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怕得第一,也只能当会元。状元得殿试。寒江雪最近为了好友,很是补了不少科举常识。
    什么叫哪怕?我必须得第一!这是他连中大三元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解元、会元、状元!
    是是是,三元郎,咱们能别转了吗?转的汉江头晕,他一边给自己的信吹干墨迹,一边道,我爹都已经给你抽过签了,你肯定是今年的会元,安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运气一向超好的。
    向小园很想吼,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吗?但他竟真的诡异地被安慰到了。
    因为众所周知,寒武侯的运气确实好得没话说。
    ***
    而就在同一天,两队声势浩大的队伍,从不同的官道上,一同踏过了雍畿远郊的界碑。最近的驿站前,上了年纪的驿丞佝偻着身子,急得团团转,都快想要把他背上的壳给变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这要怎么安排。
    一边是江王,一边是无夷王,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可驿站只有这么大,这么多人根本住不下。
    如果他有罪,大启的律法会制裁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龟?
    第95章 开始钓鱼的第九十五天:
    就在向小园成为大启又一年的新晋会元,而广宴好友的当晚,只喝果酒还喝醉了的寒江雪,在回到家后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小时候。
    是比他之前梦到的他爹去江左接他回京还要更早一些的小时候。
    彼时的寒江雪大概只有三四岁大,年幼,稚嫩,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白色大氅,像个白玉团似的。他吭哧吭哧的拖着一个小板凳,从长廊的这头走过,再拉下台阶,终于艰难地坐到了家中匠人的身前。
    一双小肉手撑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然后便一转不转的看着匠人的一双巧手,用削薄的竹篾,编物成形,化腐朽为神奇。
    紧接着,便有另外一个幼童的声音,在寒江雪耳边响起:你在看什么?
    寒江雪回身,正看到穿着和自己相似的小伙伴,由远及近的跑来。不用问也能想到,这便是楚国长公主的儿子闻念了。
    大概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寒江雪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闻念的脸,只能模糊的判断对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或者比他高那么一点点。
    他听到梦中的自己说:是念念啊,我在看郑嬢嬢做滚灯。
    寒家在老家江左的宅邸里,也养有不少的家仆,其中手艺最好的一个匠人,便是来自火锅之都的郑嬢嬢。寒江雪这时才想起,一直到他离开江左前的玩具,都是郑嬢嬢给他做的。有活灵活现的小木人,有根据寒江雪的想象而做出来的小火车,还有今晚梦中正在做的滚灯。
    滚灯就是字面的意思,可以在地上滚动而烛火不灭的异形灯。
    是南方地区的一种艺术形式。
    寒老夫人给两个孩子请回来一个表演班,只看她们演过一次灯舞之后,寒江雪就惦记上了跳舞小姐姐手上的灯。他对这种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总是毫无抵抗力。缠着郑嬢嬢给她编,如今嬢嬢总算学会了。
    郑嬢嬢一边编,一边轻声念:掷烛腾空稳,推球滚地轻。(范成大)
    我让嬢嬢做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梦中的寒小雪说着,便给闻小念递上了一把绸缎带,两指宽,一扎长,五颜六色的,泛着珠光,一会儿我们系在灯上,你喜欢哪个颜色?
    闻小念却反问:你想做什么颜色呢?
    我想系个蓝色和紫色的。寒江雪从小到大的审美都非常一致,只喜欢这种冷色调,或者加一点点银色和绿色也可以。
    闻念想了一下:那我弄个红色和黄色的吧,我们区分开。
    你可以弄个彩色的。寒江雪积极地和小伙伴建议。
    好哦。
    然后,梦里的画面突然一转,没了郑嬢嬢,也没了小伙伴。
    只有年幼的寒江雪拿着滚灯,站在冬日的庭院之中,他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着一只有点像是小猫,但绝对不可能是黑猫的生物。
    那小猫一动不动地趴在凭栏上,根本就没有打算动,任由寒江雪做贼似的靠近。
    然后,不出意外的,寒江雪一把抱住了小猫,一边rua着小猫的下巴,一边飞快地往回跑,嘴里还在大声地喊着:阿奶,阿奶,你快看,看我捡到了什么。这小猫一点也不怕我!
    头上有两个不算特别明显凸起的角的小猫,一脸无语的表情,生动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不算年迈,甚至可以说是正当年的寒老夫人,正从门里出来,看见寒江雪快要把小猫抱断气的方式,自己也险些背过气去。哎哟,哎哟,我的祖宗,可不能这么抱。寒老夫人蹲下身,弯腰从寒江雪手上接过小猫,一边给小猫顺气,一边哭笑不得的对寒江雪道,这哪里是小猫,这是念念啊。
    寒小雪:哇,它竟然和念念一个名字!
    寒老夫人:
    闻念:
    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呀?念念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上次我们做滚灯就是,他喜欢独一无二的。寒江雪积极建议祖母,可以说是非常的替小伙伴着想了,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的,趁着念念不知道,我们赶紧给小猫换个名字吧。
    寒老夫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终也只能怜爱地摸了摸寒江雪的头:我们江江的心,总是格外地好。
    就是人,傻了点。
    然后
    寒江雪的梦就醒了。
    他在床上猛地坐起,第一反应就是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帷幔之外刺了过去。却反被黑暗中的影子握住了手腕,以一个不会弄伤他但又不容置疑的力度,反推了回来。不仅没收了凶器,还被对方给压制在了床上。
    寒江雪自然是还想反抗的,他会惊醒,就是警惕地意识到床前出现了别的呼吸。直至,他听到了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想谋杀亲夫吗?
    这声音是如此地好听,又是如此地特别。
    寒江雪一脸惊喜,立刻便听了出来,再顾不上其他:嘲风?!
    黑暗中,闻嘲风终于从帷幔之后,露出了熟悉的面容,与两年前几乎没什么差别,代表了健康的黑色长发,略显阴柔的气质,以及美到惊人的面容。他欺身而上,在寒江雪的耳边描摹:陌上花开,嗯?
    寒江雪咳了一声,他还以为闻嘲风不懂。
    理论上来说,闻嘲风确实不懂,毕竟这个世界没有吴越王,也没有他写给归宁的王妃的信。但这个世界有寒二啊,她在军中看寒江雪和闻嘲风写信写得飞起,也难免动心,想要给郑青鸾写信,那种不太正经的信。
    她不会写,只能问弟弟。
    寒二平日里写信的风格就像是她的性格,直来直往,有一说一,哪怕是她自己读起来,都感觉有点太干巴巴的了,一点不像是该写给爱人的信。
    寒江雪给了他二姐一些建议,当然只是建议,他明确地在信里告诉她不可以照抄的,因为他还要用呢。
    寒江雪这辈子全部的才艺,都用来给闻嘲风写信了。
    寒二并不知道她弟暗搓搓的在干什么大事,某次闲聊时,就把弟弟给卖了个干净:你说老三从哪里看到的这么多的冷门酸词?什么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想让他娘子赶紧着回来,就直说呗,非要扯路上的花开了干嘛啊?腻不腻歪?天哪,他不会和老大一样,都要投身文学了吧?求求了,我宁可他当一辈子的咸鱼。
    寒大和寒二的双生子竞争,是从还在寒夫人的肚子里就开始的,比吸收营养的速度,比谁先出生,比谁先走路,总之,什么都能成为他们比赛的一环。
    自然也就包括了比弟弟更爱谁。
    等把弟弟逼得快要哭了,两人这才收手,换成了比弟弟长大之后更像谁。
    寒大理所当然地觉得,弟弟肯定像他,和他一起学文、当官,在史书上留下一桩美谈。寒二则表示,她弟肯定随她啊,打虎亲姐弟,上阵姐弟兵。
    结果,他们最后却只等来了一条咸鱼。
    寒江雪是文不成武不就,谁也不像。寒二为此难受了好久,但如今想来,这样总好过老三去跟着老大学当一个酸儒。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些文人的一些表达形式,就好像离了之乎者也,他们就不会好好说话似的。
    总之,闻嘲风就这样知道了这个梗。
    在看到寒江雪送到驿站的信时,闻嘲风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本来他是能忍到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京后,再见寒江雪的。
    可是看到这四个字、这四个字
    他必须得来问个清楚。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嘲风这两年,对寒江雪的思念只增不减,闭上眼睛,几乎都是对方笑起来明媚又灿烂的样子。他们在梦中已不知道相会了多少回。但闻嘲风还是既怕做梦梦到寒江雪,又怕做梦梦不到。梦到了,醒来后会很难受,梦不到,在梦里就会很难受。
    跟着寒二的军队离开雍畿前,闻嘲风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和寒江雪捅破那层窗户纸,不然一个人的煎熬就要变成两个人的。
    可是,随着分别的时间越来越长,闻嘲风也就越来越后悔,他应该说出来的,万一他最后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这两年闻嘲风几乎就是在这种反复的互相折磨里,一点点熬过来的,整个人的精神都要被蚕食殆尽。唯一的盼头就是寒江雪的来信。不管是和他分享生活里的种种,还是随信寄的各种奇怪的小礼物,乃至是那些意味不明的诗词,都会让闻嘲风欢喜异常。
    本来闻嘲风没觉得那些诗有什么的,只觉得是寒江雪突发奇想的新奇玩意。
    直至那让他魂牵梦绕的最后一封。
    闻嘲风当下便决定要连夜飞回京城,潜入寒家。他想找寒江雪问个清楚,那些诗是不是都有后一句,以及,后一句是什么。
    一句可缓缓归矣,他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你叫我娘子,我就当你的夫君。
    但如果那些诗、那些诗都是
    寒江雪看着闻嘲风的眼睛里透着狡黠,他摆脱了闻嘲风的束缚,反手搭在了对方白皙的颈后,吐出暧昧又温热的气息。反问闻嘲风:那你觉得它们都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是希望它们都和最后一封信是一个意思!
    闻嘲风的眼睛都要红了,他真的已经极尽克制,就像他刚刚在床前看到熟睡的寒江雪时,心中的打算那样,悬崖勒马,不去打扰。但闻嘲风的喉头微微滚动,唇瓣干涩,声音沙哑,搂着寒江雪的腰都是有些颤抖的:寒江雪,人非圣贤,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寒江雪却偏要得寸进尺,他微微仰头,在闻嘲风的耳边道:为什么要忍呢?
    第96章 开始钓鱼的第九十六天:
    本就近在咫尺的薄唇,激烈地拥吻在了一起。既是两年未见的思念,亦是胸中情感的倾斜,最重要的是一种未曾言说、但彼此会懂的渴求。
    寒江雪仰头看着此时此刻的闻嘲风,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诗,性若白玉烧犹冷*。
    对寒江雪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致命诱惑。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喜欢呢?寒江雪在揽住闻嘲风的时候,在心里想到,大概就是很俗套的在即将分别的那一刻吧。
    两年前。
    寒江雪随同皇帝闻云幛的圣驾,一起去城外送别了自己的二姐和闻嘲风,看着大军开拔,亲人远走。西风不仅吹起了闻嘲风猎猎的披风,也给寒江雪吹来了其他像碎片一样的回忆,他记起来了与过去有关的一些分别的片段。
    他从老家离开,他送阿爹再上战场,他与向小园分别,以及兄姊踌躇满志地踏上征途。
    每一个画面里,寒江雪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有不舍,有祝福,有对未来的拳拳期待,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分别的时刻,会有他目送闻嘲风的离开时,那么让他难受。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寒江雪身上不知名的地方被拉开了一道口子。初时,他甚至都不觉得这叫难受,只是有些怅然若失,想着他竟然真的和嘲风分开了啊;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在夜深人静时疼得更加明显,他这才逐步开始觉醒
    再后来,在某个瞬间,他习惯性地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嘲风,却发现无人回应,在低头的瞬间才明白,原来被拉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是我的心啊。
    冷风呼呼地往里面灌,疼得他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寒江雪发现了,从一开始他对待闻嘲风的态度,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他不会标记任何一条鱼为他的鱼,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告诉他的他们之前是很好的笔友,他更不会这么全无保留地去和一个人腻歪在一起,甚至还希望能够无时无刻。
    寒江雪曾以为这是友谊,但仔细对比一下就会发现,明显不是。
    他想起了与向小园的第一次分别,向小园要随赴任的父亲一起前往南方,寒江雪在码头挥手送走了向家的大船。
    看着站在船头眺望的向小园,寒江雪的心中也是有不舍和难过的。
    但他的心不会像是被拉开了一道口子。
    因为寒江雪始终觉得,人生就是如此,每个人都是每个人生命的过客,注定了只会陪对方走过一段,然后就要说再见了。他早已经习惯了分离,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的离开,他都会为此感到难受,却也只会难受一段时间,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离去都是一种对他们来说更好的选择。向小园的父亲会步步高升,阿爹是为了边关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阿兄阿姐会展开自己的人生,他们都有光明而又美好的未来。
    乃至是闻嘲风,他去打仗,既能平定大启的内乱,又能为自己树立威信,为日后登基铺路。
    这本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可寒江雪却没有办法用分别对对方更好来说服自己接受,他甚至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想跟上离去的军队,他想一直和闻嘲风在一起。他知道这很不现实,也很任性,并且是不对的,所以他忍了下来。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人生无不散之筵席。今天他跟不上闻嘲风,下一次呢?当闻嘲风当了皇帝,或者当闻嘲风娶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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