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阿德尔的性格, 哪怕教皇没有说后面那一段, 阿德尔也会主动请缨。
    陆迦同样没有拒绝, 点点头:那我立刻出发。
    教皇表情变得极为欣慰:神子殿下果然心系苍生!
    南岸的米城是光域最大的粮油糖贸易中心,全因为米城和特里河之间是万顷良田,非常适合种植稻子、油料、甘蔗。
    而且米城临海,港口城市海运极为发达,每天船舶停靠络绎不绝。
    然而陆迦到达米城的时候才发现,米城港口中的船只堵塞了近海,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站在米城的城墙上,甚至能看到远方正慢慢逼近的结界边缘,和结界另一侧暗红色的天空。
    米城的枢机主教带陆迦看了还没布置好的聚光阵,对陆迦叹息着道:还需要大概半个月才能布置好,只是看结界后退的速度,再有三天就会将米城完全覆盖过去了。
    陆迦点点头:我来。
    枢机主教松口气:那就多谢神子殿下了。
    陆迦从枢机主教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许怀疑,但没有辩解。
    米城的枢机主教是原著教廷中少数偏正面的人物,虽然有些贪财,但在平衡庄园、农民和权贵的利益上尚算有些良心,在魔域入侵时战死到最后一刻。
    陆迦离开的时候还听到枢机主教身边的牧师小声道:主教大人,这个神子明明是偷窃圣血之心的贼
    闭嘴!
    陆迦唇角稍微弯了弯,很快又抚平。
    阿德尔偷了三颗圣血之心给他,恐怕现在对他恭敬地喊神子的人大半都觉得他是趁机偷窃的贼,只是碍于米已成粥,只能咬牙供他。
    陆迦想起上一次。
    上一次他只偷窃了一颗圣血之心给阿德尔,本意是让教廷投鼠忌器,不敢像原著一样坑害阿德尔但却忘了,有其他圣血之心备选,教廷投鼠忌器又能忌惮多少?
    现在有人敢故意小声让他听见,阿德尔上一次在教廷的待遇只怕比他更差。
    陆迦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一声。
    还是他当时不够狠,若像现在的阿德尔一样,直接把所有的圣血之心都抢了,教廷不认也得认!
    这么看来,这次阿德尔倒是很有他的作风。
    陆迦抬头望了一下天空,眉头再次皱起来。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阿德尔是阿德尔,陆迦是陆迦。
    他们虽然走到了一起,但绝不是同一种人。
    光域结界快速后退,中间必然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以阿德尔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做?
    难道是总系统要挟他的?
    从黄金圣座中光明神的遗留信息看,至少上一世阿德尔和总系统并没有任何关系
    陆迦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遥远天空中的光域结界。
    因为融合了三颗圣血之心,陆迦精神力散开的时候,能够察觉到光域结界因为能源不足正在慢慢衰退。
    他尝试着分了一缕体内的圣光之力出去,光域结界立刻像久旱逢甘露的种子,萌发一丝新的生机。
    不过这里距离上空的结界太远了。
    陆迦沉吟片刻,叫人跟枢机主教通知一声,然后自己撑上一艘小船,向着海边的光域结界边缘荡去。
    到达边缘,陆迦能看到海水在结界里外两侧泾渭分明。
    里面是深蓝的海,外面是暗红的黑泥。
    结界边缘还在缓慢地后退,陆迦伸出一只手,轻轻贴在结界边缘上。
    圣血之心中澎湃的圣光之力涌出,瞬间补充到了光域结界中。
    光域结界的后退瞬间停下,甚至还有了一点向前延伸的意思。
    陆迦正在思索要不要将光域结界重新推回去的时候,按在结界上的手掌忽然微微一凉。
    另一只手轻轻贴上来,掌心与他隔着结界并在一起,五指强行突破了结界,插入陆迦手掌指缝之间,手指交错握住了陆迦的手。
    陆迦微微一怔。
    阿德尔英俊的面容出现在结界对面。
    太久不见,阿德尔额头上的角已经长得极大,头发也变成了深紫色,原本澄澈如湖水的眼眸同样变得深邃。
    和从前陆迦魔王的外貌几乎一致。
    但即便如此,阿德尔笑起来依然带着独属于他的爽朗和干净:好久不见,西格玛。
    陆迦看着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你已经去过黄金圣座了?阿德尔道,拿到石板了么?
    陆迦点头,低声道:抱歉,我
    不用抱歉,不用太当回事。阿德尔依然如同过去和陆迦相处一样摆了摆手,不论上一个阿德尔到底做了什么,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阿德尔,对不对?
    陆迦抬眸看着阿德尔的瞳孔,随后摇了摇头:都很重要。
    阿德尔稍微侧了一下头,眼眸中流露出一缕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悲伤,快得如同错觉但他很快笑了起来:西格玛,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就该你把我封印了。
    陆迦再次一怔。
    这还是这个世界阿德尔第一次清晰地跟他提起剧情这回事。
    成长为魔神之后,阿德尔已经找回记忆,知道自己是这个诡异世界的核心了?
    陆迦不知道阿德尔这么问是要做什么:你想被我封印吗?
    阿德尔摇摇头:不想。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陆迦愈发不懂:你不把剧情走下去,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
    阿德尔轻轻叹口气:可是你会离开这个世界。
    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永远一直跟着你,陪你到任何一个世界去?
    阿德尔忽然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迦,所以不管你去哪里,都没有考虑过我能不能跟上你、愿不愿意跟上你?
    陆迦忽然失语。
    他好像确实没有想过。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他就习惯了阿德尔的陪伴,不论去到哪个世界,都会很快找到阿德尔的踪迹。
    因此陆迦下意识就以为,不论他去哪里,阿德尔都会跟着他。
    习惯酝酿成陪伴,最后沉淀成本能。
    陆迦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德尔的手掌带着略微的凉意。
    阿德尔静静地看了陆迦一会儿,忽然再度笑了起来:没错。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只要我能。
    阿德尔
    旅行的目的不是旅行,而是旅行的终点。西格玛,你的终点在哪里?阿德尔忽然松开陆迦的手,后退了一步,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你会留下陪我么?
    陆迦抬眸,对上阿德尔的眼神,沉默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会解决完我要做的事情,然后回来找你。
    阿德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轻叹口气:你再回来,可能就未必找得到我了。
    陆迦轻描淡写地道:只要我想,就能找到。
    就像他现在寻找总系统一样、不,会比寻找总系统更加坚定。
    因为爱是比恨更强大、更长情的力量。
    阿德尔看着陆迦眼眸中的决意,唇角动了动,轻轻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很快放下手:等你找我太久了,还是我努力一下,一直跟着你吧。
    陆迦不知道阿德尔为什么突然跑来跟他说这些:你到底怎么了?这个世界束缚住你了?
    阿德尔摇摇头:秘密还是交给你自己挖掘吧。
    他后退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陆迦点点头:当然。
    我就知道。阿德尔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那这个世界后续的发展,就交给你来定义。
    随后阿德尔整个人忽然消失不见。
    陆迦站在原地,慢慢收回手。
    哪怕没有他的力量供给,光域结界也已经稳定了下来。
    陆迦回想着今天和阿德尔的对话,忽然若有所悟。
    他转身,没有回米城,借助光域结界的定位,直接空降去了圣城。
    他隐匿身形悄悄找到了教皇。
    教皇面前是一片黄金雕琢的宫殿,和天空中的黄金圣座几乎一模一样。
    教皇看着几近完工的神殿,轻轻叹口气:成功了吗?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成功了。红衣大主教的表情有些不安,教皇陛下,真的要让西格玛成为新的神灵吗?
    当然。教皇陛下老迈的眼眸缓缓张开,语调低沉,西格玛必将成为光明神,成为整个世界的基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神灵魔王对对碰(十)
    陆迦眸光微沉。
    基石这个词, 从教皇嘴里说出来,似乎不是什么好意。
    陆迦略微沉吟,没有主动出现。
    尽管阿德尔对他承诺说这个世界之后的发展由他来决定, 但陆迦现在反而更想知道, 当年他在魔域的时候,阿德尔这边经历了什么。
    陆迦顺着光域结界重新返回米城。
    他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当年他每次走出魔域,都会碰上还没成为光明神的阿德尔。
    融合圣血之心后, 光域结界变成了一个可以传送到结界覆盖的任何一片土地的传送阵。
    回到米城之后,枢机主教刚好上门:聚光阵马上就要布置好了,只是还需要神子大人帮忙。
    帮什么?
    普通聚敛的信仰和圣光之力没法倾注到结界中, 过去都是借助圣血之心枢机主教书说到这里, 脸色不免流露出一丝不悦, 玄旋即快速压下去, 这次恐怕需要神子殿下一点血。
    陆迦扬了扬眉, 没有拒绝:可以。
    聚光阵的本质其实是汇聚信徒们的信仰之力, 全由光之石布置而成, 只在中间留着一个小小的坑洼。
    陆迦划破自己的手腕, 让鲜血滴落下去。
    融合了圣血之心的血液刚刚接触阵法,光之石便一个接一个地明亮起来, 很快接连上了光域结界。
    陆迦闭目感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眸:我的血液是消耗品。
    虽然消耗的速度很缓慢, 但本质上依然是灯油, 只要点燃就会源源不断地消耗。
    枢机主教沉默了片刻, 微微摇头:以前的圣血之心, 其实也在缓慢地消耗。
    陆迦侧头看了他一眼, 稍微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个设定。
    这么看来, 教廷重造光明神恐怕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此打算。
    而成神这种好事历代教皇没有一个主动上的,可见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诱人。
    陆迦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收回手腕,任由伤口保持原状。
    枢机主教奇怪地看了陆迦一眼,似乎很奇怪陆迦为什么不自我治愈。不过反正跟他无关,他就没多嘴,只道:多谢神子大人,请您回去休息,明日便可返回圣城。
    陆迦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阳台上,将尚未愈合的手腕对着天空。
    忽然一道极细的光流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陆迦手腕上。
    圣光散去,陆迦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翼而飞。
    陆迦唇角稍微勾了勾。
    他就知道,他能借助光域结界,阿德尔一定也能。
    散去的圣光在陆迦身边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你现在应该已经可以使用治愈魔法了。
    过去陆迦不能使用治愈之力,是因为身负毁灭之焰;现在毁灭之焰被阿德尔吸走了,陆迦又融合了圣血之心,应该完全不再有阻碍。
    陆迦挑了挑眉:忘了。
    阿德尔的幻影苦笑了一下。
    陆迦端正了表情: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总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用这种方式把阿德尔召唤过来,就是想极力避免总系统的监控。
    阿德尔轻轻摇头:总系统已经向你认输了。
    陆迦诧异地看着阿德尔。
    这个世界就是它的让步。阿德尔转过脸去没有看陆迦,它留在我这里的终端,仅仅只有留言的功能,在我觉醒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约束力,所以你不需要考虑它的存在。
    陆迦看着阿德尔,慢慢皱起眉。
    阿德尔的幻影忽然伸出手,拉起陆迦左手,低头虚吻了陆迦的手背一下:那我在封印尽头等你。
    陆迦看着阿德尔的幻影消散,若有所悟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
    既然阿德尔这么说,陆迦就加快了走剧情的速度。
    回到圣城之后,教皇果然对陆迦提出了成神的计划,并诚恳地道:教廷需要光明神,这个世界也需要光明神,神子殿下,现在只有您可以做到了。
    陆迦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后答应下来。
    成神对于一般人来说飘渺不可信,但对陆迦来说只是要走的剧情。
    将教廷打造的黄金圣座和悬浮在圣城上空的黄金圣座位移互换,从而让陆迦替代光明神的位置,再将过去光明神散落在整片光域的神格慢慢吸收。
    随着教廷倾尽全力的支持和魔域不断扩张的压力,陆迦终于成功成为了光明神。
    有剧情加持,成神的过程并不困难,陆迦本以为成为光明神之后和原本没有区别,然而成神的一瞬间,陆迦的意识忽然蔓延到了整个世界。
    确切地说,他接连上了整个世界。
    地下永不熄灭的毁灭之焰、魔域中独坐山顶的魔王阿德尔、圣城中正在布置新的阵法的教皇,甚至连世界之外的虚无之海都能探测到。
    陆迦接受了这个世界诞生至今的记忆,直到成为了世界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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