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蹙眉后退,拉开距离:不是我。
    那就好。戏凌云说,看起来我还有机会解释。
    没等傅泽回应,他回到沙发上坐下,眼眸中倒映着茶几上的血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录音纯属意外,那天宴会上,我和杜长差不多两三个月没见面了,一心只想等合约到期,离开他跟公司。谁知道他却动用公司施压,逼我参加宴会。我觉得宴会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便留了个心眼,身上带着录音笔。
    不出我所料,他以节约为借口,把我拉出来单独说话时,我才发现那天喝的酒有问题。他想趁机对我做点什么,我跑掉了,没想到会撞上你。情急之下,我将计就计,本想用录音就让他放手,但谁曾想他还是不肯罢休,被逼无奈,我只能继续把计划延伸下去。
    被逼无奈?傅泽被这四个字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深呼吸后,不可避免地嗅到血腥气,心里头有些反胃,下意识地不想在这里多待。
    不行,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问。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刺眼的血色,将注意力放在戏凌云身上:那关于你的告白,还有我以前吊着你感情的事情,又是真的假的?
    预料之中的问题如期而至,戏凌云心里轻松无比,勾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傅泽对视,随后绽放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他说: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怎么会胆大包天到和傅家小少爷作对呢?
    从生日宴上见到你对我傻笑开始,我就知道你失忆了。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报复你,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
    戏凌云真假参半地说着,笑得肆意,按捺不住地起身,将傅泽整个人逼近角落,单手用力地捏着他的下巴,眼神宠溺,像是在逗弄一只弱小的兔子,说出来的话却不带一丝温度:你应该不想让我把以前的事情曝出来,对吧?要知道,你当初可是为了炫耀我对你的言听计从,拍了不少好东西。要是我发出来,谢景天会怎么看你,傅家会怎么办?还有
    指尖在颈动脉处点了点,戏凌云笑意盎然:顾唯昭,又会怎么看你?
    扑面而来的恶意与戏凌云身上的玫瑰香气,和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杂糅在一起,让傅泽呼吸困难,反胃愈发严重,用最后的力气将对方推开,方才获得少许新鲜空气,弯下腰来,大口呼吸着。待缓过来后,他才抬起头,眼里带着因为难受而激出的眼泪,神色复杂地望着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戏凌云。
    我知道了。傅泽不想和对方再做纠缠,捂着腹部,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以前的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你用这种方式报复回来,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以后我们
    说到这里,傅泽敏锐地察觉到戏凌云脸上浮现少许焦躁,只以为对方急着离开,于是知趣地将到嘴边的普通朋友咽下,改了说词:不,以后没必要的话,最好不要见面了。
    说完了吗。戏凌云垂下眼帘,余光从傅泽按在腹部的手上收回,语气淡淡,说完了,可以走了吗?怪让人恶心的。
    啊对不起。傅泽有些无措地道了歉,转身拉开门,正要迈开脚步,突然硬生生止住脚步,又说了一句对不起,这才脚下生风般迫不及待地走出去。
    守在门外的顾唯昭立刻冲上来,见他面色苍白,连忙碰了碰他的手,担忧地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怎么这么凉?快去车上。
    傅泽被他温暖的手短暂地碰了一下,有须臾的留恋,但紧随其后落在自己身上的温暖,立刻压下了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点了点头。
    他往车的方向走了几步,发现顾唯昭没有跟上,顿时奇怪地回头。
    顾唯昭对他宽慰地笑笑:我还有点事要问他,你先去车上等我。
    他们两人还有什么事情吗?傅泽虽然有点好奇,但现在的他一想到戏凌云,就心里抵触,顾不得多想,匆匆忙忙地上了车。
    看着傅泽关上车门,顾唯昭方才放心地走进别墅。
    站在原地,眉头紧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戏凌云,听见脚步声,搭在小臂上的手指突然用力紧扣,屏住呼吸,第一时间便看向来人。
    怎么是你?看见是顾唯昭,戏凌云的手指又松开,语气不佳地问。
    顾唯昭将这些变化看在眼中,笑意不达眼底:你该不会以为是阿泽回来了?
    戏凌云沉默几秒,嘲讽道:顾董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顾唯昭依旧笑着,轻慢地打量起戏凌云,只是来道个谢。
    道谢?戏凌云眯起眼,不自觉站直了身子,什么意思?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为顾董效过力。
    戏少爷说笑了,当年若不是你想把傅家拉进戏家的坑里,意外被阿泽发现,让他跟你绝交,否则我又怎么会有机会,接过你的位置呢?顾唯昭一双笑眼里带着真挚的感激,没想到多年后,戏少爷还是这么宽容大度,又让我一次?
    戏少爷,您可真是个活菩萨啊。
    顾唯昭说完,朝怔愣的戏凌云点点头,转身走出别墅,顺手关上了门。
    独自被留下的戏凌云,听见门外汽车行驶的声音,幡然回神,下意识地开门去追,却只来得及看见远去的车影。
    他抓着门框的手失去血色,表情有些迷茫和不安,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
    总觉得似乎自己亲手放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你在看什么?有东西落在别墅了?
    傅泽抱着顾唯昭塞过来的暖手宝,见对方往别墅看去,困惑地问。
    没什么。顾唯昭回头,笑着替他掖了掖衣领,我不像别人。重要的东西,丢过一次之后,绝不会允许自己再丢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  顾狗:不要的傅崽都可以拿到我这里,统统换成不锈钢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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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疤痕
    整个事件以杜长和公司推出来的一个私生粉主动揽下所有的偷拍跟拍盗用信息为主,配合戏凌云一方与傅家公关,最终将整件事定义为私生粉的个人行为,引开了舆论的怒火,又把其他的私生恶劣事件拉出来炒一炒,彻底扭转了事件的性质。
    终于结束了。
    傅泽关掉app,尘埃落定般松了口气。他握住车门把手,正要告别并下车,孰料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他手腕,带着不容置喙的阻拦之意。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面对顾唯昭的提问,傅泽大脑转得飞快,很快便想起,去别墅的路上,顾唯昭那句回去告诉你。
    在顾唯昭的注视下,他乖巧配合:想起来了。
    话虽如此,傅泽却不觉得对方会这么轻易地就告诉自己。
    果然,顾唯昭掌根抵着侧脸,手肘撑在一旁,笑得狡黠: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傅泽心底叹气,点头接受这个交易,严阵以待: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顾唯昭见他坐得端正,无奈安抚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身上有一道难看的疤痕,又不想用医美祛除,你要怎么办?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傅泽表情空白片刻,见顾唯昭神色认真,等着自己的答案,不得不收起心中讶异,仔细思考过后,觑着顾唯昭的脸色,小心回答:可能,纹个身什么的?
    顾唯昭的呼吸略有变慢:如果是一道狭长的疤痕,你会想纹什么?
    不是说好一换一吗?傅泽为顾唯昭的不按交易条例来而暗自腹诽,咬唇想了想,说:狭长的,嗯荆棘啊,藤蔓啊都,都挺合适的?
    其实傅泽很想说蔷薇,但看一眼顾唯昭车上的蔷薇摆件,以及从对方助理处打听来的喜好,还是没有说出口,担心对方以为自己故意投其所好。
    蔷薇?孰料顾唯昭忽然主动将这个词说出来,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藏着深渊,看一眼便会使人深陷其中。
    傅泽正紧张地揪着毛衣下摆,本能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顾唯昭简洁回答,低垂的睫羽将眼底的喜悦遮掩着,并适时中断这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发问,你和岳千星一起逛傅宅花房的那天,戏凌云给你打了电话,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就派人留意了一下。
    傅泽浑身一僵!
    和,和岳千星一起逛花房那天,不就是自己忘了关视频通话,结果在顾唯昭面前暴露自己渣男海王真实面目的那天吗?!
    顾唯昭有必要把他和岳千星的聊天内容,记得这么清楚吗
    现在的傅泽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恋人翻旧账的黑历史选手,满脑子都是吾命休矣。好在他到家了,火急火燎地同顾唯昭道别,便像兔子似的蹿了出去。
    顾唯昭并没有生气,全程宠溺地看着傅泽,直到关上门,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汽车调头离开,他抬手,指尖在腰腹处摩挲,隔着一层衬衣,指腹依旧能感受到隐藏其下的,凹凸不平的触感。
    那是一道疤痕。
    真的是你。
    他眼底占有欲和渴求交织而成一片浓郁的黑色,与刚才判若两人。
    半晌,他移开手,呼吸重归平稳,眼底一片清明。
    不着急。
    这一世,他和傅泽,还有很多时间。
    #
    跑回家的傅泽,差点没撞上来给自己开门的罗助理。他一个急刹车,身上的西装掉在了地上。
    傅泽愣了愣,抢在罗助理之前将西装捡起,倒回去开门,却只见到远去的车尾。
    算了算了,等晚上,和风衣一起还回去吧。
    他心里有点怂,不敢这个时候给顾唯昭打电话,让对方停下来,鸵鸟似的做了这样的决定。
    事情得到解决,罗助理没有再问,傅泽也松了口气。上完课后,傅泽抱着西装回房间,却见到和早上出门时比起来,没有人任何变化的风衣,这才想起家里佣人放了半天假,明天早上才回来;今天的午饭还是罗助理订的餐。
    怎么办,直接让顾唯昭今晚别来拿衣服,然后对方问为什么,自己要怎么回答?晚上睡觉抱着睡弄皱了?
    不不不不行,绝对不行。
    送到外面的店,让别人经手,他又不放心;拜托给罗助理的话,又一定会被谢景天知道。
    傅泽苦恼地抱着衣服来回踱步,听着楼下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突然灵光一闪,跑到窗边喊:罗助理!等等!
    见车停下,他连忙将两件衣服挂好,跑出去坐上车。
    罗助理迟疑地问:少爷,您想去公司?不然为什么会叫住他?
    我去公司干什么?傅泽一脸古怪地看他,今晚我回傅家老宅住。
    他想起上次顾唯昭好像说过,顾家离傅宅挺远的,如果是去那边住,那就绝对不顺路,正好可以拖到明天。
    反正明天一早,佣人们就会上班,怎么想都来得及!
    傅泽不禁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赞,然后往椅子上一倒,闭眼补眠。
    旁边正想问傅泽是不是回去和岳千星叙旧的罗助理,见状只能默默地噤声,心中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也报告给谢景天。
    好在抵达傅宅时,罗助理得知岳千星并不在,又将这一担忧划去,和傅泽确认过第二天早上便回谢景天后,没有再问,离开了。
    傅泽蹦跶着回房间,看一眼时间:6点半,立刻给顾唯昭发消息:【今晚临时有事,回傅家老宅了,衣服只能明天还给你了,对不起。】
    明天?
    顾唯昭嗅到一丝异常,正要一探究竟,助理急切地敲响了办公室门。
    顾董,找到老爷子了,中风进了医院。
    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呢?顾唯昭站在落地窗边,抬起头来,眼底映着天幕中重重乌云,看不清其中情绪。
    在一栋别墅里,说要见您。
    顾唯昭垂首,在微信里打字:【我也临时有事,今晚的课外辅导,暂时取消。但剩下的课业不多,我想你一个人也可以完成。】
    他收起手机,抚摸着蔷薇纹饰的腕表,眼中阴转晴,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
    终于学完了!
    傅泽高兴地将笔一丢,在椅子上张开双臂,尽情地伸了个懒腰。他看一眼旁边小山似的文件堆,觉得自己像是登上陡峭山顶的冒险者,此时尽享成功的喜悦。
    只可惜顾唯昭不在,不然他还想好好谢谢对方。
    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傅泽有些遗憾地点开微信,确认没有新消息后,又有些意兴阑珊。
    他退出聊天页面,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戏凌云三个字上,指尖颤了颤,点进对方头像,把人拉黑。
    多看一眼都觉得膈应。
    既然说开了,以后也没必要联系,留着好友也没用了。说不定,戏凌云已经拉黑他了呢?
    傅泽自嘲地想,却又在返回聊天列表时,忍不住盯着时见钦和岳千星的名字,越看,表情越凝重。
    前两日一闪而过的念头,在戏凌云这个例子的佐证下,像是得到养分的种子,正在他脑中急速生长着。
    戏凌云骗了他,那另外两个人有没有可能也骗了他?
    在漫长的沉默中,手机屏幕光暗下,倒映出书桌抽屉,以及桌面上高大的书架。
    傅泽目光被这两样事物吸引,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谢景天不在,罗助理不在,岳千星也不在。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看看原身留下来的东西?
    万一找到日记本什么的,就能确认岳千星和时见钦,到底有没有骗自己了。
    他越想越心动,最终下楼把杯子放到厨房,回到卧室轻轻地锁上门,在屋里搜寻起来。但令他失望的是,抽屉里只有文具,而书架上则全是连塑封都未撕开过的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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