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车外有一些人,不算太多,大部分是班上的同学,都是熟面孔,其实车外的环境也挺安静的,但莫名让他觉得吵。
    他走出去,穿过那些人,先看到一个脸上全是血的人躺在地上,似乎还有意识,抱着头满地打滚,呻吟着喊疼。
    那人一看就不是孟以南。
    穆湛西立马得出结论,稍稍安心,又往一旁看去。
    只是这一次,他看到孟以南了。
    小孩还穿着早上那件白色的帽衫,因为怕他冷,让他穿长袖,小孩就听话穿了。
    只是此时白色的衣服上印着点点血迹,在黑夜里看着也触目惊心。
    孟以南的袖子拉到手臂,两只手上都是红的,如同打翻血浆洒了一手。而他本人则微微蜷着手指,神色痛苦,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怎么,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穆湛西的脑子有一瞬间空白,醉了酒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种场景,也根本不能推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什么都没在想。
    他只是觉得太阳穴处好像连了一根筋,正在头颅里抖动地抽着疼,随后感觉到全身的血都变沉,沉重地往下涌。
    又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桶痛彻心扉的冰水。
    整个人都凉透了。
    第63章
    穆湛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了,等反应过来,已经帮孟以南挂过号,缴了检查费用,此时正坐在急诊楼栋的走廊里安静等待。
    医院空空荡荡,头顶的灯带毫无死角地照射整片区域。
    似乎为了缓解就诊人员及其家属的紧张与焦虑,灯光采用柔和的暖白色,十分明亮。
    但没有谁注意到这样人性化的设计,或者说,这样明亮的颜色又是在对冰冷色调进行新的诠释。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急诊的人不多,零零星星几波,大都是打架、醉酒之类的小伤小痛,来医院后很快得到治疗。
    因时不时有人就诊,走廊尽头便有时吵闹,有时安静。
    穆湛西所在的片区属于分化科,他静静看着对面两米之隔的诊室,离那些吵闹都很远。
    今夜分化住院的患者不多,穆湛西来之前他们都已经得到照顾与安置,目前还在做检查的只有孟以南一个。
    孟以南的分化状态属于急性,从起反应到昏迷不超过半个小时,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开始发烧,到达时测量有三十九度四。
    医院方面迅速安排就诊,但结果出来得很慢,光是抽血化验、做腺体及超声检查,就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
    之后他被推入诊室,做更深度的检查与治疗,穆湛西没能跟着进去,因此在外面等。
    没有尽头的等待难免难熬,一直到现在,凌晨两点半,孟以南也没有出来。
    就令人下意识、难以控制地往不好的方向想。
    身侧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穆湛西没有动,直到听到一声穆哥才转过头。
    曹溪成从一旁走来。
    他依旧穿着晚上那身衣服,靠得近了能闻到酒气,领口还有被酒水溅上的痕迹,看起来像刚处理完棘手的事,脸上皆是疲惫,神情极度烦躁。
    不过见到穆湛西,他的神色就变为担忧,朝诊室看了眼:有结果没?
    是问了句废话。
    但穆湛西没计较,摇了摇头。
    曹溪成就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好像要一起等,实际上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这事说起来是要怪曹溪成。
    因为这局是他凑起来的,要是改天约,孟以南说不定今天就会在家里分化。
    以穆湛西对孟以南那个宝贝样儿,肯定不会让他弟弟遭太大罪。虽说有些人分化就是更艰难一点,但肯定不会是一边挨打一边分化。
    但再要说,也是多亏了有曹溪成。
    曹溪成这人酒量还行,是喝得有点大,但没有太醉,至少没像穆湛西一样直接断片,因此行动自如地去了洗手间,解手时听到窗外有人吵吵。
    这附近晚上有人打架也不算稀奇事,街头巷口的争执也顶多吸引路人的目光,一般没人会上去劝架多管闲事,给自己惹麻烦。
    换个醉得不省人事的,或胆小的,说不定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偏巧曹溪成爱凑热闹,这辈子最多的就是好奇心,纯属抱着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的心思,去窗边瞄了一眼。
    这不瞄不要紧,一瞄吓一跳。
    他一眼就看出里面那个穿白色帽衫的少年是孟以南。
    这小孩平时话少得要命,在曹溪成眼里,就是个总跟在他哥屁股后边既胆小又生怯的乖乖仔。因此乍看到小孩揍人那熟练的手法和狠劲儿,曹溪成当场还懵了下,以为喝了假酒,出现幻觉。
    然后自以为出现幻觉的曹溪成又定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人确实是孟以南,而更离奇的是,他觉得那个被孟以南压在下面、抠着脖子,且面目狰狞的人有点眼熟。
    大概过去两三秒,曹溪成的脑子骤然一嗡
    这不他那个傻逼表弟曹至源吗?
    曹溪成从小到大最烦两个人,一个是生起气来跟母老虎似的他老妈,还有一个就是惹事比吃饭睡觉还勤的曹至源。
    他妈要是生气了,真能撸袖子打他,打得他十七八岁还怂得满院子乱窜。曹溪成对他妈的烦属于正常范畴,每个被管得严的小孩都烦过大人的唠叨与强势。
    而曹至源不一样,曹溪成对他是真烦。
    曹至源父母离异,他妈性子又软,优柔寡断,一直处于要管曹至源又管不住的状态。因此这混球但凡有点事,他妈都会去曹溪成家里哭诉,一直哭到曹溪成他妈也不耐烦了,把曹至源丢给同龄人的曹溪成管。
    在曹溪成看来,他姑别的本事没有,就能哭,每次一掉眼泪跟要发大水一样,又不忍心打曹至源,总要曹溪成接盘管人。
    曹溪成压根懒得管,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但架不住他妈说这是死任务,要盯着曹至源别犯事儿,平息他家的水患,不然他妈就揍他,揍完了也得接着完成任务。
    因此曹溪成管了烦,不管了等曹至源惹事又要挨打,就这么着,对曹至源烦得要死。
    而好巧不巧,曹至源前几天就住进了曹溪成家里。
    曹至源比曹溪成低一级,最近正常高二学生还在上课,但曹至源却已经放假,不受管束。
    他一直不好好学习,在学校里惹是生非,终于在高一下学期被学校严肃谈话。他妈没办法,给他找了个封闭式管理的补习学校,这一年来都住校,直到暑期才能回家。
    对曹至源来说,他妈也烦,喜爱念叨,跟和尚念经一样。他放了假回家就要被叨叨,还不如直接去曹溪成家。
    曹溪成家大,舒坦,没人管,大人虽然总让表哥管他,可实际上表哥经常翘班,管得也很宽松。
    是以,曹至源一离开学校,第二天就直奔曹溪成家了。
    总之,曹溪成在烤肉店的洗手间里看了一会,确定是曹至源在跟孟以南打架。他顾不上疑惑这俩人到底是怎么认识,又怎么打上的,当场血压就飙升了。
    他今天出门跟同学聚会之前,他妈还专门打电话来,让他别光顾着自己玩,也看着点小源。
    这下好了,不仅人没看住,还惹事了。
    而惹谁不好,偏偏要惹穆湛西的弟弟。
    曹溪成再看都要厥过去,这才迅速下楼叫李叔,跑去隔壁巷子里把人分开。
    医院里,穆湛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或者说从他看到孟以南身上溅了点点血迹地躺在地上开始,穆湛西整个人都不好了。连曹溪成这种时常不大有眼色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立马脸色发白,身体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后怕。
    一直到现在,孟以南没有一个诊断结果,穆湛西的状态就不会变得好一点。
    某个瞬间,曹溪成特别想要跟他说点什么,什么都行,就是说自己犯懒,没管住曹至源都行,但曹溪成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说这些都没有用,也没有办法给穆湛西解释这些来龙去脉。
    穆湛西可能会责问他为什么不管好他表弟,放狗出来乱咬人。
    可实际上,他虽然身负他妈给的任务,但又不是曹至源亲爹,亲爹都不管,他一个表哥何必管这个龟孙儿?曹溪成都不把曹至源当弟弟,不当他是一家人,又怎么可能会觉得管曹至源是自己的责任。
    再来就是,曹溪成其实也有一些愧疚,想要告诉穆湛西自己其实也挺担心以南弟弟的,第一个看见打架就飞奔过去劝架,可说了又难免有邀功的意思,是不大合适提。
    曹溪成平时嘴上能说出花,真正到了这种时候,既不想给自己身上揽没必要的责任,又实在讲不出个一二三来,因此十分难得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学会了沉默是金。
    好在穆湛西并没有为难他,等了一会,问他:你表弟还好吧?
    曹溪成一开始还愣了一下,等穆湛西又重复一遍问题,才回答:啊,还好。
    医生说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还行,醒来之后不会变傻子,曹溪成尽量回忆了一下,反正都是皮外伤,他肋骨断了两根,脸上有点伤,手么哪好像扭了,他喊叫疼,但说得太含糊了我也没整明白,反正后面的事都让李叔看着了。
    穆湛西就嗯了一声。
    空气沉默少许时间,曹溪成挠挠头,安慰道:哥,其实你也别太担心,咱以南弟弟就是分化辛苦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可能当时还没醒,没看清,不过我是仔细看了的,以南弟弟身上也没什么伤口,手上看着惨,但是也不是他的血。
    嗯我也不是要安慰你,就是实话实说,真的没大事,你得信。再说了,一会弟弟出来啥事没有,看你愁眉苦脸的怎么行,是不是?
    曹溪成见穆湛西还搭理人,就拍了拍穆湛西的肩膀,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笑着说:其实咱弟弟还挺厉害的,我当时看他那架势都看懵了,不知道他还有这能耐。
    只是穆湛西听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垂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曹溪成就自觉嘴贱,觉得不该提这么一茬。
    走廊里又是沉默,让曹溪成觉得十分难捱。
    过了好一会,穆湛西才终于站起身,侧头看着曹溪成。既没有对曹溪成的安慰表态,脸色也没有变得更好一些。
    他忽然用很淡地语气,一字一字缓慢地跟曹溪成说:让你表弟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曹溪成的脸就忽然僵了下,不得不品出了一丝别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小狗下章就醒
    第64章
    你不会是要揍他一顿吧?
    曹溪成忐忑地瞧他,但穆湛西没说话。
    要是把穆湛西类比成一位极宠爱孩子的年轻家长,而孟以南是他的小乖仔,那么小乖仔分化的重要时期因家长眼中的无妄之灾而住进医院,换谁都会心疼、自责,且愤怒。
    想要把惹事的人打一顿,这样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更何况少年无顾忌,想打便打了,有什么好瞻前顾后。
    可是
    曹溪成抽了抽嘴角,做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心想,大哥,你把那傻叉打出毛病了,你以为谁会跟着遭殃啊?谁会被妈骂得凄凄惨惨,天天跑医院送吃送喝照顾他啊?是你的好兄弟我好吗?
    他幽怨地盯着穆湛西,然而脑内的一番落泪不为人知,根本没有得到穆湛西的回应。
    曹溪成便只好试探道:穆哥,你真的假的我还没见过你跟谁动手啊,这这这开玩笑呢吗?
    穆湛西看了他一眼,因身体疲惫缺少活力,神情也较为淡然,显得整个人非常冷漠与严肃。
    曹溪成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还打算说些什么,这时诊室中传出一些细碎的声响。
    透过门上的毛玻璃能看到有人走到门口,似乎一手已按在门把上准备出来,又朝里面说着什么。
    看样子检查已至末尾,孟以南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出来。
    于是穆湛西不再搭理曹溪成,上前走了两步,站在旁边等待。
    约莫五分钟,门终于开了,走出个小护士,拿着单子急匆匆往一边跑。
    穆湛西正要拦住他问问情况,就见里面有病床被推出来。
    孟以南躺在上面,床头的杆子上挂着吊瓶,透明的输液器从瓶口处垂下,在空中轻微摇晃,终点是随意搭在身侧的贴着胶布的手背。
    那个手背的主人看起来毫无生气,让穆湛西觉得他脆弱可怜。
    不过并没有太多令人伤感的时间,医生问谁是家属,穆湛西就赶紧回神,说他是。
    在听到穆湛西回答之后,医生愣了下,似乎不大相信,快速打量他,问:你是他?
    哥哥。穆湛西回答。
    医生估计挺好奇为什么小孩分化都没有大人陪同,这问题几乎写在脸上,不过也没多问,让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穆湛西看了孟以南一眼,曹溪成就说会跟着以南弟弟去病房,让他别担心,先去忙。
    医生回诊室给穆湛西开单子,告诉他检查结果:有个肿块,压迫腺体神经了。不过不要紧,他这是分化太晚了,腺体有点发炎,其他倒是挺健康的。
    穆湛西点了点头。
    大概是看穆湛西神色凝重,一副担忧的样子,医生一边捣鼓打印机,一边还跟他科普了几句有关腺体的知识,宽慰他说:你弟弟这个情况,你也可以理解为他晚熟,但是腺体发育正常,信息素在里面一直放不出来。也不少见,没什么大问题。
    穆湛西就问:那这个肿块怎么办?
    哦,那个不用管,一般分化完几个月之内肿块就自己消了。
    话音刚落,单子也打好了,医生就给穆湛西指路去办理手续,临走时还告诉他说他弟弟高烧不退,先挂水,今天先在医院观察,估计一天之内就可以退烧,到时候没问题就能回家了。
    穆湛西心里没有别的问题,这才松了口气,说好,又说谢谢医生。
    等终于安顿下来,已经将近凌晨四点。
    李叔和曹溪成看过孟以南,在穆湛西表示可以独自照顾他之后就先回去休息了。
    等他们离开,穆湛西返回病房。
    估计为了防止信息素干扰,孟以南住的是单人病房,里面环境尚好,空间宽敞,也比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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