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开打,而且,自己到底是甲还是乙还是丙?
    真是混乱的关系。
    云奚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心想,谁先动手他就揍晕谁,争取把一切扼制在摇篮里。
    此时此刻,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先变的人是白无涯。
    白无涯站在他身后,声音略带鼻音,似乎被云奚那一腔告白感动得涕泪横流,奚奚,我、我知道这时候说这些话也许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说,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我们认识六万四千八百个时辰,我
    此言一出,好似冲锋的号角。
    云奚深吸一口气,刚捏紧了拳头,卿衡之就拽住他的袖子,那力道大的,生怕他立刻把白无涯打死似的。
    但看过去,卿衡之面上仍是一派淡然,话说得也是不疾不徐,云奚,你是有妇之夫。
    云奚:
    他不理解。
    卿衡之家的有妇之夫要背三从四德的吗?
    那他要知道自己把韩岁揍了一顿,会不会说他的手碰了别的男人所以他人脏了并以此要求和离?
    虽然也不知道卿衡之和白无涯到底在捣鼓什么,可不论是什么,云奚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他是云奚,云奚绝不可能屈服,绝不可能被打败!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云奚抹抹脸上未干的泪,看了看卿衡之,又看了看白无涯,惨淡地笑了。
    他眼圈通红,声线颤抖,仿佛压抑着什么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瞧着脆弱极了,可怜极了。
    云奚含着泪,哽咽出声:无无,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也是真的喜欢卿衡之啊。
    卿衡之一怔。
    云奚泪如雨下,真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既生白何生卿?上天为何要我如此痛苦?
    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浑水摸鱼呢?
    云奚无助地抱紧自己的肩膀,全情投入,痛哭出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世上难道只有我,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吗?
    卿两个男人之一卿之:
    白两个男人之一无涯:
    云奚颇为自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机智的人,直到白无涯问:那你是先喜欢我的,所以喜欢我,比喜欢他多,对吗?
    云奚:
    云奚觉得白无涯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时候,也只能装作犯了傻病,一边嗷嗷嗷嗷地喊一边跑出去了。
    留下卿衡之和白无涯面面相觑。
    说真的,要不是云奚跑得快,卿衡之心里那打了千八百字腹稿的檄文就要脱口而出。
    他拜离了太傅,几乎就是一路疾行而来的,卿衡之信了云奚前边说害怕的鬼话,当真怕自己一个错眼,就让云奚受了谁欺负然后嘤嘤嘤地到处哭。
    结果一来,就瞧见风清月皎,灯若繁星,在一个无以伦比的绝佳观景之地,云奚在欺负人。
    云奚先是像打矮冬瓜一般将韩岁打了,身手矫健,张牙舞爪。
    当然,在卿衡之眼里,或许是韩岁太令人作呕,云奚连推人而飘逸开的衣袂,都十分好看。
    不过这还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他听到云奚说,卿衡之比韩岁好几千倍。
    他比韩岁好几千倍。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分明就是爱啊。
    他维护他,他说他好。
    他好爱他。
    可卿衡之还没来得及感受心里那是喜还是什么别的滋味,没来得及去握住韩岁即将落在云奚肩上的手,将云奚拉进自己怀里。
    白无涯就一个闪现,执子之手,互诉衷肠。
    又紧接着猝不及防的,听到了云奚向白无涯的告白,一字一句,杜鹃啼血,那叫一个情深似海,情比金坚。
    所以也不止爱他。
    卿衡之当时明知,自己不该上前去,不该上前去的。
    可反应过来,人已站在云奚身后,他看着云奚柔软下的发,有点期待,又有些紧张。
    他想,云奚看到他,是会愧疚,还是别的什么,结果,他大言不惭理直气壮,说两个都喜欢。
    喜欢他便喜欢好了,可两个都喜欢
    脚踏两只船!
    花心大萝卜!
    见异思迁!
    水性杨花!
    朝秦暮楚!
    红杏出墙!
    负心汉!
    薄情郎!
    千八百个词汇在喉咙里堵着噎着,最后,都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息。
    云奚听不懂这声叹息。
    他忙着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草叶,朝旁边的公子哥道:挪挪,兄台,再挪些位置。
    是了,他并没有跑远,这里本就歪七扭八的,他绕着几棵树地东跑西跑地跑了一圈就蹲草丛里去了。
    去凑热闹,自己的也凑。
    云奚喜欢凑热闹。
    有多喜欢呢,话说曾经有一次,银河边有两位水君吵起来打起来了,翻江倒海,水花四溅,旁的仙君都难以靠近,只他为了听清楚,化成原型沉入河底。
    一时不察,还被气急败坏的水君捞起来,把另一位水君的嘴给砸歪了。
    只是往这草堆里一蹲,才发觉身边还排排坐着一群同好,个个缩得跟猪儿虫似的,乍地瞧过去,只能瞧见杵起来的几个亮晶晶的玉冠。
    不知哪只猪儿虫先开的腔,我觉得还是卿郎君好,才华横溢,长得跟个神仙似的。
    有旁的反驳:白公子也不差,那哭起来,眼睛一眨一眨的,也颇有一番风味。
    卿郎君与云奚站一块,分明更般配他才是明媒正娶的妻呢。
    可若按先后,白公子才排在前面,原先是没有得到回应,云奚才放弃的,如今白公子说了喜欢,不就是情投意合了吗?
    我也是觉得卿郎君好,生得俊俏,他来时,那一步一步地,都踩我心坎上了。
    不不不,还是白公子好,卿郎君俊归俊,瞧着太冷。
    话说,你们不觉得云奚生得也很好吗?
    云奚只恨手边没有瓜子。
    他一面惊叹他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一面悄咪咪地小声问:你们不觉得卿郎君与白公子更搭吗?
    人家瞧都不瞧他,纷纷斥道:□□,走开。
    云奚:
    云奚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再抬眼,白无涯已随风飘走了,卿衡之还在那里。
    他默默地盯着卿衡之,想知道卿衡之再会是什么反应。
    卿衡之没有什么反应,他还是那副不可捉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可云奚似乎看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沉沉地暗下去。
    星子落下来了。
    云奚也跟着一愣,胸口空落落的。
    云奚感受了一下,懵了:我不对劲。
    只司命还搭理他,我瞧你挺好的,四肢健全。
    他已经惊叹于卿衡之的好脾气了。
    云奚不可置信道:不是,我居然对卿衡之,对着帝君那张脸,产生了怜惜!
    司命:
    云奚人都傻了:我好不容易看到他吃瘪,居然没感到高兴,而是产生了怜惜?!我居然想去哄哄他?!他明明强得一拳可以给我打死!
    司命后悔搭理他:
    卿衡之确实想一拳把云奚打死。
    可他更想把自己一拳打死。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还不住把他的外袍往身上拢的云奚,卿衡之觉得自己简直是没底线没出息到了极致。
    云奚只是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巴拉地喊了几声卿郎,喊了几声冷,自己竟就没有阻止地,容他再钻进自己怀里捂手取暖了!
    他唾弃自己。
    圣人有灵,都会从画上跳下来,亲自倒掉他脑子里的水。
    马车哪里漏风了?莫名有点冷啊。
    云奚缩了缩脖子,似有所察,卿郎,你怎么不说话?
    卿衡之:无话可说。
    云奚:
    云奚把搁在案上的腿支棱起来,手从卿衡之的腰腹处抽出来,扶过他转向窗外的脸。
    仔细端详着,还戳了戳,云奚惊讶地问:卿郎,你是不是生气了?
    卿衡之:
    你才发现?
    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青华帝君生气时也是这样的,虽然乍地也看不出来是生气了,但眼珠子里都能凝成冰。
    但卿衡之应该不会骗人,云奚呼出一口气,打了个哈欠,噢,你没生气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卿衡之:?
    车轮吱哇一停,他将挂在身上的人重重拎起,重轻轻放到一边。
    一言不发自顾自地下去往房里走。
    对,他没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一点,一点都不生气呢。
    不行,还是好气。
    卿衡之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云奚分床睡,分床睡!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我再不跟你睡了!
    云崽:贴贴
    卿衡之:
    既生白何生卿化自既生瑜何生亮
    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是网络热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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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7章 他还是个孩子呢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云奚堵着门,看着抱着枕头一言不发就要闹着分床的卿衡之,感受到了已婚人士的悲哀。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分房呢?
    那书房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有什么好住的,硬塌小小一张,更是冷冰冰硬邦邦。
    云奚动之以情:卿郎,爱我别走
    卿衡之不为所动:不爱,让开。
    云奚晓之以理:卿郎,我们这才新婚,分床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婚姻破裂,说闲话的。
    卿衡之神色不改,我们本就无夫妻之实。
    云奚想了想,语气真诚,略带了点羞涩,那,要做实了,就是夫妻了吗?
    卿衡之一怔,怒道:轻浮!
    云奚懂了。
    卿衡之怕这个。
    不愧是读书人呐,就是怕流氓。
    云奚果断威胁道:你要去书房,晚上不陪我睡,我就扒你衣服,脱你裤子,酿酿酱酱,立刻马上就把夫妻之实给做实了。
    说着,寸步不让,且步步逼近,活脱脱一个立刻就要上手调戏良家妇男的街溜子。
    卿良家妇男衡之:你不知羞!
    心里有旁的人,竟还想与他做那种事!
    云奚赖赖唧唧地往后一靠,我就不知羞,我是个傻子我知什么羞,略略略,气不气,气不气?
    顿了顿,顺手把自己的外衫解开了,精致的喉结和锁骨通通露出来,语气更是十万分的笃定:不信你过来试试,过来就把你衣衫扒了。
    卿衡之:
    很少有人能把卿衡之气成这样。
    但气到一定程度上,他反而又清醒过来。
    是啊,险些忘了,云奚不论瞧着再如何正常,归根到底,这副挺拔颀长的身子下边,装着个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呢。
    卿衡之眼底的寒冰渐渐化去,甚至有些因为自己的反应过度感到疑惑。
    他跟个孩子,生什么气呢?
    他在意一个孩子嘴里的喜欢不喜欢,为此纠结万分,又有什么意义呢?
    云奚说的喜欢,是喜欢他的容貌,是喜欢他陪他一同睡觉。
    像喜欢好看的花瓶,喜欢舒服的抱枕一样。
    想明白这一点,似乎好受许多,又似乎更难受了,而他这一失神,就被云奚伺机一把给抱住了。
    再然后,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四仰八叉活像只小猪崽的云奚,卿衡之忍不住三省吾身,虽然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拒绝云奚?
    他对旁的小孩子也是这样纵容吗?
    亦或者,旁的孩子都怕他,云奚为什么不怕?
    卿衡之一如既往地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了。
    正逢代笔批红的一位官员丁忧离职,李大人索性提了一嘴,将他推上前去了。
    一朝得用,虽是小臣,卿衡之却做的是专心致志,尽职尽责,加班加点地好不积极。
    皇帝与卿衡之同为太傅教导,哪怕早年并不熟悉,渐渐的,也有了几分处理事情的默契。
    一日,处理完了例行事务,卿衡之起身要辞,却被留下。
    皇帝居于高位,问了卿衡之很多。
    关于为帝之心与为帝之道,有关于世家大族对知识对官职的垄断,甚至有他如何看待西北东南的边境状况。
    卿衡之一一答了。
    皇帝的处境,卿衡之也算是知道一些。
    老皇帝死去十多年,新皇帝彼年十五,如今已二十五,正是盛年,却不见羽翼稍丰,就连送到手里的折子,写的都是芝麻点大的琐事。
    一条长龙,被各方锁链束缚捆绑了手脚,很是局促。
    身有地位,并无重权,朝堂上乌泱泱地一片看过去,各成一派,彼此间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连个寻常人家长出来的门生都没有。
    富越富,穷越穷,卿衡之若不是有云家扶持,也是没钱读书的。
    这往小了看,是寻常人家难以入仕读书,往大了看,便是世家霸占了书本权势,意图遮天蔽日,直接捂住了上位者的眼耳。
    如果说世家是恶疮,那卿衡之的愿望,就是做一把长刀,将其通通剐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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