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里面的人还得起那些债,但是,她也知道,张红玉恨毒了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帮忙。
    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想起曾经姑嫂二人之间相处的种种过往。
    一开始,母亲和哥哥并没有那么疼她,在她出嫁时,也不愿意帮她多备嫁妆。那时候他们怎么说的?
    ——你嫂嫂即将临盆,咱们家里多一口人,花销大着呢。反正你去了李家,那边不会亏待你的。
    ——长月,你要懂事,得为咱们柳家的子嗣着想。
    她是接受了这番说法的。
    可当她打听到同为李家妇的二弟妹娘家帮她备了许多嫁妆后,心里就不平起来。
    妯娌二人差不多的时间进门,本就会被人比较。二房嫁妆丰厚,只会衬托的她愈发寒酸。她越想越不甘心,在某一日看到胡关要去赶考,怕错过嫂嫂孩子的洗三礼,特意先来送礼物时,她福至心灵,突然就有了主意。
    她也不知道最开始是怎么说的,总之就是旁敲侧击的告知母子俩张红玉在外头有事,和那个胡关不清不楚。越说越顺畅,说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深信不疑。
    而她也成功的得到了大笔嫁妆,孩子出生后,母亲和兄长更是拿他当亲生。不过张红玉的阻拦送来了许多礼物。再后来,兄长还将旭儿送进了书院。
    事情过去了许久,柳长月本来都忘了。可此时回想起来,却格外清晰,仿佛昨日才发生过一般。
    难道这就是报应?
    柳长月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哭得格外伤心。
    楚云梨听到了外头的哭声,出来开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道:“你要哭我管不着,但你走远一点。不要在我门口!”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柳长月转身跪在了地上:“嫂嫂,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原谅我吧……我给你磕头赔罪……”
    楚云梨不避不让:“你哪对不起我了?”
    听她还愿意跟自己说话,柳长月心头又伸出了希冀来。实在是如今她走投无路,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希望,她急忙道:“当年是我不对,不该在娘和哥哥面前说你的不是,你原谅我这一回,行吗?”
    听到这话,楚云梨倒生出了几分好奇心:“这话从何说起?”
    如今的柳长月真心觉得这就是一场报应,她本来不想说,又想要让张红玉原谅自己。
    或许,等她原谅,他们母子就会转运。
    “当年我……”哪怕已打定主意要说,柳长月还是觉得难以开口,眼瞅着门口的人不耐烦,她急忙道:“当年我说你和胡秀才……娘和哥哥好像信了……这也不能怪我,那两天你们俩见了三次面……我只是随口一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记在了心里……”
    原来最开始是柳长月胡说八道而起。
    楚云梨气笑了:“已经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柳长月:“……”不提怎么行?
    “嫂嫂,我去娘和哥哥面前认错,帮你洗清名声。不让他们再误会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她满脸希冀:“我不要多,只要二十两……以后我加倍还你……算我求你……”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楚云梨居高临下看着,无悲无喜。真正需要她道歉的人已经不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不会帮你。”楚云梨沉声道:“哪怕你去认错,帮我洗清了名声,那本就是你应该做的。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你的。”
    “至于借你银子,都说是有借有还,之前你借的还没还,我不会再借!”说着,她扳起手指算了算:“再过半个多月,就到了你借据上写的还债的日子。你若不还,我就去衙门请大人帮忙追讨!”
    柳长月:“……”
    她只觉得周围的风更冷了。
    冷得她牙齿打颤,她颤声道:“你就算不帮我的忙,也别落井下石……咱们好歹姑嫂一场,这是缘分……”
    “这是孽缘。”楚云梨打断她:“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了你们这些个玩意儿。真的是一个敢编,一个敢信!”
    她伸手一指:“你赶紧给我滚,别在这碍眼。”
    柳长月不肯走,继续跪着。
    楚云梨关上门:“你再出声,我就去书院告你了。”
    书院的学子读书得安静,所以,凡是在学子住的这两条街夜里扰民的,都会备注扎在书院的官兵带走。
    于是,柳长月哭都不敢哭了。
    她怕明天那些人来追债的时候,没有人帮儿子求情。有她拦着,总比没人拦要好一些。
    对于柳长月来说,这一夜格外漫长。
    等到天光将亮,在柳长月眼中,只觉得越来越绝望。她觉得自己被冻成了冰坨子,想要挪动都费劲。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想丢人,钻到了僻静处。又担忧着儿子的伤,等到学子走了大半,她急忙了儿子的住处。
    李旭受的伤太重,说是睡觉,其实是昏迷了的。
    天光大亮,柳长月进门之后,将儿子身上的伤看得愈发清楚。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青紫片片,她根本就不愿意相信,那是自己儿子。
    可他就是!
    柳长月蹲在了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李旭是被门口的吵嚷声吵醒的,或者说,他根本就睡不踏实,要不是身上的伤,他压根就睡不着。
    听到那些打手的声音,他瞬间惊醒过来,一偏头,刚好看到母亲被他们推倒在地。
    一群人涌了进来。
    光被挡住,李旭心中一片绝望:“能听我说两句吗?”
    他受着伤,声音不大,淹没在了众人的呼喝之中。
    为首的人抓着一张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一吼,后面的人也震天地吼。
    屋子本就不大,李旭被吵得耳朵嗡嗡响,看着他们眼中的凶性,他吓得结巴起来:“我会还的……”
    刚看到,为首的人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把刀来,另一只手还来扯他的,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就往后缩。
    “不要!”
    打手太多,又个个身强力壮,李旭哪里躲得开?
    很快就被众人拉平了身子,将他的一只手拉直,大刀高高扬起,眼瞅着就要落下。
    李旭眼中没有别人,只有那把锋利的大刀,如果这刀落下,他别说读书了,从今往后就是个废人。
    废人能做什么?
    第1720章 被冤枉的女子十九
    柳长月眼中也只有大刀。
    周围的人没有害怕,反而在起哄。催促着为首的人赶紧斩下,好回去交差。
    柳长月尖叫着往前扑,却根本靠近不得,再次被人推开。
    李旭眼看大刀要落,大吼道:“我会还的。我翻倍还!”
    听到这话,已经斩落一半的刀瞬间收势,为首的壮汉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咱们兄弟逼你的。”
    说话间,不知道又从哪便来了一张纸,用刀割破了李旭的胳膊:“快点摁。”
    李旭:“……”准备得这么齐全,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吧?
    原来这些人本来就没打算今日收债。
    心里再恨,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老实摁了。
    那些人临走之前,还嘱咐道:“别耍花样,老实筹银子还债!也别想着躲,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能把你找出来。到时候可就不是断手断脚这么简单了!”
    最后一句,威胁之意甚浓。
    柳长月急忙保证,像送瘟神一般,小心翼翼将他们送出了门。
    关上门后,母子俩都长舒一口气。
    这也只是暂时的,母子俩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旭儿,现在怎么办?”
    李旭也想问这话,他真的怕了这些人:“我想回家养伤。”
    柳长月沉默下来。
    见母亲久久不言,李旭心里不安:“娘?”
    柳长月咬了咬唇:“旭儿,这书院的人都知道你欠债的事,可……可城里那边知道得不多。我去借银子的时候,只说你是为了买笔墨纸砚欠的债……咱们还是别回去了吧。”
    这里已经足够丢人,要是把这脸丢回城里去。以后李家还怎么做人?
    见李旭面露不愉,她低下头道:“你若回去,爹娘他们肯定要不高兴。”
    “再不回去,我会死的!”李旭本就享受众人羡慕的目光,才会去买徽墨,如今,所有人看他都像是看笑话一般,他压根就忍受不了,巴不得逃离此处。
    有赌坊的那些打手在,除非他即刻就把债还上。否则,这书大概是读不成了。
    再有,读了这么多年。李旭心里清楚,他压根沉不下心来读书,这些年不过是贪图安逸,才会每旬准时到书院报道。
    如今……他想离开了。
    柳长月也知道,读书人要脸面,儿子这两日身上发生的事,肯定会有人议论。他日后再去书院,也会被人看不起。
    “旭儿,咱们再忍一忍。”她眼泪又落了出来:“等我有银子,就带你回城里租房子住……”
    话是这么说,但母子俩心里都明白。等柳长月有足够的银子,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母子俩枯坐了半晌,李旭动了动干裂的唇:“娘,我饿。”
    柳长月也饿,好在她身上有几枚铜板。刚才虽然掏出来了了,可那些人根本就看不上。
    也好在他们看不上,母子俩才不至于饿肚子。柳长月跑了一趟,买了最便宜的粗粮饼。
    干咽了几口,李旭只觉得嗓子更痛了。
    ……
    另一边,楚云梨心情不错地送走了儿子,就带着梁嫂去街上采买。
    书院中有专人做饭,大部分的学子都在那里吃。不过,也有富贵人家专门请的人伺候自己孩子。
    如今柳成扬也是回家吃饭的人之一,最近他拔高了不少,整个人也壮实。看起来不如以前虚弱,脸上病态的苍白褪去,多了几分红润。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楚云梨见梁嫂买菜时荤素搭配,且有些菜色没那么好做,明显用了心。夸赞道:“成扬最近长高了,下个月给你加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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