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雨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道:“那我呢?要是我不见了,他们会不会怀疑孩子被我抱走了?”她小心翼翼提议:“要不我先回去,一切如常。总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就怀疑到我身上,怀疑了我,也就怀疑你们了,若是他们报了官,顺藤摸瓜,肯定很快就能找着你们的落脚地……”
    陈老爷皱眉。
    陈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香雨,这孩子本就是你抱走的,人家怀疑你,也没冤枉了你。你是爹的女儿,也就是我妹妹。有好日子过,肯定不会落下你的。看你这样子在常家也过得不好,别回去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李香雨心下惊惧:“可你们住在小院的也不是秘密,兴许我们刚一到,人家就找来了。”
    “你说得对。”陈少爷赞同:“所以我们得另外租一个偏僻些的。”
    李香雨:“……”她是真不想跟这父子二人一起搅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陈少爷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见她还要说话,冷笑道:“香雨,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但看你这样子……你要是想回去出卖我跟爹换好日子过,趁早收了心思!我不杀这孩子,是因为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儿子。对着你……哼!”
    最后那一声哼,吓得李香雨手都有些颤抖,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回去之后,找到常夫人将事情和盘托出,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自己。
    可看父子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单独离开的。
    ……
    酒楼包间中等着见儿子的孙慧柔,左等右等不见人,眼看天色渐晚,实在坐不住了,于是就去了常家的偏门。
    却刚好遇上从里面急匆匆出来满面担忧的常痊。
    看到了人,孙慧柔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常痊,你说让我看儿子,我等了一个下午。你涮我玩儿吗?”
    常痊看到她,正想问话。就听到说的话,立刻道:“你别发疯!我真让人送儿子了,可惜刚出门就让人敲晕,咱们的儿子不见了!”
    孙慧柔越等越生气,压根儿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听到儿子不见,她险些站立不住,扶着墙颤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常痊抹了一把脸,伸手指向边上头上一个大包的婆子:“我让她送的。”
    婆子立刻跪下:“奴婢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奴婢有罪,求少爷责罚。”
    责罚个屁!
    就是杀了她,儿子也回不来!
    孙慧柔气得胸口起伏,险些晕过去。一来那是自己儿子,血肉相连,如今不知生死,只要想到,她就喘不过气。二来,男人的感情根本靠不住,儿子是她和常痊之间唯一的纽带,只要有孩子在,这个男人这辈子都甩不开她。如今……她扶着墙,颤着声音道:“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光天化日敢劫孩子?”
    常痊会从偏门出来,也是抱着最后一次希望想要去酒楼中看看孩子在不在孙慧柔那里。
    发现不在,虽然不意外,但却很是失望。剩下的就是满满的担忧,他是真的疼这个儿子的。
    孙慧柔真想晕过去,但她不能,提议道:“咱们报官去吧!”
    常痊皱眉:“刚才我已经让人把这周围几条街都搜过一遍了。如果想对咱们儿子不利,儿子……应该就在这附近。”
    要是把人杀了,怎么可能还会带走?
    “可是什么都没发现,他们应该是有预谋故意把儿子带走……”
    孙慧柔也不蠢,立即接话:“想要咱们拿银子赎人?”
    常痊一脸沉重:“大抵就是这样。所以,咱们不能报官,万一官兵满城搜人把他们逼急了……”
    “不能报官!”孙慧柔抓着他胳膊:“你千万要救回咱们儿子,要是他不在,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常痊本就担忧,听到她哭更觉烦躁:“但若万一不是,咱们早找到儿子,兴许能救回他。”
    孙慧柔也觉有理,顿时六神无主:“那怎么办呢?”
    正不是何去何从呢,就有一个妇人拿着封信过来:“常小大夫,有个小姑娘让我把这封信送给你。”
    常痊立即接过,只见信上歪歪扭扭写着让他今晚送一千两银票去城外十里亭,要是不见银票,明天就会送上孩子一只手。
    随着信纸掉出的,还有个小银镯子,孙慧柔看到,顿觉眼前一黑!
    那镯子确实是孩子所有,更让人着急的是,那镯子上带着血迹。
    她揪住常痊的胳膊:“赶紧拿银票!”
    常家自然是拿得出一千两银票的,但是不在常痊这里,他自小学医,现在在医馆中坐堂,知道自家医馆赚得多,但却从来都不过他的手。
    尤其他和孙慧柔未婚先孕之后,常夫人给他的银子就更少了。
    他一咬牙:“我去找我娘!”
    孙慧柔满面担忧:“夫人不喜欢我,会愿意救启儿么?”
    这话让常痊有些不满:“我就得这一个儿子,娘就这一个孙子,当然会救!你放心吧。”
    他从偏门回去,直接去了主院,而此时的常夫人正在大发雷霆:“她走之前有什么异样没有?”
    “没有。”婆子跪在地上请罪:“有人来说陈家人找她,奴婢看着她出了偏门。之后就再没回来。”
    听到这话,常痊顿时起了疑心:“什么时辰?”
    婆子忙不迭答:“未时三刻左右。”
    常痊心里一定,儿子也是差不多那时午睡,他吩咐婆子是等孩子睡着了无声无息将人送出去,再尽快带回来。
    “滚出去!”常痊斥道。
    婆子连滚带爬地退出,常夫人很是不满:“陈香雨这死丫头跑了,我明明让她看着,这是她办事不利,我还没罚她呢。”
    常痊又挥退了伺候的人,这才道:“娘,出事了。”
    他苦笑着将送儿子出去见孙慧柔,然后婆子被人敲晕孩子被抢走的事说了,末了道:“有人送了信,要一千两银票!”
    常夫人眉心越蹙越紧,气不打一处来:“我早说了让你别和那女人来往,你倒好,还给她送孩子,送孩子也罢,你还把孩子弄丢了,你是要气死我!”
    常痊认错:“娘,你想打我骂我都可,咱们先把孩子接回来再说,行不行?”
    想接孩子,得拿银票。
    常夫人肉痛得不行,外头常父进来,一脸严肃,应该是在门口将这些都听到了。冷着脸道:“先拿银票,把孩子接回来!别的以后再说!”
    他的话常夫人不敢反驳,很有些不情愿地拿了一叠百两的银票,忍不住问:“咱们能不能报官?”
    父子二人都不赞同地看着她。常夫人振振有词:“孩子丢的时辰和陈香雨出去的时辰差不多,肯定和她有关,她一个人没那么大胆子,应该与陈家有关,只要找到了他们,孩子就找到了。”
    不得不说,常夫人真相了。
    常家父子也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但是孩子在人家手中,他们赌不起!
    常父拿了银票,带着儿子连夜出城接人,临走前嘱咐道:“无论如何都得先把孩子接回来,报官的事以后再说。”
    父子二人带着人离开,常夫人心里肉痛,堵心得饭都吃不下,一咬牙:“备马车,我要去拜访知县夫人。”
    知县大人的母亲有心疾,一直靠常家医馆中大夫调养,两家来往频繁,还算亲近。在常家父子出城后不久,衙门那边知县大人亲自带着二十个衙差,一路也出了城门。
    城外的十里亭,陈家父子换了一身布衣,脸抹得漆黑蹲在草丛中,包管亲娘都认不出来。
    身后的半山腰处,李香雨带着孩子坐在石头上,她的任务简单,只要哄得孩子不哭就行。
    楚云梨则在不远处更高一点的地方,看着这边的动静。她一直找人盯着陈家和常家,还没怎么动作呢。这俩家的仇怨越结越深,竟然到了偷孩子讹诈的地步。
    那边陈家父子送信时,她就已经到了城外看着几人了。
    陈少爷紧紧捏着手中的匕首,他胳膊上被划伤了一道,是拿到匕首后无意中划的,还顺便抹了一些在孩子的银镯子上。父子二人眼睛眨也不眨,从枝叶缝隙间紧张地看着城中来路。
    终于在天色朦胧时看到了常家父子的身影,常痊还记得信上所说,让他自己上前。
    所以,他接了银票,自己走近亭子中。
    亭子的中间被石头压着一张纸,上面同样歪歪扭扭的字迹:放下银票,孩子在西山半山腰处,将人全部带走,否则孩子小命危矣。
    常痊左右观望,见四处无人,这银票轻飘飘的,万一被风吹走或者被人顺手牵羊……若歹人拿不到银票以为他没给,又跑去伤害孩子,他找谁说理去?
    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按照纸上所做,将银票压了,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没多久,常家父子半信半疑往西山上挪。
    等人一走,陈老爷立即从草丛中出来跑去一把抓了银票,道:“走!”
    陈少爷再不迟疑,也跳出来,父子二人直奔往府城去的道路,那边备好了马车的,压根就不想管山上的李香雨。
    李香雨看底下的人就像是看蚂蚁,天色昏暗后更是什么都看不清,她抱好了手中孩子,想着若是那父子二人不来找她,她就把孩子护好,只希望常家看在孩子毫发无损的份上不要苛责她。
    越想越觉得可行,李香雨在村里长大,虽然后来命途坎坷,但到底没见过真正的坏人。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自己主动把孩子送回去!
    如果她老实等在这里,在常家看来也是同伙,最好是她千辛万苦地把孩子“救”回去!
    既然打定主意,接下来就是下山的路线了。往城门的方向肯定不行,不能直冲十两亭,干脆朝府城方向,先躲开陈家父子,再想法子进城还孩子。
    抱起孩子,她再不迟疑,城门在右边,她一路往左边下去。
    如此一来,常家父子扑了个空,没找到孩子,却听到底下有马儿嘶鸣声,这个时辰在这地方,肯定没有人,这马儿……兴许就是歹人的!
    一行人气急败坏,直接奔下山,刚好就是李香雨下山的方向。
    听到身后有人追,李香雨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她是想把孩子还回去的,可是如今她这怎么看都像是偷孩子跑……不能被抓住,要不然说不清!
    她拼了命的往山下奔,后面的常家父子听到前面有动静,追得愈发迅速。
    就在即将靠近山路时,山林坡度太大,李香雨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摔下去时,她下意识抱紧了手中孩子,官道旁边之前开路时靠近山的那面挖出了丈许高。李香滚下去之后,去势不减,滚到了官道上。
    恰有马车疾驰而来,李香雨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她浑身疼痛,压根动弹不得。干脆闭上了眼。
    马儿一脚踩上她的大腿,又一脚踩上她的肩,马车过来,因为她躬身趴着,怀中还有个孩子,马车底直接刮在了她背上,却刮不过去,一阵剧痛袭来,然后,一声巨响,马车翻了。
    陈家父子奔着逃命而去,看到路上有人时,根本反应不及。还没想好辙,马车已经翻了,父子二人都摔得七荤八素。
    恰在此时,山上常家父子带着人终于赶到,看到面前一片狼藉,还愣了下。
    马车散架,马儿挣脱了缰绳,已经跑没影了。
    地上李香雨紧紧护着孩子,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似乎已经晕厥。
    有孩子的哭声从消瘦女子身下传来。常痊想也不想上前去翻。这个时候天色渐晚,离得远压根看不清谁是谁。
    陈家父子摔得七荤八素,却还记得逃命,刚刚爬出马车,刚好碰上带着人赶到的常家父子。
    陈少爷当时心里就俩字:“完了!”
    余光看到那边半身血肉模糊的李香雨,恨得眼眶充血,要不是她坏事,父子二人早已在几里开外,怎么会被追上?
    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坐牢,他捏着手中匕首就扑了过去。
    李香雨已经没了知觉,动也不动,陈少爷身上有伤,这一刀是下了狠劲的,一刀扎下,没入大半。传来的却是属于男子的闷哼。
    陈少爷睁眼一瞧,朦胧中,只看到那料子是属于男子的青色长衫,还有隐隐的药香传来。
    那边常父万万没想到陈少爷从马车中爬出来居然会跑去扎儿子,见状上前狠踢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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