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防御机制,不是真的把孩子给埋死。
    寒江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表达了尊重。
    薛家姐妹在了解过寒武侯的需求后,又完善了一下这个出其不意的保护计划。她们觉得最好两人不要同时出现,毕竟双生子太有特点了,反而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不如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并对外统称与尔,制造成一个人的假象。
    寒江雪和寒武侯齐齐点头,这个思路就很对劲儿。
    然后,寒江雪就终于能够再次出门了,他特意郑重其事地出了一次门,一是为了安他爹的心,二是专门登门去感谢给他出主意的小伙伴,顺便讨论一下小伙伴在信里无意中透露出的一些话题。
    结果,寒江雪怎么都没想到
    闻嘲风先迎面给了他一个颜值暴击,闻嘲风变回了直立行走的人类。
    他这次真的恢复得很快,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除了依旧是银白色的长发,双眼已经恢复了黑色,鬓角没了鳞片,鱼尾也变成了笔直的双腿。
    这还是寒江雪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身为人类的无夷王,瑰伟倜傥,身高腿长,比寒江雪高了接近一个头,目测怎么也在一米九左右了。搭配一袭华美又庄重的深紫色齐肩蟒袍,那种威严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寒江雪的半只脚刚刚迈过门槛,里面的闻嘲风在试新衣,微一转身,两人的视线便在空中不期而遇,仿佛有什么火花在顷刻间便被点燃了。
    寒江雪直接怔愣在原地,一直想要努力寻找到自己的嘴巴。
    他一直知道闻嘲风很好看,带着奇幻色彩的那种妖冶。但他从没有完整见过无夷王状态全开的闻嘲风,强势,睥睨,还带着说不上来的神秘。那种美不单单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幻象,更多的是一种久居高位的力量,夹杂着让人心生畏惧与臣服的凌厉。
    没有一丝丝的防备,冲了寒江雪一脸,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大启的龙族和普通人真的不一样。
    寒江雪那个无法分辨人和动物的小毛病,都好像在这样的闻嘲风面前被不药而愈了。他明确地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头龙,哪怕闻嘲风看上去是长身而立的人,但就是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是一头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银龙。
    它从云端探过硕大又骇人的头颅,双目圆睁,不怒自威。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安静了。
    寒江雪大气都有些不敢喘,并且是在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屏息凝神,颜狗得非常彻底。特别是当这种美还兼具了强大之力时,寒江雪几近词穷,满心只剩下了一排排的弹幕啊啊啊啊啊这就是他的小伙伴啊,妈妈,他真的太好看了。
    赶在寒江雪彻底失态前,1114再次出现,用它突兀地存在,及时唤醒了寒江雪大脑里最后的一丝理智。
    【感受到宿主大脑过热,您是中了病毒吗?需要帮忙吗?】
    寒江雪:你才中了病毒呢!
    闻嘲风也发现了寒江雪,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对方就忍不住唇角上扬,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惬意了起来。他对着门边穿珠白色衣裳的少年,招了招手,微微一笑,整个世界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连那一天和煦的暖冬之光,都因他而变得更加闪耀。
    在寒江雪说完双生子的事情后,他又紧接着说起了闻嘲风的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赶,嘴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刻也不敢停下。
    信?怎么了?闻嘲风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你在信里说,大内森严,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但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皇子公主故意为难,也挺叫人生气的。寒江雪几乎都快把这句话背下来的。
    对啊,所以我建议你带个婢女,至少她可以替你通风报信。闻嘲风不懂他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只能再次给寒江雪解释,不是我小人之心,而是真的会有这种可能。你只身走在狭长的宫道上,身边都是不敢得罪皇子公主的宫人,若真有不怀好意的皇子公主下令,你猜这些宫人会怎么做?
    他们不会帮你的,只会冷眼旁观,甚至在事后皇帝追责问起来的时候,反过来泼你一身污水。
    闻嘲风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哪怕明知道只是想象,都气得不行。因为那些宫人的手段都是软刀子磨人,处处在小地方膈应着你。你发火,那就是你喜怒不定、没有容人之量,你不发火,就只能生受。
    寒江雪却道:不,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我只是想问,你当年也被这样欺负过吗?不然闻嘲风怎么会考虑到这种方面?
    这听起来就很像是发生过什么。
    寒江雪在为自己的小伙伴抱不平,闻嘲风当年才多大啊?他看见信的时候,就气得不轻。
    闻嘲风本还在不断给寒江雪讲这些宫人磋磨人的手段,万万没想到会冷不丁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在错愕片刻后,他才下意识道:怎么可能有人敢欺负我
    然后,闻嘲风就对上了寒江雪明显不信的双眼,鬼使神差地就说了真话。
    好吧,我小时候确实遇到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手段,但我是那种吃亏的龙吗?肯定一早就报复完了啊。要不然闻嘲风的名声怎么会那么差?最初与无夷王性格有关的暴戾、神经质等传言,便是从他报复了一个偷了他珍珠扣的老嬷开始。
    那宫嬷欺负闻嘲风年纪小,以为他不会记得,便拆了闻嘲风衣服上的珍珠扣去倒卖。闻嘲风当年是真的有钱,所有的衣服扣子都是拿深海的珍珠做的。掉了也不会当回事,重新补上即可。宫嬷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觉得,哪怕闻嘲风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总不好大张旗鼓地搜扣子,无端让人说一句小气吧?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闻嘲风也确实不会真的去搜什么珍珠扣,他从不在乎这点钱,他在乎的只有被人轻视,尊严被践踏。
    这嬷嬷还是小看了他,他是那种需要有铁证才动手的龙吗?
    他不是啊,只一个怀疑就够了,他的判断就是王法!
    年幼的闻嘲风,命人拿大大小小、颜色浅淡不一的珍珠,铺了一整个连廊,就在老嬷嬷端着药的必经路上。
    他坐在廊下的圈椅上,冷眼看着她,命令她就这么走过来,药不能撒。
    我听说曾有个不知是本国还是其他小国的君主,为了看别人摔倒取乐,就在路上洒下石子,没想到反而最后害了自己,摔断了脖子。要我说,这人可够蠢的,就这么看着,怎么会摔倒呢?嬷嬷不如给本王演示一遍吧。我无夷国地大物博,不屑于用石子,这珍珠就正正好,也是嬷嬷最喜欢的珍珠呢。
    宫嬷当时就想跪下大喊饶命,可是不行,她身边无人,手里又端着无夷王的药,那是御医特意嘱咐过不能耽误、不能放下的救命药。
    至于那老嬷嬷最后到底走没走那条珍珠路,宫中的说法一直不一。
    但要当事人闻嘲风来说,她走不走重要吗?不重要。因为不管是她走,还是不走,闻嘲风都找到了理由收拾对方。他因此一战成名,很是震慑住了一部分宵小。
    所以,你看,不用担心的,我怎么会让自己受伤呢?闻嘲风这样安慰寒江雪,他们的算计,在我看来都特别可笑。
    但寒江雪却不这么觉得,伤害不是不知道就不存在了,也不是报复之后就不存在了,如果可以,寒江雪希望从头就不要有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的小伙伴身上,因为但凡是伤害,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会留下疼痛。
    这回轮到闻嘲风怔怔地看着寒江雪,久久再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他之前想要利用寒江雪家人的举动,是不是也会伤害到寒江雪呢?他曾经以为,只要不让寒江雪发现就可以了。但如今才意识到,寒江雪不发现,真正解决的只有他的烦恼,对寒江雪的伤害还是存在的。
    他不想寒江雪感到伤害。
    在与寒江雪黑白分明的眼睛再次对上的刹那,闻嘲风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不仅不想寒江雪感到伤害,他还想去做寒江雪真正会喜欢的事,哪怕那事繁琐又麻烦,与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有很大冲突。可他还是愿意在寒江雪身上花费时间,重头开始,去努力摸索出一个能够平衡他和寒江雪喜好的选择,达到真正的共赢。
    两人表面看上去只是同时安静了,实则内心却是翻江倒海的,有着非常大的颠覆。
    不只闻嘲风在反思自己,寒江雪也在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闻嘲风。从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到他哪怕只是动了一下而发出的摩挲之声。
    当然了,寒江雪感觉他听到的最大的声音,还是来自他自己的左耳,他的胸膛,怦,怦,怦。
    最后还是闻嘲风没话找话,滚动了一下喉结,声音低沉又沙哑:你还没说,我的新袍怎么样呢,朝廷最近要换新朝服了。
    它很适合你。寒江雪这样道。
    圆领右衽,阔袖摆衩,象征着位极人臣,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不管是朝服上的海水江牙,还是八宝吉祥,都格外地衬托闻嘲风的那种气势。他从来都不是目下无尘的清冷仙人,合该便是这红尘名利场中独揽大权的阴谋家。
    寒江雪莫名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首现代诗,当时觉得很矫情、如今却觉得很贴切。
    月亮很亮,
    亮也没用。
    没用也亮。
    寒江雪现在就是这个感觉,他很想和闻嘲风说话,哪怕说的都是废话,也想要说下去。他搜肠刮肚,找来有关夏荪的事。
    我赌夏荪不会见我。寒江雪道。
    寒江雪在来时,就顺便给夏副使下了最后一次拜帖,非常正式的那种,不仅写明了想要见面的原因,还写上了前几次都没见到的遗憾。
    很明显,他这就是准备拿拜帖当证据了。只要夏荪再次拒绝他,他就立刻去求皇帝做主。
    小伙伴闻嘲风还能给他当个证人。
    闻嘲风却想说,对付一个小小的夏荪,完全不必如此,不管你是想要许可,还是报对方记仇的仇,我都可以替你摆平,扫除一切障碍。
    但就在闻嘲风开口之前,他克制住了自己,因为他意识到,这就是一个改变自己,去达到和寒江雪共赢的好时机。他有自己的想法,寒江雪也有,如何综合,达成两人都满意的结果,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就在这时,夏荪的消息到了。
    闻嘲风:想杀人,真的。
    替夏荪传话的地锦卫,带来了夏荪的回帖,帖子意简言赅他愿意见寒江雪。而且是择日不如撞日,就当下,就现在,请寒江雪过府一叙。
    寒江雪:!!!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他根本没想过夏荪会答应见他,他是说,那之前夏荪搞那一套是要干什么啊?寒江雪更生气了。
    可是,既然夏荪愿意见他,寒江雪也不会不答应。有些事情能私下沟通,自然更好,毕竟皇帝的人情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消耗下去,能不惊动皇帝,寒江雪也是不想惊动的。
    于是,寒江雪就带着婢女与尔,暂时先离开了小伙伴的家。
    徒留闻嘲风一条龙在原地生气,真的,这夏荪是和他有仇吧?故意掐着点来报复吗?
    ***
    夏荪请寒江雪去的府,不是他自己的府邸,而是地锦卫位于天门北街的总署府衙,很多比较重要的衙门都在这里,只不过人人都不是很想和地锦卫当邻居。衙门前面办公,后面休息,一排排的值房都是提供给地锦卫的。
    夏荪在这里也有一个自己的小院,他平时几乎是把小院当作了第二个家,甚至比住在自己真正家里的时间还要多。
    自从调查千里楼的事情后,夏荪就几乎一步也没有从小院离开了,最近人人都在传夏大人的脾气更上一层楼,哪怕是地锦卫,在走过他的小院面前时都要提心吊胆。
    寒江雪也是依靠身边气味人畜无害的与尔,这才壮大了胆子,进了门。
    地锦卫这边也一如闻嘲风之前所说,并没有在意一个小小的婢女,基本没怎么检查,就放行了。寒江雪必须得说,在搞小阴谋、小诡计方面,他的小伙伴闻嘲风绝对是个中翘楚。他总能发现很多别人发现不了的问题,并以小博大。
    与尔倒是神色凝重地跟在寒江雪身后,因为她在小院门口就感受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气息,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只知道事情不对。多年的战场习惯,让她顿时全身紧绷了起来。
    寒江雪进门后,发现门里有一幅画着花鸟鱼虫的水墨屏风。他在屏风的这边,夏荪在屏风的那边。
    与尔蹙鼻,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没有闻到男性的味道?更像是不对啊,这位地锦卫的夏大人还是很出名的,曾多次带队出京公干,她在县城里也见过。对方快马加鞭,匆匆而过,好大的官威,但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夏大人?寒江雪也开始觉得奇怪极了。
    是我。屏风那边夏大人的声音有着一种强装的沙哑。
    您真的不太舒服?寒江雪突然有些愧疚,他还以为是夏荪故意为难,但现在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我很抱歉,不如等您修养好了,我们再说。
    不用。改变不了。夏荪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低落,但阴阳怪气还是阴阳怪气的,而且,我们再不见一面,指不定您就要做什么了,不是吗?
    夏荪不是傻子,看见寒江雪那颇有最后通牒之感的拜帖,就知道他再拖着,事情肯定会变得更糟。
    索性就把心一横,决定见人了。
    我必须得解释一下,我真的无意与您为难,我是不知道谁给了您这样的错觉,但请您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店铺名字的事,只是想给您提个醒,顺便见一面,聊一些别的事情。
    天地良心,夏荪对寒江雪没什么恶意。哪怕本来有,在知道寒江雪的身份后也不敢有了。
    夏荪当初调查千里楼无果,就顺便绕道,去了一趟寒江雪的老家。那里同时也是叛徒八塞的老家,夏荪本想去查查八塞的过去,没想到却发现了一件让他颇为震惊的事情。他一刻不敢耽误地回了京,中途又去了一趟四一寺,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他调查的一定就是真相。
    纵使寒江雪不记得,但夏荪也是不敢轻易怠慢的。
    寒江雪更懵了,结果,就听到外面突然一阵兵荒马乱,一个女人非常愤怒的声音,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锵鸣声,由远及近而来。与尔护第一时间把寒江雪护在了身后。
    夏荪美,你给我出来!声音的主人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声音洪亮,所有人都听见了。
    地锦卫带刀上前,团团将她围住,却又忌惮着不敢动手。
    夏荪一脸懊恼,没想到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发生意外,他无法再和寒江雪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起身,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失陪。他在对寒江雪告罪后,就走了出去,去面对他早就该面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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