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家里面,周启泰也不会洗掉自己脸上的妆容,只有王卫红睡下的时候,他才会将脸洗干净睡倒。
    之前从戚妄那里回来,因为得到的消息太过让人震惊,所以周启泰忘记了化妆,回了家之后,察觉到母亲看他的眼神透露着熟悉的悲伤之色,他有些不太自在地转过脸去,小声说道:“妈,你还没去上班啊?”
    他记得王卫红今天上的是下午带晚班,这个点应该不在家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还在
    家里没有离开。
    他是不是该回房间重新把妆给画上了?
    还没等周启泰想清楚了,王卫红便收敛了眼中悲伤的情绪,她满脸慈爱地看着周启泰,轻声开口说道:“其实你这样子很好,很像你的爸爸,你爸爸是个特别棒的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也会变成你爸爸那样子的人。”
    王卫红的声音里充满着怀念,她看着周启泰,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其他的人。
    从上初中开始,儿子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化妆,他将自己的那张脸画得面目全非,用拙劣的妆容掩盖他真实的容貌。
    王卫红其实知道周启泰在想些什么,可是她的懦弱让她放弃了改变。
    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像是自己的丈夫,看着那张无比相似的面孔,她总是会想起那一段噩梦一般的回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懦弱地逃避这一切,仿佛只要不看不听不想,就可以不去面对现实。
    然而刚刚看到周启泰那张没有上妆的脸时,她突然就醒悟了过来,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装聋作哑的行为是在摧毁自己的儿子。
    小学的时候周启泰的成绩一直都很好的,直到上了初中之后,他的学习成绩才开始退步,上了高中之后,他更是把自己折腾了一个不良少年,从妆容到打扮跟乖乖好学生没有一丁点相似。
    因为照顾她的情绪,所以周启泰完全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与父亲完全相反的人,身上不留任何一点的相似之处。
    他这个做儿子的一直在为她着想为她考虑,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可以装聋作哑,完全忽略他的所作所为。
    何其残忍又何其自私?
    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应该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儿子好好养大,好好培养成人,而不是让他为了变得不跟自己父亲一样,而故意让自己变成个小混混。
    在这家里王卫红是很少提及自己的父亲的,现在她主动提起,周启泰想到戚妄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妈,我爸爸当年真的是酒驾撞死人的吗?这其中没有别的内情吗?比如……他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听到周启泰的话后,王卫红的脸色大变,她猛地站了起来,失声道:“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你
    脸上的妆呢?是不是有人看见你的脸后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告诉妈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卫红的脸上布满了慌张之色,她伸手抓住了周启泰的胳膊,厉声询问道。
    自己儿子跟丈夫长得太像了,他今天是化着妆出去的,回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容却没了,他的脸暴露了出去,是不是有心人看见他的脸,所以才跟他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见着王卫红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糟糕,眼见着母亲似乎要晕过去了,周启泰急忙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妈,你冷静一点,你误会了,没有人跟我乱说什么……你冷静一点,别自己吓自己……”
    周启泰一声接一声地安慰着王卫红,好歹是把人给哄了过来,王卫红慢慢镇定了下来,只是脸色却仍旧苍白的吓人,她死死抓着周启泰的手,眼睛里面像是燃烧着火焰似的,声音嘶哑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问你爸爸的事情?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
    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她提心吊胆地活了十二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湮灭了,儿子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事情来?
    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她总害怕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又像是泡沫一样破灭了。
    命运已经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难道到现在也不愿意放过她吗?
    此时王卫红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儿,周启泰心中不安,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戚妄告诉他的事情给说出来。
    看到自家老妈这模样,就算是傻子也都能知道当年的事情有猫腻,他只是简单提了一嘴他妈就这样子,若是全都说明白了……
    周启泰打了个寒颤,正想扯个由头将这事儿给遮掩过去,然而在看到自家母亲那略带疯狂和痛苦之色的眼睛时,那些谎言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妈,我答应过那个人,不能告诉其他人他是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他不会骗我的。”
    停顿了一下后,周启泰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戚妄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卫红愣住了,呆呆地开口问道:“会有人来调查当年
    的事情?”
    周启泰点了点头:“是的,他说就在那两天那人就会来,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就把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他,这是我们帮父亲复仇的唯一机会。”
    复仇吗?
    她的神情恍惚,这个陌生的词儿在嘴里反复咀嚼,可是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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