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旭愣了下,以为水星是输怕了:“没事儿,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两局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去后边做一会儿题。”水星温声说,“要不然今天回家作业都写不完,熬夜第二天又起不来了。”
    水星之前就是因为熬夜没起来迟到了一次,当时还打扫了一个星期的卫生,李泽旭听她这么说也没强留下她继续玩。
    阎格跟林雪他们几个老师现在都不在,这边班级的大部分是乱的,向司原坐在后边的草地上陪席悦跟郁晴两个人,盛沂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
    水星低头,往身边看了一眼,从地上又拿起数学卷子,垫着练习册写了两道题。
    他们中间没有向司原坐着,也没有多余的椅子,反而方便身子微微挪动些,水星的脚尖不自觉地偏向林右边,做完一道题,抬起头,才发现盛沂为了避开阳光也朝向了这边。
    这一片区域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格格不入,好学生似的做题,等林雪跟阎格两个人从外边回来,夕阳都快落了山,林雪手里捧着一杯奶茶,视线又扫到了两个人:“你们俩怎么又做题呢?阎老师说给你们放一天假没听见吗?”
    “听见了。”
    写题反而成了亏心事,水星忙不迭地把练习册往下塞,嗯了一声。
    “那怎么还写?不跟同学们去玩儿?”
    盛沂垂了下眸,低手去盖手里的笔,肩膀莫名紧了下。水星笑了笑,先解释起来:“我玩了好几次,游戏总输。”
    “盛沂呢?没玩一会儿?”
    男生个子高,坐着的又是阎格办公室里提出来的折叠凳,两条长腿朝前伸了伸,从凳子上起身,背后是一片火红的天,余晖铺在他身上,他转头,看向后边的老师:“玩了。”
    如果说去了趟小卖部也算是玩的话,盛沂确实是玩了。
    林雪都拿他们两个人无奈:“行吧,行吧,但一会儿别写了,马上没灯了,小心眼睛看坏了。”
    水星跟盛沂点点头。
    推算下来离高二最后一组还有半个多小时,林雪又拉着一班去学校操场后边的空地走了一遍队形,三十号人又压低了声音合了回声,鼓励了鼓励。
    一班排练的时候大多有阎格在,席悦没怎么跟过,这次仗着天黑人又多也蹭到了操场后边,坐在一边的铁栅栏边上听。
    台上唱到倒数第三组,阎格才组织一班的同学们相继往主席台上去。
    学校主席台上开了灯,两侧装饰了星空的闪灯,一眨又一眨眼睛,水星跟盛沂站在队伍最前边的中间,天色太暗,仅凭最后边铁栏的灯光提供亮度,水星在暗淡的光线下看向盛沂。
    舞台上又空了,灯光再次变暗,一班的成员按照排练的顺序相继往主席台的中央走去。
    大约是因为黑暗,人群中一点儿的摩挲声也会放大,水星跟在盛沂后边,脚下的光也是暗的,一时间没看清下边的台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前边的人抓了起来,有风吹过,他的掌心凉凉的,水星能感觉到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涌了过去。
    盛沂没松手,在黑暗里,带她走向了舞台中间。
    耀眼又夺目的光再次亮了起来,前边的彩灯也相应打在漆黑如墨的天空,水星的心也扑腾扑腾止不住地大跳了起来,不止为上台要摔倒的失误,不止为台下乌央成群的观众,不止为台前暧昧之极的牵扯。
    更因为她面前的这个人。
    盛沂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因为过于单薄,肩背仅是微微弓起些弧度还是依稀可见他背部的线条,水星眨了眨眼,有些舍不得挪开视线。
    歌声响起又停下,掌声浓烈又淡薄,水星忽然发现跟盛沂在一起似乎总是这样,她顾不得台下的欢呼,顾不得心跳的起伏。
    她会产生无数次希望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在这一刻的念头。
    希望她的喜欢渺小而盛大。
    希望他的未来坦荡而顺遂。
    希望,他们始终可以转过头,回过身,望向不远不近的彼此。
    第36章 .  第三十六场雨   顺心。
    合唱比赛结束, 一班如愿获得高二年级组的一等奖,班上前所未有的热闹,甚至在把椅子搬回教室的途中都有人讨论。
    席悦他们几个人走在前边,水星整理东西慢了些, 现在只跟在了三个人的后边, 没有上前边去。
    校园里的人大批大批往前走, 相继有人赶超她, 但又在路过她旁边的时候会回过身夸一句这次表现的真不错或是一班牛逼之类的话,水星不太知道该回什么, 大部分都是笑一笑。
    盛沂对这些夸赞压根儿不在意。
    “星星,等一会儿放完椅子我们一起回家。”席悦从前边转过头,提醒水星, “我来一班找你们。”
    水星嗯了声,单手又往上拽了拽椅子,悄悄抬眼,又看了眼边上的人:“知道了。”
    盛沂一只手拿着三把折叠凳,视线微微瞥了下来,顿了下,一只手伸了过来。他的手指修长, 微微弯曲,在灯光的照耀下,皮肤白得要发起光来:“重吗?”
    “嗯?”水星呆了一下, 说着就要摇摇头。
    她没明白盛沂说的话, 以为是嫌弃她走的速度太慢, 跟席悦他们差开了太多距离,连忙比量了一下,想赶超几步, 率先走进了席悦他们三个人的影子阴影处。
    学校操场上的人所剩无几,舞台上的灯光设备卸了,没人能看到盛沂皱了下眉,原本伸出的手又撤回来。
    一行人在六层中间分开,席悦跟向司原先去三班,盛沂也跟他们一起要到办公室把折叠凳先放了,水星跟郁晴两个人先回一班,在转身的时候又遇见等在边上的李泽旭。
    李泽旭看到水星跟郁晴两个人把手里的水杯赶忙拧紧,揣在校服里,跟她们打招呼:“你们怎么才回来?要不是我在这儿接了水喝都撞不到,再晚一点儿班门都要关了。”
    郁晴瞥了眼李泽旭:“在三班呆了一会儿。”
    “咦,你跟席悦真的是……..从小就在一块儿,这都多大了还没腻,向司原老往三班跑就不说了,你也跟着这样。”
    郁晴嗯了一声,又像是随口一答:“用得着你管。”
    “三星,今天厉害的。”李泽旭冲她笑了下,夸赞也随之而来。
    椅子又被李泽旭拿了过去,他的动作很突然,又很顺手,以至于水星都有些发愣:“我的…….”
    “帮你拿了。”李泽旭双肩抖了下,大概是想习惯性摸头又发觉摸不了,只能傻笑两下,“走吧,撞都撞到了,好人做到底,一块儿回班。”
    回一班的路不太远,李泽旭进班就把椅子还给了水星,班上的人已经走了一多半,李泽旭跟他们回家的路不顺,又知道郁晴会陪水星在教室里等盛沂跟席悦,想了想,先背上书包也就走了。
    郁晴等席悦过来了跟他们一起下了楼,郁晴家跟他们在不同的方向,四个人在学校校门口分开,席悦自然而然地拽过水星的胳膊跟她说下午在班里听到的八卦。
    他们都说李致堃至今还是单身,前段时间又听说高二办公室最喜欢拉郎配的年级主任主动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绍给了李致堃,没想到两个人没成。
    “你说奇怪不奇怪?按理说李老师也算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都当上咱们学校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了,还是单身,也一点儿成家的念头都没有。”席悦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咦了一声,“你说李老师该不会……”
    水星转头看向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不会的,不会的。”席悦连忙摇摇头,试图甩去平常因为小说而起的杂念,“李老师那么绅士的一个人,肯定不会。”
    西城附中临近市中心,附近又有好多大学,街上的人很多,席悦甩开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又说起了别的,直到临近十字街口的水果摊,她才停下脚步。
    水星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席悦小时候就认识盛沂,那会儿盛沂经常在西城大学的家属区,她常常去跟盛沂玩,运气好的时候也会碰到盛在清。当时的盛在清更年轻一些,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放到哪里也引人注目。席悦从小就爱漂亮,放在周围的朋友跟家长身上也要求他们漂漂亮亮,她记住盛在清也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自打她上了初中就很久没见过盛在清再来家属区。
    席悦看到水果摊前皱着眉头挑苹果的盛在清,还有点儿犹豫:“……盛叔叔?”
    水星呆了下:“盛叔叔?”
    盛在清转过头,岁月没有冲刷掉他的英俊,相反整个人更添了一种别样的韵味。水星没见过盛在清,但回头看了眼盛沂忽然就明白了席悦为什么会喊出了人,眼前这个人太像盛沂,或者说盛沂太像他。
    两个人的眉眼如出一辙,又有同样的淡漠。
    没想到这么快会见到家长,水星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听见盛沂开了口,他叫:“爸。”
    盛沂在半路遇到了家里人自然不跟她们再一起走,路灯莫名暗下来,水星跟席悦没等盛沂,手挽着手先过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水星正在想在水果摊前发生的事情,席悦忽然地扯了扯她的胳膊,人也停在了红路灯边上,她的视线又翻回去瞄了几眼街对面,盛沂跟盛在清就在对面的水果摊位:“星星,你有没有觉得盛叔叔很帅?”
    “嗯?”
    “我跟你说,原来盛叔叔跟徐阿姨总带着盛沂回家属区住,那会儿我运气好遇见了,他们还会拉着我跟盛沂一起玩。”席悦说,“有时候我觉得盛叔叔跟盛沂真不愧是父子,两个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跟盛沂太熟,而且又遇到向司原,我都…….”
    水星的心抖了一下:“你都.......”
    席悦收了声:“都不会发生什么,我不吃冰块那么一款。何况盛叔叔太忙了,每年过年都不一定能回来。盛沂跟盛叔叔那么像,我想一想都为未来感到担忧。”
    两个人过了十字路口马上就要分别,西城大学的家属区在路东,水星要朝路西边去,水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会显得不那么在意盛沂,干脆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盛沂跟盛在清买完水果,两个人并肩走到老东门。
    盛在清常年在单位,一日三餐都是工作餐,少跟外边的人接触,连买水果都显得仓促,到头来东西是盛沂挑的,价格是盛沂砍的,袋子也是盛沂负责提。
    晚上没课,西城大学的学生总爱出来玩,从正门出离附近娱乐的地方太远,有些学生不按规章制度,也爱从家属区进出。
    盛沂微微向上提了提袋子,苹果圆圆地在滚动。
    盛在清回来实属意外,已经有两年了,盛在清都没有回过家,逢年过节也最多是打个电话,发条短信,家庭关系靠科技连着。
    父子两个人的话都少,这么久没见过,话更缺了些,直到进到家属区楼下,周围有乱跑躲猫猫的小孩不小心撞在了盛沂腿边上,盛在清才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他一句:“怎么了?”
    “没事。”原本想继续走,盛沂又觉得手上的塑料袋轻了不少,他垂眸,发现塑料袋破了一角,袋子里的苹果也接二连三地掉落出来。
    两个人没办法只能相继弯下腰去捡。
    父子俩太久没见,说什么都显得生疏,盛在清想了一会儿,捡起一颗苹果,试图以一个不太尴尬的话题开头:“刚刚旁边的女孩儿是悦悦吗?”
    “嗯。”
    “好像长高不少。”
    盛沂发现他们大人就爱说这个,好久没见过的人不是说高了就是说瘦了,总之都会变样子,相反,他们每天在一起其实看不出什么变化。
    地上的苹果又少一颗,盛沂淡声道:“喝牛奶了吧。”
    盛在清哦了一声,又问:“旁边的小姑娘也是你们班同学?”
    盛沂抬头,看着盛在清,顿了一会儿,盛在清不知道席悦跟他早已经不是同班同学,他这话刻意到连自己都听出了破绽,盛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想再解释了,或是别的什么,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袋子破了,书包里又装满了课本,苹果也没办法放,两个人只能各抱几颗,开门,在话题聊尽前上了楼。
    进了家门,盛奶奶看见两个人回来连忙停下整理碗筷的手,小跑着过来就要接盛沂怀里的苹果:“怎么也不知道问他们要个袋子的?两个人直接抱回来。”
    “袋子破了。”盛沂解释。
    盛奶奶相继把苹果放到茶几上的果篮里,盛在清也弯腰把怀里的东西滚了过去,盛奶奶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身后的盛沂。
    总体而言,父子两个人是真的很像。无论是身上的气质还是说话的字数,盛在清小的时候就跟平常的孩子格格不入,宁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也不愿意去融入其他小朋友打打闹闹。盛沂小的时候还好,又跟席悦在一块少不了玩闹,到了小升初的时候,盛在清的脾气跟性情也相应地展现在了盛沂身上。
    “洗洗手准备吃饭了。”盛奶奶放置完最后一个苹果,推了推两个人,“等一会儿你爷爷就回来了。”
    盛沂点下头:“嗯。”
    盛忠群从外边溜达完回来,看到盛在清跟盛沂两个人分别坐在方桌的两角,家里的桌子很少坐满人,总是缺着一个角,现在人回来了才彻彻底底地补圆了。
    盛忠群坐在主位,等盛奶奶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子,才开动,又瞥了眼坐在对面的盛在清:“能呆几天?”
    盛在清回答:“下个月中旬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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