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下石阶,一路往边角去。
    喧嚣在远处,方陵垂眼看着对方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掌,赵舜本身火力就旺盛,现在又刚刚跑完百米,浑身都热烘烘的像个大暖炉。
    在这微凉的秋末,暖贴贴在手上很舒服。
    方陵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在赵舜转身时又隐去。
    方陵问他,什么事?
    赵舜目光移开,不与他对视,就你一直在广播站这边,要跟你传递信息太麻烦了,你加一下我的微信,到时候有事我直接在微信上跟你说。
    赵舜自己或许没发现,这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绷紧,像一条被拉得很直的铁丝。
    方陵恍然大悟,仿佛没听出异样,也好,确实是你考虑的周到些。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开昨晚饭后结帐组建的七人群。
    赵舜忙说:篮球头像的那个是我!
    方陵垂着眼睛看手机,我知道,你昨晚发起过收账的。
    赵舜眼里划过懊恼,闭麦不说话了。
    第23章 第23根铁柱
    赵舜故意等到早上校运会告一段落, 中午的时候才通过了方陵的申请。
    头像是他熟悉的橙色方框,橘子色很暖融,让赵舜不由想起方陵露出笑容时的表情。
    他点进方陵的朋友圈。
    舜哥, 牛肉饭没有了。
    丁大雁的声音传来, 赵舜像是触电一样,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手机屏幕朝下的拍在了餐桌上。
    那动静之响, 愣是把丁大雁惊得停下脚步。
    丁大雁错愕,舜、舜哥?
    这是做什么?嫌弃手机屏幕太完整, 想要拍出几条裂纹来吗?
    赵舜不自然的咳了声, 你怎么走路一惊一乍的。
    丁大雁觉得自己应该改个名字,叫丁窦娥, 我走路哪里一惊一乍, 明明是话说舜哥,你在看什么?
    赵舜绷着一张脸,没什么。
    丁大雁忽然嘿嘿一笑, 表情贼兮兮的,噢~我知道了。
    赵舜心里打了个突,你知道什么?
    丁大雁:舜哥你今天百米预赛出尽风头, 肯定有很多妹子给你递水搭讪。
    赵舜面无表情:班长给我递的水。
    丁大雁哽住。
    他对翁若有好感, 赵舜这话让他没法接,只能灰溜溜再去点餐了。
    在等餐的时候, 丁大雁碰见了纪清平, 昨天才一起吃火锅, 丁大雁自觉跟对方的距感消了许多。
    眼珠子转了转, 丁大雁走过去跟纪清平搭话, 纪班长, 我有个关于舜哥的问题想问问你。
    纪清平当然能看见丁大雁,他对这个9班的体委观感一般般,本来不太想理会他的,但又听说事关赵舜,他动作一顿。
    托了身旁的同学给他打饭后,纪清平在丁大雁的示意下,跟他稍微远离了人群。
    纪清平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阿舜的什么问题?
    丁大雁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舜哥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纪清平错愕,没有吧,为什么这么问?
    丁大雁皱眉,完全忽略对方的反问,没有?那是有好感对象吗?
    纪清平:据我所知也没有。
    没有?倒是我猜错了。丁大雁转身离开,边走边自言自语,连身后的纪清平喊他都没听见。
    纪清平:
    ***
    另一边。
    在丁大雁离开后,赵舜火速解决掉盘子里剩下的意面,然后跑去超市。
    超市内侧靠近门口的地方摆了几套桌椅供学生休息,最里头的桌椅在犄角处,后面是挂了风景明信片的墙壁。
    赵舜特地坐在犄角那里,左右看看,见周围没熟人,其他人也与他有些距离后,这才拿出手机。
    指纹解锁。
    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显示的正是屏幕熄灭之前的画面。
    方陵的朋友圈背景在赵舜看来挺田园风的。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坐在池塘边,他头戴渔夫帽,手里拿着长长的鱼竿,旁边摆了一个小黄桶。
    夕阳落在垂钓老者身上,洒在湖里,泛起一片暖茸茸的橙。
    赵舜看着背景,啧啧两声,这么老年人的爱好,亏他也喜欢。
    手指往下滑。
    对方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最近三天可见,所以赵舜看见方陵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半个月以前的。
    [他不记得我了]
    赵舜眉头一皱。
    谁不记得他了?
    赵舜手指一动,继续往下滑。
    [都准备好了,但我忽然有点小紧张,不管了,大胆冲,方小陵是最胖哒~]
    共同好友的评论会显示,很明显,他与方陵的好友交集得还不多,或者应该说方陵没与班上许多同学交换微信。
    这条评论班长翁若点了个雁,丁大雁这个八卦爱好者在下面评论了三个问号。
    除此之外就没了。
    而丁大雁那条???的评论,方陵没有回复。
    赵舜巴拉了下头发,继续往下看,却越看越奇怪。
    虽然对方的朋友圈没有实质指明,但他结合前文后文,他觉得方陵在暗恋一个人。
    可能是暗恋,也可能是类似于仰慕欣赏之类,反正就是很正面的情绪。
    这样的猜测没由来,但赵舜就是莫名觉得这是真相。
    他还猜测,方陵欣赏好吧,姑且称之为欣赏的那个人平时与他接触不多,最多就一个月见一次,甚至频率可能还更少。
    要不然会怎么说,他不记得我了呢?就是平日里见得不多才记不得嘛!
    瞧瞧后面跟着的那六个小点点,哪一个不是无奈又心酸?
    赵舜开启了脑洞风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皱眉深思。
    除此之外,他猜测那个他应该年纪应该挺大了,毕竟年纪小的都在忙读书,身边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也不至于不记得。
    所以肯定是年纪稍长的,比如像他哥那种已经从学校毕业走入社会,在社会里觥筹交错,见的人多了,身边人来来去去,会忘记一个还在学校里读书的小朋友很正常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方陵在暗恋一个老男人!!
    而那个老男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
    赵舜被自己越演越烈的脑洞风暴惊到了。
    这个结论很荒唐,但仔细翻来覆去的想后,他又觉得很符合逻辑。
    自以为想明白后,赵舜突然很生气,这股莫名的怒气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寻不着来处也找不到出路。
    赵舜?
    赵舜好像听见了方陵的声音。
    有点像幻听。
    结果一抬眸,赵舜就看见方陵站在他三米开外的地方。
    竟然不是幻听!
    只见方陵拿着一盒纸盒装的牛奶,身边站着谭飞舟。
    赵舜眼底微颤,啪的一下,手里的手机下意识的又被他一把翻过去,狠狠盖在桌上。
    不是吧,你吓成这样?谭飞舟大为惊讶。
    赵舜才不会承认,吓个屁啊,只是老子心情不好而已。
    方陵看他脸色确实黑沉沉,确实瞧着比往日更凶,是因为学校里发生的事吗?
    赵舜目光飞快的在他身上扫一下又移开,是。
    旁边的谭飞舟也来兴致了,不是吧,这学校里居然还有人敢惹你?
    赵家每年在京海一中里砸大把大把的钱,教学楼、学生宿舍等美轮美奂的建筑,其中有百分之三十就来自赵家的援助,甚至还有人传闻,赵家其实是这所享誉整个A市的私立高中的背后大股东。
    当然,这只是传言,谁也不知真假。
    不是惹我。赵舜瓷声瓷气。
    想到方才赵舜飞快瞥过的那一眼,方陵眸光微闪,那是怎么回事?
    他有预感,赵舜口中的事可能与他有关。
    赵舜忽然紧紧的盯着方陵,你会早恋吗?
    方陵笑了,我已经十八了,哪怕想早恋也早恋不了。
    成年后哪里还算早恋。
    赵舜眉头一皱,你知道我那话什么意思的!
    好吧,你问的是在高中期间内对吧。方陵笑容不减。
    赵舜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那双瞳孔颜色稍浅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野狼,势必要刨根到底,问个清楚。
    一般人被他这么盯着,早就觉得压迫感满满了。
    但方陵是谁,同床共枕几十年,他哪里还不清楚赵舜的本质。
    所以当下,方陵全然不受影响的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还挺惆怅的,我想我高中毕业前,都没办法谈恋爱。
    旁边的谭飞舟觉得此时的气氛诡异极了。
    作为大概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他很清楚方陵对赵舜有好感。
    方陵单箭头赵舜,现在这个被单箭头的人,居然关心起方陵毕业前会不会谈恋爱。
    这是什么情况?赵舜是想要回箭头吗?
    你们城里的人都这么复杂的吗?
    会玩会玩。
    谭飞舟:原来格格不入的是我。
    赵舜大为震惊,既为方陵脸上的惆怅,也为他的话。
    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没办法谈!这么说来,他本人其实也是想的对吧。
    果然,他喜欢那个把他忘了的老男人!
    赵舜痛心疾首,秃头章经常说,高考是改变命运的时刻,在高考结束以前,你不要想东想西的
    听着他慷慨激昂的、一大段堪比教导主任的balabala,方陵脸上还带着惆怅,眼底却划过笑意。
    谭飞舟双目无神。
    他从不知道赵舜居然是那么啰嗦的人,好家伙,难道德育处主任上他身了?
    你说的有道理。方陵佯装认真的点头。
    赵舜见他好像听进去了,心里莫名快活了些,脸上却一本正经,那就好,其实作为同学,我也不想你误入歧途。
    你该回去午睡了,别忘了你下午还有四百米预赛要跑。方陵说,下午见。
    还想再劝迷途少年回头的赵舜:下午见。
    方陵与谭飞舟离开超市后,谭飞舟小声说:赵舜怪怪的,今天居然这么啰嗦,还有你方小陵,你居然不惊讶?
    就好像,他们的脑回路完全对上了。
    就,离谱。
    方陵捏了捏手里的纸盒子,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本来就是挺多话的人。
    跟赵舜在一起后,方陵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家伙有多能唠叨,甚至多话到你不搭理他,他自个都能说上半个小时。
    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他觉得赵舜自己就是一台大戏。
    谭飞舟:我以前是真没看出来。
    直长的眼睫垂下,目光落在手里的牛奶盒上,不知想到什么,方陵哼笑了声,黑如墨玉的眼瞳泛起粼粼的波光。
    虽然方才赵舜的问话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不要紧,后面他的语气与表情告诉他,赵舜大概是又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方陵想,他要钓的那条傻鱼大概已经围着钩子转了。
    慢慢来,不着急。
    ***
    另一边。
    要回去午睡的赵舜压根没回去。他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哪怕每天睡三四个小时照样活蹦乱跳。
    个高腿长的男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脸上表情凶凶的,一副拽天拽地的模样,但内心的心理活动与脸上表情截然相反。
    刚刚方陵乖乖保证了,但赵舜还是觉得不稳妥。
    就好像老师对学生说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学生当场应好,但后面可能会阳奉阴违。
    手机解锁,登录微博。
    赵舜决定去找万能的网友。
    没想到一登号,他看见有很多小红点。
    点开发现,原来是之前发的那条微博又有不少人回复了。
    [舍利子]:蹲个后续,博主后来怎么样了!
    [水喵]:博主梦到给他写情书的男生,与对方一起进行和谐运动,还在梦里准备结婚。梦醒后,博主又说自己不喜欢那个男生,关系如此复杂,来个课代表总结~
    [有0吗?]:总结,博主渣男一个!
    赵舜:
    眉头皱起,赵舜拒绝承认自己是个渣男。
    打字输入。
    [4697381]:他有喜欢的人了,喜欢的是个老男人。
    [小仙女]:依旧是我看不懂的发展(笑哭)
    [不氪了]:??你还说你不是绿,一会儿说他给你写情书,一会儿说他有喜欢的人!!
    赵舜却愣住好久。
    对哦,既然方陵给他写情书,那肯定是喜欢他的!
    那他怎么会喜欢那个把他忘记了的老男人呢?
    两条结论相反,肯定有一条是假的。后者已经无从考证了,而前者
    情书,他要看看那封情书!
    退出微博,正想给纪清平发个消息,但这时午休的铃声响了。
    赵舜没办法,只能将这事延后。
    平时下午两点半上课,现在校运会,两点半检录。
    下午安排了不少项目,比如赵舜的男子四百米,以及跳高决赛之类。
    随着运动音乐的响起,整个校园从午休的寂静中醒来,也像一个被辣椒红开的热锅,热热闹闹的欢腾一片。
    操场上,草坪上,沙池又或者单杠上,都有蓝白色的身影在,嘻嘻哈哈,属于青春的活力蕴含整个校园。
    连同一些年长的老师脸上,也罕见的带着欢快的笑。
    赵舜的四百米男子预赛在下午两点半,属于第一批比赛。
    他没回宿舍睡午觉,早早就来了大本营,大本营里也有早来的同学。
    舜哥,下午比赛加油啊!
    赵舜漫不经心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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