养不活自己,所以辗转跟着匪徒走了。匪徒带走她们也很简单,在她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养着她们,让她们给山寨的兄弟们洗衣服做饭,等她们年纪大了,就给山寨的兄弟们当媳妇。其实山寨里像陈家姐妹这样的姑娘不少。
    当然,那会儿的陈家姐妹是愿意的,只要谁给她们一口饭吃,她们长大后就愿意给谁当媳妇。
    后来在山寨里能吃上东西了,两姐妹又见山寨的女人过的并不是那么如意,于是,她们决定当女匪。因为她们发现匪徒过的比山寨里洗衣服做饭的女人舒坦。
    两姐妹很有志向的跟着男匪徒们一起练武,还别说,两人或许有些天赋,所以身手还拿得出手。
    不过,没等她们大试身手当女匪徒时,山寨被府衙给剿了,她们就被抓了。
    按理说,像她们这样没犯过事的,是不会直接贬为贱奴的,但是止不住人家愿意啊。这两丫头只会当匪徒,现在当不成匪徒了,又惊觉养不活自己了,所以宁可把自己卖身为奴,希望将来有个主家能供她们吃饱。
    杜嬷嬷把她们买来,一是冲着她们没犯过事,因为有官府给的文牒证明;二是冲着两人功夫不错,要找会功夫的丫头可不容易;三是这两人思想很简单,不似那种心机深沉之人。
    所以杜嬷嬷就把这姐妹买来了。
    不得不说,顾灵听到这姐妹的事情也是有些懵的,哪有人为了一口饭吃就把自己卖了的?不过昨天晚上,顾灵就体会到为什么两姐妹宁愿为了吃一口饭就把自己卖了。因为……太会吃了。
    顾爷爷和顾老二加起来都抵不上她们一个人的饭量。
    好在这姐妹吃饭不挑。昨天晚上准备的饭不够吃之后,顾灵也好奇她们的食量,就让杜嬷嬷准备了萝卜丝玉米糊,让这姐妹敞开了吃。结果好样的,这姐妹俩每人吃了四大碗。看的她奶奶眉头越皱越紧,私下还对她说,这两丫头养不起。
    不过今日一起来,看到两姐妹干活,顾奶奶又满心觉得值。不管是劈柴还是挑水,两姐妹干的比顾老二还利落,一斧头下去,就差把木头下面垫着的大石块给崩碎了。
    “吃饭了吃饭了……”顾奶奶大声吆喝。
    现在顾家人多了,堂屋里摆放了两桌,主人一桌,下人一桌。今日早上,主人一桌吃的是馒头豆浆和鸡蛋。下人一桌吃的是豆浆、野菜馍馍和蛋汤。
    其实差不多,区别在于,纯面粉做的馒头和馍馍里夹了野菜、浓浓的豆浆和加的水比较多的豆浆、水煮蛋和加的水比较多的蛋汤。但不管怎么说,豆浆和鸡蛋都是有营养。
    吃好饭,顾爷爷和顾老二带着洪发去鱼塘了,以后鱼塘就让洪发管着,顾大田就失业了。而洪发的妻子吕莲也是个勤快的,收拾好顾家,就拎着主家的衣服去洗了,一起的还有陈小红。洪小宝昨天晚上也被爹娘叮嘱过,以后当两位公子的小书童,他是个懂事的,吃好饭就跟着顾森和顾木了。剩下陈大红则寸步不离的跟着顾灵,顾灵在屋内看书,她就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让顾灵在屋内都感觉到了深深的安全感。
    第65章 第二更
    顾灵看了一会儿书, 见陈大红靠着门板维持着原来的坐姿,忍不住道:“大红,其实我在家里没事的,也十分安全的, 你可以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哪想陈大红却直接拒绝了, 还非常认真的道:“不行的姑娘,杜嬷嬷昨天晚上教导过我们了,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姑娘的安全, 不管姑娘去了哪里,我都要跟着的。杜嬷嬷说了, 只有姑娘安全了, 我们才能吃饱肚子。不过姑娘放心,您可以当我不存在, 我是不会发出声音打扰姑娘做事情的。”
    顾灵:“……那行,你高兴就好。”
    顾灵看书是按照现代的课程表来安排的,看一堂课半个时辰,也就是现代的一个小时, 再休息一刻钟,早上看两堂课的时间, 下午看三堂课的时间。
    看了一会儿, 她站起来, 在房间里扭扭腰,活动活动。没过一会儿, 吕莲和陈小美洗了衣服回来了, 晒好衣服后两人又背着背篓出门了,去山上捡柴、挖野菜、挖笋。
    顾灵看着,觉得她们适应的还挺快的。
    一个时辰后, 两人回来了,背着可以生火的树叶,还有小半篓的野菜,不过更多的是冬笋。这个日子,还真是吃冬笋的好日子。
    顾奶奶见她们勤劳,能干家务又能自己上山找吃的,对她们很是满意,见有不少冬笋,便和她们一起在院子里剥起了冬笋,冬笋剥了壳之后,然后用水煮开,再晒干,笋干炒肉的味道可是一绝。
    “乖宝……乖宝……”突然,在院子里剥冬笋的顾奶奶叫了起来。
    “奶奶,怎么了?”顾灵在屋子里问道。
    “乖宝哟,钱夫子的外甥来了。”顾奶奶声音里的兴奋,已经胜过顾灵第一次挣钱的时候了。
    钱夫子的外甥听到顾奶奶这这称呼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朝着顾奶奶先行了晚辈礼,然后道:“老太太唤我名字就好,我姓白,名谨亦,字子息。”不过他的字只有外祖和师兄们叫过,便是姨母也习惯唤他的名字,一般文人之间才会叫字,寻常时候,家人和亲戚都会叫他谨亦,不熟悉的人只会叫他白公子。
    顾奶奶一听什么名啊,字啊的,她听着觉得啰嗦,便豪爽道:“那我就倚老卖老一下,叫你小白吧。”
    白谨亦听到这话,刚抬起准备去找顾灵的步子一顿,他差点把自己给绊倒,可看着顾奶奶那么灿烂的笑容,他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老太太,这名儿连他的来宝兄弟都不喜欢。
    顾奶奶倒是不知道白谨亦的想法,她觉得喊小白亲切一点,也有意和白谨亦拉进关系,毕竟这是钱夫子的外甥嘛,和钱夫子的外甥搞好关系,他也能在钱夫子面前为乖宝说点好听的话啊,这是顾奶奶最淳朴、最直接的想法。“小白啊,你今日来找乖宝吗?你来的正好,昨日你匆匆忙忙的,也没留下来吃个饭,今日也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便留下来吃个饭吧。”
    白谨亦赶忙道:“多谢老太太美意,不用了,姨母还等着我回去吃饭。我今日来确实找顾师妹的,是关于周强一事,今早县令已经开堂问审了,此事已经结束,故而顾师妹不用再担心了。”昨日来的时候,因周强一事还没结束,所以白谨亦也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提起,而今事情结束了,周强这人父母已经去世了,故而他被判刑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找上门来,所以白谨亦便是说开了也无妨。
    顾灵已从屋子里出来了,听到顾奶奶说小白的时候,她捂着嘴偷笑,正想劝说顾奶奶呢,没料到白谨亦说起了周强的事情。“结束了就好,此事多谢白师兄。”
    白谨亦道:“不用多礼。对了,昨儿晚上跟踪周强的时候,遇见了朱策朱公子和顾兰姑娘的父亲也在跟踪周强……”白谨亦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故而我说,是受了你的委托才去处理周强的。”
    “什么?”顾灵还没说话,听到白谨亦话的顾奶奶大叫出声,“乖宝哟,那个周强是个杀人犯啊,这么危险的人你咋去管了?”
    “奶奶我……”
    “你这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啊?”顾奶奶激动了起来,“你个傻孩子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那种杀人犯你去管他干啥啊?”顾奶奶一想到顾灵可能出事,她的眼眶都红了,她又自觉有些失态,赶忙转过身。
    顾灵的心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又闷又难受。自从爸妈去世后,她做很多事情都是随心所欲的,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概是这样觉得,反正我都是一个人,想那么多干什么?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暴露自己。她原意不过是给钱夫子写封信,请钱夫子出面拜托保正调查周强,这件事也不会暴露自己。
    但是她忘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在她的想法之内的,每个人的想法都是随着本人的念头而改变的。
    看着老太太为自己红了眼,顾灵第一次体会到了爸妈去世后那种难受的感觉,她赶忙跟老太太道歉:“奶奶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管别人的事情了,我向您保证。”比起别人的事情,比起别人的安危,哪有老太太重要呢。
    顾奶奶看着宝贝孙女担心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责怪她,她知道她家乖宝最是善良不过了,说到底,就是顾兰那个惹祸精招惹的麻烦。也好在这次有钱夫子和小白肯帮忙,所以非得好好谢谢钱夫子和小白。眼下钱夫子不在,可是小白在啊。
    顾奶奶想了想,趁机要求孙女道:“乖宝啊,那你答应了奶奶一定要做到的啊,你如果出了事,奶奶也不活了。”
    “奶奶,我保证,我发誓。”顾灵竖起手指,“如果我做不到,我就……”
    “呸呸呸……”顾奶奶赶忙握住她的手,“小孩子童言无忌,瞎发什么誓,奶奶相信你就是了。”
    顾灵见老太太总算好了,她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松气的太早了,因为转身老太太又叫上了白谨亦。
    “小白啊……”顾奶奶有些尴尬看向白谨亦,“老婆子今日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
    白谨亦很认真的道:“没有,您对顾师妹的一片慈爱之心,让晚辈很是感动,晚辈也很羡慕顾师妹有您这样的奶奶。”眼前的老人让他想起了外祖,故而看着她,白谨亦也不自觉的多了一份亲切。
    不过,顾奶奶是个会得寸进尺的人。她见白谨亦这样说,便顺着梯子往上爬了:“小白啊,既然你很感动,那你留下来吃顿饭吧。这件事还要好好谢谢你们呢,你如果连顿饭都不肯赏脸,就是看不起老婆子我了。”
    白谨亦:“……”
    顾灵也趁机道:“白师兄便留下来吃顿饭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奶奶这么喜欢一个除了我之外的人呢,我都有些吃味了。”
    白谨亦只好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太太一听,高兴极了,朝着后院大声道:“老二家的,去杀鸡,今天母鸡炖冬笋。”
    屈氏在后院喂猪,听到老太太的话,大声应道:“晓得了。娘,今天鹅下蛋了。”
    顾奶奶顿时道:“啊哟,这是好兆头啊,小白,你可来的真是时候,咱们家的鹅买来三个月了,还是头一次下蛋,今天这鹅蛋你得尝尝,这可真是贵人临门鹅下蛋啊。”顾家买来的小鹅是两三个月的,鹅得五六个月才能下蛋,今天还真是赶巧了。
    白谨亦有些窘迫,他还是头一次知道鹅下蛋了被他赶上,也是好兆头。不过看着农家人的气氛,他又觉得很是温馨,不由自主的笑了:“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此时他的笑容和往日里的笑不同,往日里的笑容尽管好看,但是带着几分礼貌和敷衍,尽管优雅得体,却也带着几分疏远。而此时他的笑容如沐春风般,使得他的整个人都放下了身架,像是走下了神坛般。
    顾奶奶不禁道:“你这孩子,长得真是怪好看的。”
    白谨亦:“……”英俊的脸不禁有些红了。
    顾奶奶又道:“以后娶个好看的小姑娘,生的娃更加好看。”
    白谨亦:“……”
    顾奶奶突然想到了什么:“小白啊,你今年多大了?”
    白谨亦道:“今年十七了。”有种糟糕的感觉,他想寻个借口离开,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顾奶奶眼睛一亮:“那你明年就十八了,明年如果再不定亲,衙门得给你指派亲事了。小白,你家里给你说亲了吗?”
    白谨亦:“……未曾,但是……”
    “啊哟,那可不好,你家人一定很操心。”顾奶奶叹气,“明年我们家乖宝也十四了,我也愁啊。我们家乖宝这么好,这么聪明,也不晓得哪个兔崽子配得上。哎……”
    白谨亦下意识的看向顾灵,顾灵自认不是脸皮薄的,但是被奶奶当着白谨亦的面这么夸,她也不禁红了脸。
    第66章 第三更
    白谨亦原本有几分尴尬的神情变了, 看着顾灵羞涩的样子,不自觉的泛起了一抹笑容。往日开朗的小姑娘原来也有害羞的时候,她请自己介绍青年才俊的时候,怎么就不害羞了?
    顾灵察觉到了白谨亦的视线, 也不禁看向了他。接着, 她的脸更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心跳有些快, 扑通……扑通的……为了缓解尴尬, 顾灵赶忙道:“奶奶,白师兄难得来一趟咱们桃水村, 您先张罗着午饭, 我带着白师兄去咱们家的鱼塘逛逛,顺便请白师兄看一下我们家刚造好的新房子。您看啊,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如果我们家新房子有需要改善的地方,我也可以请白师兄指点指点。”
    白谨亦也顺着顾灵的话赶忙道:“有劳顾师妹了。”他也抗不住老太太的热情。说起来,白谨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老太太, 他以往见到的人都是自持身份,秉持礼仪的, 不似这位顾家老太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顾灵道:“白师兄请。”
    白谨亦:“顾师妹请。”
    接着, 两人也不等顾奶奶说话, 便逃跑似得走了。
    陈大红见状,赶忙跟上。
    陈大红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作为匪徒出身的她, 不缺的就是观察地形的能力,她选择保持适当的距离,如果姑娘有危险, 她要在第一时间去救姑娘。
    顾奶奶看着两孩子走出院子,她叹气,对一边的吕莲和陈小红道:“他们咋听不懂呢,你们看两孩子都长得俊,也都没定亲,这凑成一对多好,将来生的娃肯定也好看。”她就是喜欢漂亮的娃啊。如果说刚才顾奶奶是因为对白谨亦的颜值升起这个想法,那么现在仔细一想,确实觉得这凑成一对非常的好。
    小白家的姨母是乖宝的夫子,夫子对乖宝那么好,乖宝如果嫁给小白,也不用担心被长辈欺负。而且她看小白的性格也非常好,长得好看不说,为人还非常的有礼貌,且也有本事,这样的男娃最配得上她家乖宝了。唯一要担心的是小白家的爹娘是不是好相处的。
    顾奶奶一边想、一边去烧水了,等着屈氏杀鸡炖汤。
    顾灵和白谨亦走出顾家,两人一起叹了一声气。
    哎……
    哎……
    接着,两人又面面相视。
    噗嗤……
    两人同时笑出声。
    “你家老太太可真热情。”白谨亦也颇有些尴尬。
    顾灵也觉得不好意思:“我奶奶平日里就是这样热情,我们乡下人不拘小节,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还请白师兄莫要见怪。回头我说说我奶奶,让她下回顾着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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