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哑然:“杜月娟,你太欺负人了,你怎么能做得这么绝?”
    楚云梨头也不抬:“你再在这里纠缠,我可要说陈大江这些年在城里过的日子了。”
    陈杜两家发生的事,怎么看都是陈家理亏。
    这一回杜月娟干活偏偏不要他们家人,也没人帮着讨公道。一来是如今端着杜月娟的碗,他们不敢节外生枝失了这份活计。二来,确实是陈家理亏,想要让两家和好,他们实在也张不开那嘴。
    陈母真心怕杜月娟说儿子身上发生的事。
    别的不说,本家人那么多,日子艰难的也有,到时候他们上门借银,她借还是不借?
    借吧,等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人家都揭不开锅了,她哪能逼人还银子?不借吧,大家都是亲戚,真的一点不给,又会被人说绝情。
    所以,自从儿子和杜月娟一刀两断之后,陈家一直在模糊儿子这些年来在府城里的日子,就怕有人上门。
    这会儿听到杜月娟这样说,陈母哪里还敢纠缠?
    临走之前,她有些不甘心:“月娟,血缘抹不掉,平安就是我孙子。你拦着不让我们相见,本就说不过去。”
    楚云梨冷笑一声:“大家伙过来听听,这一回去府城可看到陈大江了,太威风了。”
    陈母落荒而逃。
    楚云梨满脸嘲讽,就她知道的,陈大江哪怕富贵了,也没有拿银子回来家祭双亲。
    因为汪云不愿意。
    汪云从心底里就看不起这些乡下人。不只是杜月娟祖孙三人,还有陈家人也一样。
    第1530章 酒娘七
    外人以为陈家夫妻有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会过得好。其实不然,夫妻俩只是背了个名声,一文钱的好处都没见着。
    果苗不好找,楚云梨请的人多,几日之后,就种得差不多了。空着的山头还有不少,她又买了些药材种子种下,前后不过十日,地里就差不多忙完了。
    腾出手来,楚云梨又去酒坊里帮着杜父酿了几天酒。
    等到又一次去府城送酒时,她也随行。这一回,她打算在城里多住一段。
    陈大江那边,因为陈富贵送的酒太多太便宜,生意大不如前。又因为花光了银子买方子,手头紧了不少。
    汪云出身商户人家,从小就会算计。成亲这几年来,她向来不花自己的嫁妆,都是靠着陈大江过优渥的日子。
    陈大江为了表明自己娶她不是为了汪家的银子,平时也舍得花银子在她身上。只是手头一拮据,甚至支撑不起他自己的开销,想要养着汪云,很是吃力。
    汪云发觉自己的吃穿用度大不如前,立刻就找到了陈大江。
    “怎么回事?以前我都吃祥云斋的绿豆糕,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端过来的那盘绿豆糕卖相不太好,但其实味道是一样的,陈大江自己尝过。
    他一脸无奈:“酒馆生意不太好。”
    汪云一脸不信:“就算是大不如前,也不可能连点心都吃不起。你是不是偷偷拿银子回去接济你爹娘了?”
    她虽是问句,但语气却笃定。
    陈大江心里暗暗叫苦:“夫人,我没有。”
    “那怎么会没有银子?”汪云振振有词:“我早跟你说过,长子奉养双亲,你只是次子,当初他们让你娶杜月娟,其实就是把你扫地出门,这样的爹娘,没必要挂念,更犯不着在他们身上花银子,那就是浪费。”
    陈大江叹口气,把手里的账本递上:“我真的没有乱花银子,你自己看看吧!”
    汪云是跟母亲学过算账的,翻开账本,看着寥寥几笔,一笔大些的买卖都没有,她顿时满脸诧异:“悦来楼他们……”
    “全都问我那个本家叔叔买了,他们价钱压得低,上个月还有几间酒楼问我们拿货,这个月全部都奔他们去了。”
    汪云闻言,面色难看下来:“不能这样下去!”
    陈大江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杜月娟压根没有要提价的意思,他要是跟着压价,就算把客商抢过来,也没了赚头。
    “你去找杜月娟谈谈。”汪云想到那女人的难缠,又怕她还没死心,道:“我陪你一起去。”
    说实话,她有些怵。
    两人找上门来时,楚云梨正在脂粉铺子里算账,手边堆着一大摞账本,都是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听到两人进门的动静,她头也不抬:“有事就说。”
    “要不是知道你们俩会在门口纠缠着不走,妨碍我做生意,我也不会让你们进来。”
    这话忒不客气,陈大江的脸色当时难看下来:“月娟,我想跟你谈谈酒馆。”
    “你价钱压得太低,完全可以提高一些。之前我卖的那个价钱就挺合适,所有的酒楼都能接受,城里就这么多人,每月就喝那么多酒,你卖得便宜,赚得就少……”
    楚云梨淡淡打断他:“这价钱不是我一个人定的,我和富贵叔各占一半盈利,他对此没有异议。”
    事实上,陈富贵也没想到杜家的酒这么好卖,就这几个月的盈利,他已经很满意了。
    陈大江沉默了下:“那我去找他谈?”
    “这价钱我觉得挺合适,就算他想提,我也会阻止的。”楚云梨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找谁谈都没用。
    陈大江抹了一把脸:“你是想逼死我?”
    楚云梨终于抬头,颔首道:“你说得对。如果你不酿酒了,这价钱还是可能涨回来的。”
    总之,只要陈大江在做这个生意,就别想从里赚一文钱。
    汪云面色微变:“杜月娟,你别太过分。”
    “哎呦,这话挺稀奇。”楚云梨上下打量她:“原来你也知道有个词叫“过分”,那你应该知道,过分的人是你啊!抢了有妇之夫,占了别人的方子,一文钱都不肯拿出来,生生逼着我一个女人养家,险些害死我爹,谁有你过分?”
    汪云怒瞪着她:“杜月娟,你别逼我。”
    楚云梨讶然:“你待做甚?”
    汪云:“……”
    她觉得有必要吓一吓这个乡下妇人:“杜月娟,这个城里有许多事情你没见识过,我劝你收手。”
    “我就不收!”楚云梨想了想道:“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做些不好的事。我是不是该去衙门报备一二?”
    汪云:“……衙门的人能时时刻刻盯着你吗?”
    楚云梨颔首:“你这话也对。”她扬声吩咐:“管事,你帮我去找中人问一下衙门附近有没有院子卖?”
    她一本正经:“我就和衙门一条街,应该没人敢上门找我的茬了。”
    汪云拿她无法,反而把自己气得不轻。她狠瞪着身边的男人:“你招惹谁不好,非招惹她?”
    陈大江也发现了杜月娟的难缠,简直油盐不进!
    被汪云迁怒之后,也不敢吭声。楚云梨看在眼中,忽然问:“陈大江,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娶这个女人,图什么呢?”
    她上下打量:“要论美貌,她还不及我。若论家财……有了杜家的酿酒方子,还愁不财源滚滚来?”
    陈大江:“……”
    他也不知道一张酿酒方子那么值钱啊!
    后来他也想过,他会选汪云,跟自己的出身有关。一个乡下普通汉子,自然想做富贵人家的姑爷一步登天。
    当然了,如今他知道这姑爷不太好做。但这已经晚了啊!
    不过,只要想到汪云的嫁妆,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忍受。自己花不了她的银子,儿子总能花!
    汪云听到杜月娟贬低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汪家在城内有头有脸,我金尊玉贵长大,你拿什么跟我比?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脸皮当真不是一般的厚。”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也差不多。”
    眼瞅着两人就要吵起来,陈大江只觉得头疼。他今日上门是想和谈来的,可不是想和杜月娟吵架。
    “夫人,你别再说了。”
    汪云眼看男人不帮忙,反而阻止自己,顿时气得胸口起伏。
    陈大江见她又要口出恶言,急忙把人拽出了胭脂铺子:“夫人,咱们好话说尽,她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先回去想辙!”
    “当初你写契书时,为何不把价钱定好?”汪云是越想越气:“那时候要是写得明白,咱们也能去找大人做主。”
    陈大江也挺冤。
    正常人做生意,不是赚得越多越好。杜月娟可倒好,主动降价,大把的银子白送给别人。他哪里想得到杜月娟这女人跟疯了似的,拼着不赚银子也要挤垮他?
    “还有你,就不该给她那么多银子!”
    听着这话,陈大江又觉得自己冤枉。他也不想把银子白送给人,这不是没法子么?
    “那铺子上个月都是亏损,杜月娟不肯降价,再开也还是亏。”陈大江提议:“要不,我们卖别的东西?”
    要是卖别的,可就如了杜月娟的意!
    汪云认为,这一回不能认输:“别!咱们花银子买下的方子,凭什么卖别的?”
    如果真的不再卖酒,那几百两银子等于白送给别人了。
    陈大江也挺后悔,早知道酒生意做不下去,当初就不该给杜月娟那么多银子,直接把方子还给她就是!
    “我还得找她谈谈。”陈大江提议道:“夫人,我不想你受委屈。下一次我自己去。”
    实在是带上汪云没法谈,两句话不投机就得吵起来。
    再说,陈大江心里也明白,这两个女人互相不服气,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再加上这些恩怨,不可能心平气和说话。还不如一开始就隔开。
    汪云不太高兴,但也没再拒绝。
    陈大江再想找人,忽然发现杜月娟行踪不定,她最近又在开铺子,这一回打算做酒楼。
    她就那点银子,又是买地,又是开铺,应该不太够用。细打听之下,才得知是卢长风帮了忙。
    这未婚男女之间,一出手就是近百两银子,怎么看这关系都不简单。
    哪怕陈大江早知道这俩人有来往,兴许关系还会更近,心头也难免憋闷。好不容易找到人,却是在新买下的酒楼中。
    楚云梨开铺子,都是一开始费些心思,之后许多年只看着就行。所以,拿到酒楼的契书,她就开始整修。
    陈大江这一回上门,心平气和:“月娟,我们好好谈一谈。”
    “如果是说酒馆的生意,没什么好谈的。”楚云梨挥了挥手:“你觉得赚得不够,我觉得很够了。”
    陈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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