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卿拧拧眉, 收回了视线,最后挑了一匹白色脾性温顺的铁驹,这种马跑的不快,但是耐力很高。
    他牵了马,身后的晓君阑随意牵了一匹,是一头黑乎乎的烈驹,烈驹出了名的脾性暴躁,如今正在讨好地用脑袋蹭晓君阑。
    叶挽卿经过复健,现在臂力和正常男子差不多,他拿得动长弓,但是像是非常重射程远的雕月弓,他目前还拿不起来。
    狩猎前有祭祀仪式,参与的人有奖励,姜郇养了一群海东青,仪式便是用长弓射海天青,看谁射下来的多,后面找姜郇兑换的奖励也越丰厚。
    叶挽卿练了许久的长弓,他便跟着试试,参与的人很多,他估计拿不了头筹,但是保证射出去的能全中就行。
    以往每年第一都是晓君钺,今年不知道会花落谁手。
    姜郇笑:去年是狐,今年是海东青,这海东青并不是普通的海东青,它们经过训练,能够感知到箭的方向。
    底下家臣闻言惊讶,勉世子今日也过来了,这般如何中箭,看来今年和往年相比大大加大了难度。
    姜郇笑而不语。
    在场的世子和家臣大部分都参加了,叶挽卿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他回头看了一眼。
    奉清酒自然不可能参加,在轮椅上坐着,目光紧盯着他的方向。
    他收回了视线,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弓,随着鼓声响起,他指尖拽紧缰绳,马蹄上扬带出沙尘。
    叶挽卿随着一同进了狩猎林,空中鹰唳长鸣,他进去之前看了一眼晓君钺的方向,特意绕开了晓君钺。
    他选了一条偏僻的路,射程越远,越不容易射中,大部分人都选了中间树枝较少的地带,这般也不容易扰箭。
    叶挽卿这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一直跟着他的晓君阑。
    他能避开晓君钺,但是晓君阑就不容易避了。
    我有随身侍卫,你不必跟着我。叶挽卿没回头。
    晓君阑:这是城主的命令。
    他看到了空中盘旋的海东青,从背后抽出来长箭,细白的指尖绷紧弓弦,指尖一松,长箭迎空劈开层云,空中发出一声长唳的惨叫。
    看来也没有很难,叶挽卿放下弓,他不在人多的那边,不知道此时人群都在议论。
    头筹是谁?哪个小子一声不吭把小爷看中的鹰射下来了?
    箭上有朱羽,是是姬世子的箭。
    姬世子准头不错,要不是运气,那这小子看来深藏不露。
    狩猎场上在角逐,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奉清酒借口身体不适下去了。
    奉清酒推着轮椅到了无人处,他身边出现了一名侍卫,他指尖按着轮椅扶手,问道,都已经布置好了?
    侍卫恭身应声,都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放心,保证不会让姬世子有机会出来。
    奉清酒:要抓活的,他若是反抗,让他断条胳膊腿也不是问题。
    侍卫明白了奉清酒的意思,应了一声,身形在原地消失。
    狩猎场深处,叶挽卿出箭很少,半个多时辰过去,他才出了三支箭,但是三支全都命中了。
    他观察海东青的盘旋路径,脑袋一直抬着,没注意到他的铁驹,或者是说压根不用在意,有人布置好了陷阱在这里等他。
    铁驹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越走越慢,叶挽卿发现了不对,便停下来,发现铁驹的蹄子被铁片贯穿,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晓君阑到了他身边,观察了铁驹的伤口,对他道,这是黑榴花,通常长在狩猎场深处,会利用自身的毒捕食猎物。
    他没有说话,现在已经到了狩猎场深处,骑马都要半个时辰,更不用说走回去了。
    倒是能够通知侍卫,侍卫派人来接他也需要一段时间。
    晓君阑拿了手帕把铁驹蹄子里的榴花□□,榴花非常锋利,铁驹疼得又扬蹄子。
    小挽可还要留在这边,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言下之意是想把他送回去,叶挽卿不愿意,狩猎才刚开始,我离开算什么。
    他是要有意支开晓君阑,有些不切实际,在晓君阑要带他上马的时候,他勉为其难没有拒绝。
    晓君阑朝他伸出手,等到他把手放上去,晓君阑向来冷淡的眼底发生了些许变化,然后他的皮肤传来温热,男人托着他让他坐到前面。
    这个姿势像是他整个人都在晓君阑怀里,被带上来的时候晓君阑搂着他的腰,他坐上来就应该放下来了,然而男人一直没动,甚至越箍越紧。
    怀里少年腰肢极细,一只手便能箍住,少年皮肤白净如同雪绸,玉颈如削,乌发散落鬓边,眉眼隐隐压抑着暴躁。
    叶挽卿几乎察觉到了晓君阑的气息变化,他现在就想把人从马上踹下去,好不容易才忍住,对方又用唇角去蹭他的耳朵。
    小挽。
    男人唇部干燥温凉,叶挽卿被这么一蹭,耳尖红了一片,他用胳膊肘径直向后撞过去。
    你有完没完。
    他听到晓君阑闷哼了一声,然后他的手腕被握住了,晓君阑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拽住缰绳,低声道,小挽不要乱动。
    叶挽卿唇角绷紧,他浑身都写满了随时可能炸毛几个字,后面晓君阑没有乱动他,他勉强能够忍受,只是背脊一直在绷着。
    他还在想着那什么蚀骨粉的发作时间,晓君阑怎么说也是剑神,不是普通人,他用了双倍的剂量,就等晓君阑什么时候晕过去。
    晓君阑晕过去,他就可以去收拾奉清酒了。
    同乘一骑,他们两人贴的近,叶挽卿背后贴着晓君阑的胸膛,他想离晓君阑远点,偏偏颠簸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向后,像是他整个在晓君阑怀里。
    男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擦过他耳际,叶挽卿感觉不自在,他在想着这人为什么还不晕过去,走神了一瞬,晓君阑托住了他的腰。
    你在想什么?
    他别过脸,瞥了晓君阑一眼,问道,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离近了看,他能看到晓君阑眼底,对方眼底像是平静的海底,表面平静,实际上随时都能掀起来惊涛骇浪。
    没有,晓君阑语气自然,小挽哪里不舒服?
    叶挽卿拧了拧眉,他推了一下晓君阑,晓君阑身体硬邦邦的推不动,倒是自己的手腕反而被握住了,晓君阑不让他乱动。
    他还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晓君阑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指尖缰绳松开,晕在了他身上。
    不知道晕过去的时候是不是找好了角度,叶挽卿感觉自己的脸颊边被蹭到,他半边肩膀被压得生疼,直接拍了两下晓君阑的脸。
    确定人晕过去了,叶挽卿才让侍卫显身。
    你看看他是真晕假晕。
    侍卫依言去探晓君阑的脉搏,神色有些古怪,回复道,禀主子,人确实是晕过去了,受了蚀骨粉的影响。
    按理说晓君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毕竟他家世子下毒手法他看着都觉得窒息,傻子才会上当。
    看来有人情愿当傻子。
    晓君阑晕过去的时候还在半搂着人,叶挽卿让侍卫帮他把人弄下来,结果晓君阑一直抓着他不放。
    力道大的吓人。
    叶挽卿掰了半天,费劲地把晓君阑掰开,让侍卫扶着人把人随意丢在草丛里。
    他不会立刻醒来吧?叶挽卿问。
    侍卫扫了眼被丢进草丛里的剑神,这,属下也不知道。
    叶挽卿于是把人捆起来,用的是阙仙石手铐,这里野兽多,他想起来上次晓君阑上次徒手杀啮虎。
    他又拍了拍晓君阑的脸,人没有反应,他从腰处拿出来匕首,冰冷的匕首对准晓君阑的心口,要是这么刺进去
    叶挽卿指尖微顿,他拧眉,要么他能一下子把晓君阑杀了,否则他会暴露身份,还不容易收场。
    这么犹豫一会,侍卫在他身旁现身。
    世子,奉公子在朝着这边过来了。
    叶挽卿盯着晓君阑心口的位置看了一会,指尖用力握紧匕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心急,他转身跟着侍卫走了。
    这边布置的有陷阱,叶挽卿就待在陷阱里,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他闭眼听着动静,听到了略微熟悉的少年音。
    确定人在这里面?
    是,他掉进了陷阱,然后人就晕过去了。
    我三哥在哪里?
    三公子的下落属下不知道,属下见到姬世子时他便是一个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边是一处隐蔽的山洞,叶挽卿睁开眼,他现在被捆着,看着奉清酒推着轮椅慢慢地上阶梯,然后到了他面前。
    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叶挽卿眼里讥讽一闪而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奉清酒抓着轮椅扶手,看着叶挽卿,眼底隐有恨意,说话的嗓音却不咸不淡。
    三年前,有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他没有你这么好的福分,没有人保护他,他死了。
    奉清酒注意着叶挽卿的表情变化,少年手背在身后,面上没什么神情,只冷冷地看着他。
    他自然看不到叶挽卿的指尖已经攥得发白。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奉清酒面带笑意,他身上有纯质灵根,原本我的身体不好,我三哥为了救我,就把他杀了。
    忘了说了,他跟我三哥上过床。他跟你一样都是不要脸的婊子。
    第41章
    叶挽卿看清奉清酒眼底的嫉恨, 他略一思衬,明白了什么,唇角扬出来一抹笑容。
    我确实跟你三哥做过, 叶挽卿嗓音散漫, 我们在晓府做过,在我宫里做过, 还在冷泉做过他全身上下我都看过, 他每次还会哄我小心肝, 他特别喜欢我眼尾的痣,每次都要亲很久。
    奉清酒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他几乎要哈哈大笑,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奉清酒露出丑态, 盯着他的脸似乎要把他的脸撕烂。
    贱人, 奉清酒指尖攥紧轮椅扶手, 他压抑住怒气, 脸色略微苍白,他能看上你, 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
    因为你像那个死人,他能选我一次,也能选我第二次。
    叶挽卿唇角扬起来嘲讽的笑容,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只有你三哥求我和他在一起的份, 你以为你三哥在我这里算什么。
    一条丧家犬罢了,我玩他他也心甘情愿
    话音未落, 啪地一声, 空气中安静下来, 叶挽卿的脸被打偏到一边,他皮肤白,指印在皮肤上异常明显。
    奉清酒指尖略微颤抖,他平日里有风度有教养,一旦牵扯到晓君阑,所有的风度和教养都散地一干二净,他想用最恶毒的法子对待面前的人。
    你配不上他。
    脸上挨了一下,叶挽卿眼里冻得人生寒,他听到这句话,已经松开的指尖再次握紧,几乎是想下意识地还回去。
    他压下心里的情绪,心道再等等,马上就到时间了,奉清酒如何对他,他会悉数奉还。
    我配不上?那你配的上?叶挽卿扫了一眼奉清酒的义肢,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在嘲讽奉清酒是个残缺不全的瘸子。
    奉清酒平生最恨有人戳他痛点,何况是叶挽卿,他从一边的侍卫手里接过来匕首。
    如今人在他手里,他不应该被这个婊子激怒,他要划花这张脸,把这个贱人脸上的痣挖出来,再让他体验一下没有双腿的痛苦。
    你不明白三哥对我有多重要我不能没有他。
    叶挽卿眼底的冰冷几乎要溢出来,这话简直令他作呕,他耳边听到了些许动静,立刻闭上眼睛,给自己手腕上藏着的东西放了出来。
    上次你告状,我大哥对我处了家法。我原本以为你会告诉你娘和你舅舅,但是你没有,当真是帮了我一把。
    今日之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开口,我会将你挫骨扬灰。
    奉清酒眼里隐隐泛红,在他手里的匕首要朝着叶挽卿刺下去的时候,一道劲风袭来,手里的匕首应声掉落在地上。
    山洞外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为首的姜勉脸色很差,晓君钺微微拧眉,别开脸不去看中计的蠢货。
    叶挽卿依旧被绑着,他手腕上勒出来一圈红痕,现在天色已经快黑,外面的火把照地山洞里更加明亮。
    来人。姜勉已经不必多说,方才他们在外面听了全程,这是奉清酒亲口承认的,上次的事也是奉清酒谋划好的。
    奉清酒显然没有预料到,很快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去掐叶挽卿的脖子。
    是你你陷害我
    叶挽卿松开锁链,他直接把奉清酒踹开,没有收力道,奉清酒被踹地从轮椅栽到地上,神情疯癫看上去无比狼狈。
    一截义肢暴露出来,叶挽卿垂眸看着奉清酒还要过来拽他,然而奉清酒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像一只可怜虫在地上徒劳挣扎。
    很快有侍卫把奉清酒禁锢住,姜勉来到叶挽卿身边,神色依旧难看。
    暄儿,你有没有事?晓君阑呢?他不在你身边?
    姜勉很快意识到不妥,晓君阑是奉清酒三哥,说不定这件事有晓君阑参与。
    这件事我们亲眼所见,会向叔父为你讨回公道。
    叶挽卿脸上挂起笑容,有劳堂哥了。
    一旁的晓君钺脸色不怎么好看,眉心拧着,问道,老三人在哪里?
    斩祟使办事效率极高,很快找到人禀报,三公子被人打晕在草丛里。
    侍卫没好意思说晓君阑晕过去的时候还被路边的野兔子咬了两口,他们都非常意外,晓君阑的形象一下子变得和蔼了许多。
    原先晓君阑一直高高在上,不知道是谁有这个本事,能把晓君阑打晕。
    晓君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要气笑了,晕过去了?还有人能弄晕他?
    侍卫低着头,属下一开始也不信,人确实是晕过去了,属下叫了好几回才把人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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