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围过来了不少人,但却没人敢伸手。
    楼玲珑的脸色实在难看,又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明显生了重病。
    有人看不过去,想要伸手,边上立刻有人提醒:“大夫说过,有些病不能随便乱碰,万一把人给碰着了怎么办?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你就多等一等……”
    确实有人去请了大夫。
    这个好心人是楚云梨。
    离得这么近,楚云梨想装作自己看不见都不能。她挤进人群后,就看见楼玲珑不看任何人,只看着她。
    “嫂嫂,你帮帮我……”
    楚云梨伸出手把她平躺在地上,又接过好心妇人递过来的衣衫盖住她身子:“你先躺好,大夫很快就到。”
    楼玲珑一把握住她的手:“哥哥这几日在家中茶饭不思,嫂嫂,你回家吧!从今往后,我再不给你们添乱……你就当我不存在,当楼家没有我这个人。”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期间还咳嗽了两声。不过,楚云梨听得出来这咳嗽声分明就是故意逼出的。当下不着痕迹地摸到她腕间,很快便知,她虽体弱,但也没到的动辄就要命的地步。
    她眼神一转,看向人群:“她脸白成这样,本身就有心疾,大家能否帮我个忙,再去请几位大夫过来。”
    楼玲珑:“……”
    她一把握住楚云梨的手:“嫂嫂,你答应我回家!否则我就不看大夫!”
    围过来的这些人里,除了少部分是行人。大多都是周围做生意的商户。大家都知根知底,也知道楼赵俩家发生的那些事。这会儿看到楼玲珑都要晕厥了还在求,都觉得赵家姑娘太过冷情。
    有那自认为好心的人都想开口劝说二人和好了。
    楚云梨摇了摇头:“你还是这么任性。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娘和哥哥这些年来当你是生鸡蛋似的护着,你说这话,对得起你娘吗?”
    这话立刻有人附和:“你娘那般疼你,每年花费在你身上的银子那么多,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楼玲珑没想到自己换来的竟是一通指责,她缓缓起身:“嫂嫂,我活了十几年,让娘忧心了十几年。实在是不孝,你若不回,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楚云梨看着她,满脸嘲讽:“都说狗改不了吃那什么,我进门之后,你三天两头生病,每次都让她们母子以为我粗手笨脚不会照顾人。每一次他们母子都说是我不对,我简直受够了。也不可能再回去。玲珑,你是大姑娘了,应该懂点道理,总不能为了你娘和你哥哥就委屈我啊!你娘和哥哥是人,我就不是吗?合该为了你们家奉献一生?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那些准备开口劝楚云梨回楼家的人听到这番话,立刻就住了口。
    事实上,挺多人都觉得,楼玲珑被养得太娇了。
    恰在此时,余琅从人群外进来:“阿岚,话不投机,你已经帮忙请了大夫,这便足够了。”
    说着,还伸手来拉人。
    这男女之间在外人面前这般亲密,非得是未婚夫妻不可。众人也听说过两人来往的传言,有些还无意中发现过,但两人毫不避讳,应该是有结亲之意。
    想到此,众人再看向楚云梨的目光满是复杂。
    余琅青年才俊,是这城里不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不少人都暗地里看他的妻子人选,本以为是城里那几家的闺秀,没想到只是一个和离带着孩子的寡妇。
    有那想得深的人,开始回想二人到底是何时认识的。无论怎么回忆,余琅又不太到这边的街上来,除了刘家,好像也没谁家和余琅有旧,也就是说,两人是最近才认识的。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楚云梨坦然自若。反正都是要成亲的,无所谓他们怎么看。
    余琅握着她的袖子始终没有松开,想把人拽出人群时,大夫终于赶到。
    一来就是三位,楼玲珑不停地往后挪:“我要看孙大夫。”
    “别任性。”不用楚云梨开口,边上已经有人拽住她,正是方才被她碰着的那位大娘:“你的脸白成这样,大夫都到了,没必要再等。再说,你娘和大哥已经在来的路上,应该很快就到。”
    楼玲珑想退出人群外,可围观的妇人挺多,看到有人伸手,便纷纷出手将人摁住。楼玲珑挣扎不过,急得眼泪直掉。
    大夫伸手把脉,渐渐地皱起眉来。然后,他看向边上另外两位:“二位来瞧瞧。”
    两人一一把过脉后,相视一眼,道:“这姑娘身体太弱,脾胃空虚才会如此。”
    这话几乎是直接说楼玲珑是饿成这样的。
    有那和楼家相熟的妇人,早就听说过楼玲珑心疾之事,平时没少听楼母担忧自己女儿。眼看三位大夫似乎没看出来病症,她急忙提醒:“玲珑她有心疾。”
    “没有啊。”最开始把脉的大夫一头雾水:“我刚来时看到她还奇怪呢,心疾发作竟然一点事都没有,精神还不错。”
    另外两位大夫也纷纷摇头。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楼家母子赶到,楼母看到女儿煞白的脸,两步扑上前:“玲珑,你这是怎么了?”
    边上的大娘急忙解释:“我从这里路过,她就摔了过来。我顺手把人一扶,就丢不开了。你是她娘,赶紧把人接过去吧。”
    楼京康上前准备扶人,楚云梨出声:“刚才几位大夫都说,她压根就没有心疾,脸白成这样,都是因为饿的。”
    楼母讶然,霍然扭头看向几位大夫:“真的?”
    她自从给儿子娶妻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有这么个病,婚事怕是要艰难。就算如愿嫁去了余家,她那么体弱,子嗣上怕是没那么容易。所以,她一直都挺懊恼女儿得了这个病,这么都想把她治好。
    大夫不喜欢被人质疑:“不信就算了。”
    如果只剩他一人,还会怀疑自己是误诊。可另外两人都诊不出来,这楼玲珑要么是被大夫给诓骗了,要么就是自己装病。
    大夫也听边上人说了他们来之前楼玲珑说的那番话,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姑娘根本就是借着装病装可怜,想让赵阿岚回到楼家。
    看到大夫脸上的不耐烦,楼母面色几变。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她伸手扶起女儿:“咱们回家。”
    要丢脸了,也回家去丢。
    事到如今,孙大夫肯定是有问题的。楼母想要质问,不过等私底下避着人。
    楼玲珑低着头,不敢与母亲对视。
    楚云梨不放过他们:“楼玲珑这病该不会是装的吧?”
    楼京康闻言,下意识道:“怎么可能?”他回过头,眼神凌厉:“阿岚,你别胡说。”
    楚云梨扬眉:“这又不是我说的,是大夫说的。”想到什么,又继续道:“对了,这几位大夫的诊金你得给。”
    楼京康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如果妹妹真的是装病……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然而,他也不能自欺欺人。从妹妹四岁起,她每次发病都是孙大夫过来诊治,偶尔人不在,她还自己硬扛过去也要等。
    烦闷之下,楼京康掏出一把铜板递给几位大夫,飞快将人扶走。
    回去的路上,母子俩走得飞快,夹在中间的楼玲珑累得直喘气。
    倒不是母子俩不体贴她,而是两人有志一同的故意加快脚步,想试一下楼玲珑的深浅。
    结果……楼玲珑只是哭,看样子随时都要撅过去。但她却始终都没有晕。
    楼母脚下加快,眼神却一直紧盯着女儿。看到她如此,心里越来越沉,找了个偏僻地方,将人放在地上:“玲珑,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楼玲珑心虚地别开眼:“不都是大夫说的吗?我又不是大夫,上哪知道自己的脉象?”
    楼母面色冷淡地看着她:“你说不说?”她伸手一指外面的街道:“这只有我跟你哥,你老实回答,不会有外人知道。我们还会帮你遮掩。你要是不老实,我就只能多请几位大夫来给你诊脉!”
    楼玲珑的脸色几变,越来越白,如冬日里的霜雪一般,嘴唇直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第1630章 小嫂子十一
    其实,楼玲珑的沉默已经是回答。
    楼母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短短几息,她气息颓然下去,苍老了不止十岁。
    楼京康也没料到妹妹的病竟然是假的。他失声问:“你从四岁起开始生病,你那时候就知道骗人了?”
    “不是这样的。”楼玲珑反驳道:“我还那么小,哪里懂得这些?”她也在哭,脸上的泪就没干过,泣声道:“都是孙大夫,他告诉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娘就不会管我,也不会给我买蜜饯吃。还告诫我不许别的大夫给我把脉,否则,同样没有好日子过,还会挨打……”
    小时候不懂事,母亲和哥哥都很忙,没空搭理她。楼玲珑只要凑上去,就会挨骂,偶尔还会挨打。听了孙大夫的话后,她发现只要自己一病,他们就会丢下手头所有的事来看护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稍微露出点意思就会有人送到面前,便经常“生病”。
    得了甜头,后来母亲给自己另请大夫,她还会听孙大夫的话故意装病。吃了别的大夫的药都没有效,久而久之,每次她一“发病”,都是孙大夫来诊治。
    后来稍微大点懂事了,楼玲珑已经养成了习惯。
    楼母宠了女儿多年,听到这话,顿时将所有的错处都归到了孙大夫身上,当即大怒:“京康,你去把他请来。”
    盛怒之中,楼母也没有失了理智。
    或者说,她是生意人,下意识就会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把人告到公堂上固然解气,可此事闹大后,对楼家并无好处。
    女儿十六,正是议亲的紧要关头,不能闹出她哄骗家人的事。更何况还骗了这么多年,难免落下一个心思深沉的名声。
    真到了那般,谁敢娶?
    今日发生的这事,实在出乎楼京康预料,他脑中一片空白。听了母亲的话后,下意识就去医馆请孙大夫。
    孙大夫铺子里人来人往,早已听说了赵家门外发生的事。他猜到楼家母子可能知道了真相,拎着药箱如往日一般跟着去了楼家。
    一路上,他还好奇问:“玲珑又病了吗?”说着,叹息道:“她是真不能生气,再来几回,神仙也难救。”
    听到他还在胡诌,楼京康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孙大夫医馆中的那么多人,都是被你诓骗来的吧?”
    听到这话,孙大夫脚下一顿,板起脸道:“你这话是何意?”
    楼京康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孙大夫看他眉眼锋锐,看自己像是仇人一般,忽而转身就走:“既然不相信我的医术,那我不去便是,你们另请高明吧!”
    楼京康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治了我妹妹那么多年,还说她就像是你的孙女一般。如今她又发病了,你怎能不去?”说着,拽紧他的手腕,把人往家里拖。
    孙大夫也不挣扎,所以,并不狼狈。外人一瞧,两人看起来倒像是楼京康太着急请大夫,把他拖着小跑一般。过去那些年里,这样的情形挺多,众人都习以为常。
    进了楼家的铺子,孙大夫抽回自己的手:“我走得动!”
    话音刚落,坐在地上哭泣的楼母突然暴起,扑过来就就开始抓挠。
    猝不及防之下,孙大夫挨了两下,急忙避开:“你发什么疯?”
    楼母太过激动,像个疯婆子一般。
    楼京康也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娘,别冲动,别太生气。”
    “这个混账,害我女儿,这事没完。”楼母被儿子抱住,还在踢打不休,咒骂道:“干这种丧天良的事,老天怎么没有劈了你?”
    孙大夫一头雾水,拂袖道:“老夫一生救人无数,可当不起你这话。还有,我怎么就丧尽天良了?”
    楼母见他耍无赖,气得七窍生烟,大怒:“我女儿的病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今日在街上三位大夫把脉,都说她脾胃空虚,并无隐疾!你怎么解释?总不能他们三位都不及你医术高明吧?”
    孙大夫沉声道:“玲珑痊愈,那是老夫治了多年的结果。他们有没有说玲珑身子虚弱,需要药物进补?至于并不生气……寻常人都不能生气,更何况她一个病人,我哪错了?”
    几位大夫确实说过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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