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看云燕,道:他能出来吗?
    云燕歉意一笑,从他手中接过纸袋,道:宵宵不愿意,可能是还有些情绪,等大奖赛结束吧,也就还剩三天了,他最近都在忙着训练,等比赛结束后,我一定送他回家。
    因为阮宵不接电话,所以周牧野已经编辑微信跟阮宵解释过了。
    但阮宵一直没回他消息。
    周牧野淡声道:我能进去看他吗?
    云燕思索一会儿,道:建议你不要这样。
    周牧野眼一眨,望了眼别处,又朝向练功房的方向,提高声音道:阮宵,你他妈别后悔!
    放完话,转身走了。
    练功房里,阮宵背靠着门,团着身坐在地上,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交响乐充盈满整个空间。
    阮宵用那只还有些残破的指尖在地板上划来划去,嘀嘀咕咕:叛徒
    阮宵知道那晚周牧野离开的真相后,依旧不想见他。
    在阮宵内心里,刨根问底,自始至终在意的,都是自己不够优秀这件事。
    因为达不到心中理想的标准,生出怨恨,嫉妒那些有天赋的人,在感情里也变得患得患失,充满猜忌,浑身带刺,恨不得逼退所有人,反过来又讨厌这样的感觉,变得更加怨恨,恶性循环。
    阮宵把自己缩进一个坚硬的黑暗的壳里,不愿再向任何人敞开,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全感。
    现在只有大奖赛这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依旧不能突破,阮宵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
    就算没有周牧野在身旁,他心里源源不断散发出的不服输和征服欲,已经足够支撑他前行。
    虽然,很累
    那天夜里,已经快近凌晨,云燕熬不住先去睡了。
    阮宵依旧在练功房里练习芭蕾,只是在一个跳跃过后,突然崴了下脚,摔在地上。
    阮宵没有立即爬起身,而是仰面躺着,一条手臂横在眼睛上方,过了好半天,才有所动作。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椅子旁,将那只受伤的脚踩在上面,冷静地在微肿的脚踝上喷水喷雾,拿出运动绷带,给自己绑上。
    因为太过密集的训练,难免会有肌肉或韧带的拉伤,他的一条腿上已经打了不少绷带,理应需要休息恢复。
    但阮宵没让云燕看到,平时都用长裤挡住。
    阮宵汗水涔涔,坐在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转了转脚踝,觉得没什么大碍,继续起来训练。
    隔日,阮宵六点起床,隐约觉得脚踝处传来痛感。
    他将运动绷带拆开,昨晚受伤的脚踝当时还肿得不明显,一夜过后,却肿成鸡蛋般大小,在绷带的束缚下,紧得都有些痛了。
    阮宵拧起细致的眉,咕哝道:别这样啊
    再过两天就要上赛场了,肯定不能受伤。
    阮宵那天多花了半小时,在房间里给自己热敷,面对还是肿着的脚踝,他咬下绷带,给自己缠上。
    打绷带的过程中,他紧紧咬着牙,脸色都有些泛白,直到靠着蛮力,将脚踝的肿胀处束缚得十分平整,一点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他才松出一口气。
    阮宵拍了拍自己的脚踝,小声哄道:再坚持一下下。
    ***
    一转眼,到了大奖赛那天,云燕亲自到现场坐镇,她是专门去看阮宵的。
    由于这次华夏站的大奖赛聚集了很多花滑新星,所以是前所未有的受关注。
    那天场馆里都坐满了人,扛着相机的新闻记者们拥在选手的通道口,闪光灯频频亮起。
    第一天是短节目。
    阮宵在场上六练结束,回到教练区,却发现原来肖开阳的位置坐着周牧野。
    两人有好多天没见,乍一见面,也不觉得尴尬。
    只是在瞬间交织的眼神充满太多意味不明的情绪。
    阮宵轻轻错开视线,跟周牧野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周牧野望着前方的赛场,声音冷冷的:要心理辅导吗?
    阮宵心口一跳,快速瞥了一眼周牧野,脸上无法避免地发起烫。
    又懊恼地咬咬下唇,低头看自己的脚踝:不用,谢谢。
    周牧野:比赛结束后找我。
    四周都是喧闹的人声,两人仿佛独自成一个世界。
    阮宵两手撑在椅子上,缩了缩肩,细声道:干嘛
    周牧野偏过脸看他:你还要气多久?
    阮宵抿了下唇,抬头,隔着冰场,能见对面的德国队选手。
    安乔正在拿保温杯喝水,左右看看,一脸无所谓。
    白熙羽则在戴着耳机听音乐。
    阮宵道:你不懂
    周牧野皱了下眉。
    阮宵神色淡淡,伸长一条腿,晃了晃胀痛的脚踝。
    心想。
    如果不靠愤怒和不甘去支持,他还能靠什么?
    ***
    短节目中,阮宵的《安魂曲》刷新了在芬兰杯时的分数,属于个人最好成绩。
    阮宵松了一口气。
    但是后来白熙羽比赛完,等分数刷出来后,全场惊呼。
    看着计分板上110.28的高分,阮宵掐了一下掌心。
    白熙羽比他高了近20分。
    阮宵都不知道,那几乎拉满的节目内容分是怎么来的,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表现会比白熙羽逊色。
    但是裁判们似乎独独偏爱白熙羽。
    几乎是霎时,浓绿的液体爆裂开来,灼得心间酸涩难忍。
    白熙羽在鲜花和掌声中滑向场地边缘,神态轻松,接受了队友和教练的拥抱。
    第一天就在白熙羽短节目第一的播报中结束。
    阮宵目前暂列第三。
    阮宵没顾得上过来恭喜他的师兄弟们,收拾东西就离开。
    他分秒都不愿意再浪费,只想去冰场上训练后天的自由滑节目。
    阮宵准备去后台找云燕,但在场馆出口的地方跟迎面走来的德国一队遇上。
    白熙羽手中捧着鲜花,脸上带着笑,看到阮宵的瞬间,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
    白熙羽身姿优雅地走上前,道:恭喜你啊,第三名。
    阮宵只是看他一眼,没理会,绕过他就要走。
    可白熙羽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挡了一步。
    阮宵抬头。
    白熙羽看着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和嫉恨,放轻声:你也不过如此嘛,现在知道了吧?如果公平竞争,你当初预选赛根本赢不了我,你不过是仗着周家的背景罢了
    阮宵轻眯下眼,脑中的某根弦狠狠弹动一下,直接崩断了。
    他本来就因为输了比赛心情不好,现在白熙羽又直戳他最长久以来最介意的事。
    继而,白熙羽曾经是怎么针对他,刮花他的比赛音乐盘,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撕开他在恋爱中长久以来不安的缺口,又在夜里发短信给周牧野
    新仇旧恨,几乎是一股脑儿地上涌。
    如果这还不能报复回去,那阮宵是真的觉得自己活该欠虐。
    阮宵眼睛灼亮,扬起手直接挥过去。
    白熙羽脸色大变,下意识闭眼要躲。
    可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
    阮宵高高扬着的手被一只大掌截在了半空中。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因为通道两旁就是观众席,人口密集,还聚集了不少记者。
    已经有记者关注到了这边的骚动,扛着相机探头探脑。
    白熙羽睁开眼看去。
    就见周牧野不知何时出现,拉住了阮宵的手。
    周牧野低睫看阮宵,将他的手按下。
    可阮宵显然赌着一口气,眼睛红了一圈,那只手不稳地在空中跟周牧野抗争了片刻,又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白熙羽借机赶紧回到队伍里,一脸弱小后怕地对着自己的教练和队员说着什么,眼睛直往这边瞟。
    不一会儿,胖胖的德国教练脸色不虞地朝这边走来,对着阮宵一顿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阮宵听不懂,就去看周牧野。
    周牧野只淡淡以德语回了胖教练一句话。
    胖教练显然是愣了一下,接着吹胡子瞪眼,似乎有被气到。
    阮宵对眼前的状况厌烦到极点,不想再浪费时间,从周牧野掌中抽回手,直接离开。
    阮宵走在后台长长的通道里,前往楼梯的位置。
    不一会儿,后面就想起了脚步声。
    阮宵没有回头都知道是谁,只是现在心里气得很,不想理人,所以越走越快。
    可是那脚步声也紧紧地咬着他,并不放弃。
    直到阮宵快到楼梯口了,身后才传来声音:你可以了吗?
    不可以!
    你那么舍不得他被打
    阮宵气鼓鼓的,要下楼,但还没转弯,就被人从身后扯住手臂,整个身体转了回去。
    阮宵脑中热意上涌,转身的同时抬手甩向那人。
    啪的一声。
    在空荡的楼道里清脆又响亮。
    周牧野偏着脸,净白的脸上隐隐浮现红痕。
    那一掌却像是把阮宵打醒了一般,他呆滞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接着,握紧有些发麻的手掌心。
    可阮宵凭借着一股气性,心里发虚,还是嘴硬道:那那你替他好了。
    像周牧野这样的大少爷,可能这辈子都没被打过。
    阮宵以为周牧野会生气,所以心里跟着发紧,准备好承受他的怒意。
    但周牧野很平静,平静得都有些过分了。
    阮宵又开始于心不忍,黑亮的眼睛里浮光颤动两下,看着周牧野脸上的红痕,很想说对不起。
    周牧野垂下睫,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又拉过阮宵打人的那只手,展开,抚了抚他细嫩的掌心,缓声道:疼吗?
    阮宵再也无法强硬,如在洪水之前溃散的堤坝,眼里闪现水色:阿野
    周牧野又问:疼吗?
    阮宵吸了下鼻子,连忙摇头。
    周牧野这时撩起眼皮,漆黑眼眸盯着阮宵:那换我了。
    阮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脑后突然一痛。
    周牧野一手拽着阮宵的发丝,上前两步,低头狠狠印上阮宵的唇,同时将阮宵逼到墙角。
    不一会儿,有血自两人相贴的嘴角缓缓挂下来,却分不清是阮宵的还是周牧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啥呀。
    第67章 你很像他
    楼下传来锁门的声音, 搁置在楼梯台阶上的那部手机震动到快没了电,发出电量过低的提示音。
    阮宵紧紧蜷着腿坐在角落,将脑袋缩在宽大的运动服领口里。
    阮宵稍微动一下, 就能透过领口看见他低垂下的眼睫, 睫毛轻颤着在眼睑下方投下小扇子一样的暗影,两旁颊侧红得像是要滴血。
    一看就是服气了。
    亲服气的。
    阮宵那张小脸红着的时候,尤其明艳动人,看一眼, 赏心悦目。
    只可惜唯一能欣赏到这副美景的人此刻正背对阮宵,坐在前方的楼梯口台阶上。
    周牧野低着头,用手掌边缘蹭了一下受伤的唇角, 又用手指捻了捻衬衫上滴到的血迹, 最后歪过身,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纸手帕。
    阮宵跟个乌龟一样兀自缩了一会儿, 又从领口边缘探出眼睛看前方的周牧野。
    就这么鬼鬼祟祟偷看好几次, 他才慢慢将外套从头上拽下, 清清嗓, 主动开口:阿野
    别跟我说话,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周牧野没回头,声音里不带情绪。
    是熟悉的少爷脾气。
    阮宵突然跟泄气的皮球一样, 又软趴趴地伏在膝盖上。
    过道里就这么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台阶上的手机彻底没电, 自动关机。
    说吧。周牧野正用纸巾一根一根手指地擦拭过去, 声音淡淡, 摸着自己良心说,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被突然这么一问, 阮宵稍显局促, 张了张嘴。
    他丰润的下唇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思绪万千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垂下小脸,嗡声道:阿野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周牧野道,我就想知道自己哪里对不起你,不说出来你别走。
    阮宵脸色发红,两手捉住衣服袖口,好半天,才憋出软糯的一声:你别搞我
    周牧野将染血的纸巾团了团揉进掌心,咄咄逼人:到底谁搞谁?
    阮宵都有些混乱了,明明是他先生气的,为什么现在状况倒转了?
    他在衣袖上揉了揉脸,带点撒娇耍赖的意思:都说对不起了嘛你不要生气了
    要是对不起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伤心人。周牧野自始至终都没回头,声音里也听不出情绪,创伤已经造成,少爷我不能好了,你自己看着办。
    阮宵倒,歪在墙上,都快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了。
    过了会儿,他才苍白解释道: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周牧野没再反驳他。
    过道里再次安静下来。
    阮宵望向周牧野高大的背影。
    大少爷那股傲娇劲,总该过去了吧
    周牧野突然把手中的纸团往地上一摔: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阮宵:
    ***
    阮宵用指尖沾了沾下唇的伤口,神经末梢传来鲜润的疼痛感。
    之前那个吻是激烈伴有血腥味的,却奇迹般抚平了心中这么久以来的怨尤和烦闷。
    整个人就像提在空中的木偶断了线,软塌塌地摔在地上,再也聚不起一丝抗争的力气。
    阮宵又将眼睛埋在手掌间来回蹭了蹭,觉得疲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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