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舒灵灵脱下外套,扔在一边,说话阴阳怪气的,“喝酒当然行啊,不过是一罐,不是一口哦。”
    “好。”苏时宛应声,扣起拉环,还没听见滋啦的出气声,江时然把啤酒抽了走,也没征得在座其他人的同意,扣开拉环,一口气替她喝光。
    易拉罐卡啦一声,被他捏扁扔在茶几上,摩擦着桌面,当啷两下。
    围观的人都不吭声,静了两秒,舒灵灵没好气地,“代罚合适吧,江老师。”
    江时然轻哼,手指勾起桌上的白色塑料袋,从里面又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懒得多话,还是一饮而尽。
    这次他喝得略潦草,唇角边滋出些啤酒沫,指腹轻轻一揩,有那么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苏时宛抽了张纸巾给他,男人接过,触到她指尖,湿黏的感觉交互,苏时宛很快收回动作,好像再慢一秒,就会和他黏连住抽不出身似的。
    “代一罚一,这样合适了吗?”江时然指着桌上的瓶子,挑起眼,不耐烦的语气,“麻烦下一轮。”
    大家都有耳闻他难相处,舒灵灵当然不好再说什么,论人气流量这些,在座没有一个能和现在的他相比较,所以谁都没意见,识趣地继续游戏。
    苏时宛跟他道了声谢,江时然没看她,连声“恩”都没有,他开了第三罐啤酒,喝了两口放在桌上。
    随着他的动作,苏时宛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男人脸色淡淡,褪去了之前的不耐烦,但也绝不是心情好的神态,很难辨别其中情绪。
    到了两点,导演宣布vlog得票数最多的是江苏cp,加上第一局游戏,他们连胜两把,获得了情侣补贴券五千块。
    但江时然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多起伏,像是稀疏平常,又或者是情理之中,还有可能,是他心情确实不太好。
    其中的原因,苏时宛并不确定,但感觉和她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关系。
    -
    节目一直录到晚上九点才结束,他们走之前,工作人员嘱咐明天会有更加刺激的游戏,奖励也会是今天的两倍,这让其他三组备受期待,毕竟他们今天纯粹是来玩了个寂寞。
    等他们走后,江时然独自先回了房,苏时宛坐在沙发上找了本书看,她哗哗翻了几页,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就会往走廊的方向看,见那边毫无动静,又垂下头接着看书。
    场务们收好器材,跟她招呼道,“小宛,我们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哦,好,晚安。”苏时宛挥了挥手,目送他们出去,回头又望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叹气,“可能是睡了吧。”
    她原本还想等人都走了,问问他今天怎么了,顺便想确认下是不是自己中断他玩游戏,所以不太高兴。
    刚才空下来的时候,苏时宛上网查了下,打扰到男生玩游戏到底有多严重,十个回答里有九个都在说不可饶恕,还有一个回答是——如果对方是女友,那就没问题。
    很显然,她不是,而且今晚应该是没这个询问的机会了。
    合上书,苏时宛起身,关了客厅的灯,回房间洗漱。
    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十一点,手机上多了几条微信和未接语音,是她父母打来的。
    苏时宛回拨过去,说了点录制的事情,向兰芳叮嘱她睡前记得吃点维c,最近天气忽冷忽热,怕她感冒了。
    “嗯,知道了。”苏时宛挂了电话,想出去接杯温开水,打开房门,发现客厅里亮着灯,不是之前白亮的色调,而是调过的昏黄光晕,并不刺眼。
    江时然靠在料理台前,身后的水壶呜呜地正烧着水,他没注意到她,还在刷着手机看。
    苏时宛走近,叫他,“江老师。”
    男人抬眸看她,随手放下手机,“还没睡?”
    “嗯,出来喝杯水。”
    江时然手指点了点后面,“还有一会儿,你等等。”
    苏时宛点头,“好。”
    声音落下,空气一并冷却下来,两人陷入无言的状态。
    江时然没有看手机,雾蒙蒙的水蒸气围裹着他,苏时宛也看不清他的视线究竟落在哪里,隐约感觉他在看自己,但又不确定。
    啪嗒一下,热水烧开。
    江时然倒了两杯,提醒她还烫嘴,等凉一点再喝。
    苏时宛恩了声,她捧起杯子,暖和暖和手,本想提一句今天的事,却见他手上多了袋速溶咖啡,“你这么晚还喝咖啡吗?”
    江时然笑说,“写歌必备品。”他正要撕开口子,苏时宛放下杯子,一把抢到自己手里,“今晚就算了吧,你早点睡。”
    江时然笑着看她,一句话不说,雾茫茫的白气终于散去,他眉眼带笑,像在笑话她刚说的提议。
    苏时宛不解,盯着他看,想搞清楚他的笑点在哪里,忽然就记起他经常失眠到凌晨三四点才睡的事,“你是失眠了睡不着?”
    那可以听她上次录的钢琴摇篮曲,没必要再喝咖啡熬夜的。
    这话她没说出口,因为脑海里忽然想起上一回,他说还不够近的话来,当时脸颊发热的记忆历历在目,这会儿便噎住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失眠不是早被你治好了。”江时然笑了笑,伸出手,“还我吧,我今天就是文思泉涌,想写歌而已。”
    苏时宛没给,把咖啡揣进睡衣兜里,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也不揭穿,顺着他说,“你不是说听我的歌就能写吗?那用不着喝咖啡呀。”
    江时然笑叹,好似无奈,“行,那我不喝了,你早点睡。”
    他两指捏着玻璃杯,转身要回房,苏时宛伸出手,抓了下他胳膊,“你不能回房间里偷喝吧。”
    江时然回过头,笑了声,“答应你了就不会喝,我回房间听歌。“
    “这有现场版你不听吗?”
    江时然挑眉,“嗯?”
    “我…我就是觉得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苏时宛看着他疑惑地拧了下眉,及时纠正道,“那是我乱说的,其实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唱歌了,不知道江老师有没有空听一下我的live呢?”
    她磕巴地说完这些,怔怔地看着他,想捕捉对方眼神里的每一个微神情,生怕他说没空然后拒绝她。
    江时然没有一秒思考,笑说:“当然,这不是我的荣幸吗。”
    苏时宛给他唱了《风筝飞》,没有音乐伴奏,纯清唱,在空阔的厨房里,站在他对面。
    这是苏时宛第一次面对面给男生唱歌。
    江时然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但完全没有在歌声里表现出来,她的声线很干净,清爽的没有任何干扰动乱的杂音。
    听她唱歌时常会觉得很安心,像漂泊的落叶终于找到归家的根一样。
    暖黄的琉璃灯火照在她脸上,苏时宛唱完最后一句,前所未有的紧张终于彻底卸下。
    她看着对面男人舒展开的眉眼,始终笑着看她,像是完成了艰难的使命,她轻轻呼出气来,“谢谢江老师满足我今晚想唱歌的心愿。”
    江时然低笑,“我倒感觉像是你在哄我开心。”
    “……”
    苏时宛哑然,突然说不上话,像是被人窥探到心底的真实想法,既不想否认也不好意思承认。
    江时然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眼底笑意不减。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像在故意打趣她,“苏老师厉害啊,直接把我的创作欲打压没了,现在不想写歌,只想好好睡一觉了。”
    “……”苏时宛噎了噎,当他这话是夸奖听,本来她就是想让他早点睡的,目的达成了就好。
    “那就晚安吧,江老师。”
    “嗯,晚安。”
    -
    第二天一早,苏时宛睡醒起来。
    其他三对艺人已经过来他们这边,她上妆的时候,听见他们在问工作人员,今天到底是什么游戏,节目组一直保密没透露一星半点。
    上午九点,他们上车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巴到达目的地。
    苏时宛坐在车厢最里面,最后一个下车,听到外面已经有女生在喊叫。
    “不是吧,玩极限运动吗?”
    “我恐高啊,真的玩不了。”
    “想回家了,太吓人了这个。”
    这片地带空旷,处于帝都远郊,一下车,清新的大自然气息扑面,入目是山涧和流水,山青水绿的,看着格外美。
    如果不抬头,根本发现不了五十多米的高台,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害怕。
    在签完安全书后,苏时宛和其他人紧随工作人员上到高台,刚才在下面看,没觉得有多高。
    真正站上来以后,再往下看,那种还未出现的失重感仿佛已经在脑子里幻想过一遍了。
    “怕吗?”江时然拉了下她衣领,把她往里面带,手劲挺大的,差点将她拎起来。
    苏时宛如实道,“有点。”
    她站到里面去,被江时然在外护着,她不恐高,但如果真的要跳下去,害不害怕的她不敢保证。
    节目组让他们先决定好顺序,这是单人蹦极,他们一共八个人,这种时候每个人基本都只顾得上自己。
    不知是谁提议的剪刀石头布决定次序,先玩了一把,舒灵灵轮到第一个要去跳。
    她呜哩哇啦地不肯去,连穿个安全衣都是扭扭捏捏,像在赶鸭子似的,“我是真的害怕,能不能不让我第一个啊。”
    石验虽然是她搭档,但压根没想上去和她换顺序的意思,因为有机子在拍,所以他不停地为自己找补,“灵灵,我们要遵守游戏规则,你可以的,相信你自己。”
    舒灵灵还是不敢,她蹲在地上,抱着栏杆,死都不愿意起来。
    节目组包下的时间似乎有限,再任她拖延下去,今天的拍摄根本完不成,工作人员轮番上来劝她,但舒灵灵就是呜咽着不肯。
    今天外面风很大,高台上更是冷风呼啸。
    苏时宛紧了紧身上的呢大衣,护着脖子避免受风寒,她回头看了眼江时然,才发现他衣着单薄,脖子里空空荡荡。
    他感冒好了没多久,现在又这样,今天回去指不定还得染上。
    江时然屈着两臂,倒靠在护栏上,风吹乱他前额的发,眼神迷离,但还是和苏时宛投来的目光撞到一起,两人对视上两秒,她别开眼,走去导演那边,问了些话。
    “那我可以第一个跳。”
    她说完这话,导演喜出望外,随即让负责蹦极的工作人员帮忙给她穿好装备。
    江时然突然站直身,走了过去。
    这时苏时宛正巧转过来看他,风很大,吹得她长发乱舞,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边,“江老师你能在我后面跳吗?”
    江时然本想跟她说他可以第一个,但苏时宛抢在他前面先开口,“导演说跳完可以先去车上休息,你穿的太少了,我尽量快点,不浪费时间。”
    “……”
    工作人员遣散他离远一些,江时然站在她两米之外,看着她两臂交叉,紧闭起眼,她的唇色被冷风吹得偏紫红颜色。
    她就是个女孩子,肯定是害怕的,但现在,她就仿若那一缕晨间的朝阳,照亮着万物,温暖又无声地,如同她歌声一般,声声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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