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辞的手一顿,装作没听懂:什么?
    顾言琛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一个法医。
    沈君辞问: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顾言琛望着他的眼睫看了一会,眯了双眸开了玩笑:我的意思是说,我怀疑你不是个法医,其实是个医生,所以才能这么熟练。
    他故意贴在沈君辞的耳边不远处说话,沈君辞依然低着头,耳朵却从边上开始红了。
    法医和医生是相通的。沈法医说着话,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顾言琛腰侧打了一个大个的蝴蝶结。
    顾言琛:他轻轻合拢了衣服。
    沈法医起身道:我回去了。
    等沈君辞离开,顾言琛也没急着去遛狗。
    他伸手拉开了桌子下面上了密码锁的抽屉,从中抽出了一份旧的文档。
    《警惕以互联网为基础的新型雇佣性犯罪历仲南。》
    在得知保洁公司的真相以后,顾言琛就愚到了这篇文章,再翻出来看,竟然发现其中很多点都能对应的上。
    警界之中,并非是没有先知先觉之人,只是这些人说的话未必会有人听。
    顾言琛知道,警局之中之前还有人在查林局身亡的事,历仲南就是其中一个。
    他那时一定也是有所发现的。
    顾言琛还记得这篇文章换来的后果,王局大骂历仲南危言耸听,哗众取宠,说里面的内容是天方夜谭,是在编故事,会给上级领导带来不良印象,影响市局的政绩。
    在当年他到后勤之后,还见过历仲南两次,后来他就离开了警队。
    断断续续的,顾言琛听到过一些历仲南的境遇,辞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有人还说他被腐化了,和那些罪犯为伍。
    有人在大会上提了他一句,王局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说: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个名字。
    于是那几年,历仲南就成了市局里不能提的人。
    一个曾经威风凛凛,屡破奇案的重案队长到头来只是个半世英雄。
    顾言琛的手指点了点。
    非常巧,历仲南的名字里也有个南字。
    顾言琛正在翻看着,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电话是白梦打来的,声音急促。
    喂,顾队,刚收到消息,晚上丁玥染在看守所里忽然口吐白沫,那边打了120安排他就医,结果在医院里他逃掉了
    顾言琛问:负责看守的人呢?
    白梦道:看守的几名警察都被打晕了,等那些人醒来,发现手铐挂在床头上。她顿了一下说,不会再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发布通缉,尽力抓捕。没杀狱警说明这个人还有点良知,就算是逃了,他近期也会低调一点。
    挂了手机,顾言琛忽然愚明白了,老板最为倚重的接班人怎么可能会出这么一份漏洞百出的策划
    也许他们以为的漏洞,恰恰都是早已被设计好的一切。
    丁玥染这样的人,除非是他自愿留在那里,一般的拘留所哪里是关得住他的?
    .
    与他一墙之隔的隔壁,沈君辞正用备用机和人通话。
    目前的进展还算顺利,我这里得到了一些详细消息,稍后我总结发送过去。
    我怀疑,如果他有动作,也就这两天。
    正说到这里,他发现手机滴的一响,沈君辞翻看了一下群里的消息,他的语气之中有一种不出所料。
    果然,溜掉了。
    第64章 清水
    深夜,槟城北。
    一条街道上,已经是华灯初上。
    丁玥染走下了一辆夜班公交车,他已经换好了一身衣服,把头发梳了起来,还带了一顶帽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出门旅游了几天。
    根据他的经验,他之前虽然被看守所着重看护,但是他只是案件从犯,不是重型犯。那些年轻狱警并没有对他有太多防范。
    警方的响应,像是一个庞大冗杂的机器。
    整个系统从启动到下令抓捕,至少需要几个小时,他下车以后,选择了一条摄像头最少的路,能够避开天网的监控。
    在一段时间内,他都是安全的。
    熟悉了整个流程,他就知道有那些漏洞可以钻,自己可以连夜逃走。
    可是他走着走着,看着面前陌生的街道,脸上显出了一丝迷茫。
    他无依无靠,没有亲人,甚至很少有认识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条路上的车很少,行人却有几个。
    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辆车,打着大灯,那辆车违反了交规,忽然转弯冲着他迎面开来。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撞死在车轮下。
    丁玥染抬头看了一眼,那是沐誉为的车。
    他停住了脚步,那车就冲着他行驶过来。
    丁玥染一动没动,连眼睛也没眨。
    他在赌,赌的是就算沐誉为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在这里当街撞死他。
    果然,车急刹了,发出呲的一声,就停在距离他十几公分远的地方。
    路上的行人都吓了一跳,张望着望这边看,不知道这车这人是在闹哪一出。
    车窗摇下来,沐誉为探出头按了一下喇叭:上车。
    他的语气不好,明显压抑着怒意。
    丁玥染没有理他,双手插在衣袋里,继续往前走。
    沐誉为开着车调转了一个头,慢慢地开在他的右侧,把车速压得很低: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实在是没有时间把事情和你说清楚。
    丁玥染还在往前走,他的脚步很快。
    沐誉为说:你能去哪里?就你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你可以隐藏掉你的身份?你今晚住哪里?那些人拿到了你的照片,很快你的通缉就发出来了,没有公司的帮助,你寸步难行。
    丁玥染还是没有理他。
    沐誉为继续苦口婆心地说:只有我是和你一起的,只有我是你的家人,你不属于普通人的世界。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出父亲规劝叛逆儿子的戏码。
    沐誉为又说:不过就是一单生意,关于这件事我去和商会解释,如果你回去,那条狗的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如果丁玥染还不同意,他就只能杀了他了。
    丁玥染停下了脚步:你让我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对警方说了什么?
    沐誉为耐着性子微笑了说:我知道你没说太多,否则警察早就抓过来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们是家人嘛,父母和叛逆的儿子就算是再有摩擦也不可能会有隔夜仇,我还能不要你吗?那个人都死了几年了,我们不要因为一个死人来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当然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怕丁玥染对其他人说出更为核心的内容,也怕自己没了这个手下,以后做不出满意的策划,无法向商会交代。
    在直接杀了丁玥染,还是和他表面示好先稳下来再说,这两种选项之间他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暂时和解。
    虽然现在撕破了脸,但是两个人似乎都还留了最后一丝缓和的余地。
    沐誉为觉得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眼前的人只是临时脱轨,称心的下属难找,他甚至可以想办法,把他再笼络回来。
    丁玥染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沐誉为笑着道:拘留所直送的医院是三院,一般是会把人拉到急救科,这一切你早就让人演练过了吧?开手铐我专门让人教过你。那几个小警察不是你的对手。三院你也早就踩过点了。你把衣服藏在了里面。从三院后门出来正好有个公交车站,从那里我就盯上你了。
    他们合作了那么多次,沐誉为作为老板,熟悉他的策划。
    在公司里,丁玥染的代号是清水。
    他被商会的人赞不绝口,很多人花重金想要买他的策划。只是他对做策划要求苛刻,有些任性。
    因此,沐誉为一直很重视他,还把他选为自己的接班人。可沐誉为也没想到,丁玥染这次会出了岔子。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警察。
    话说到这里,丁玥染这才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他坐在后排,扭头看向窗外。
    沐誉为发动了车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丁玥染懒得和他说这些:我想去历仲南过去住的那间房间。
    沐誉为沉默了片刻,妥协了:我带你过去。
    车开了一会,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沐誉为道:你先歇会吧,等你想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们再谈谈。
    他对丁玥染的态度特别好,再次强调:你要知道,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公司,迟早都是你的。
    沐誉为把车开走了,丁玥染还是没理他。
    他走入别墅区的地下室,里面是一间囚室,这里只有一张床,没有阳光,通风都要靠换气装置。
    丁玥染没有开灯,他是生于黑暗之中的人,母亲生他是在十一月五号的深夜,没有人因为他的降生而喜悦。他的眼睛从小就很适应黑暗。小时候他经常一个人躲在没有光亮的角落,听着那些男人的笑声,还有母亲的闷哼。
    此时他坐在地下室冷冰冰的地面上,伸手抚摸着床上的栅栏:历警官,我终于做到了当年答应你的那件事。
    他呆在黑暗里,像是在和人对话一样。
    丁玥染轻声道:我告诉了警方的高层,让他们知道了公司的存在。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
    你不用担心我,我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呆在阴暗的地下室,坐在床边,丁玥染想起了他第一次看到历仲南的时候。
    他记得,他在前天晚上杀了人,躲到了母亲的坟墓前。
    他想妈妈。
    用柴刀砍杀人的感觉并不太好。
    他饿,而且冷,满身血污,被大雨淋得浑身透湿,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那把刀。
    他觉得自己应该会被人发现,说不定也会被杀死。
    后来很多人来了,有村子里的警员,也有他不认识的人。
    他瞪着眼睛,随时戒备着,甚至不敢眨眼。
    那些人也骂骂咧咧地,围在十米以外,不敢靠近他。
    有人向他举起枪,似乎准备把他杀死在当场。
    随后历仲南出现了,那时候男人还很年轻,向他伸出手说:别怕,你把手里的刀放下吧。不会有人伤害你。
    他看着眼前的那只手,放下了手里的刀,站起身来。
    他拉住了历仲南的手,感觉那温度很温暖。
    他被铐在了车上,那些人就开始挖他母亲的坟墓,母亲的尸体被埋了七天,依然可以看出来遍体鳞伤。
    他听着历仲南骂了一句:那些人真该死。
    那一个警察,对他露出了不该有的同情。
    他记住了其他警察称呼男人的名字,他叫做历仲南。
    这是他所在阴暗生活之中,除了母亲,接触到的唯一的一个好人。
    后来他在少管所的时候,历仲南来看过他两次,让他在那里好好学习改造。
    历仲南第一次来的时候给了他一封信,他让管教给他念了,自己背了下来。那封信的意思是考虑到对方对他以及他母亲的伤害行为,他可能能够获取减刑。信中安慰他,他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一定要好好学习,回归社会。
    他记得那封信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像是阳光照在了草丛中发出的味道。
    历仲南第二次来则是给了他一张名片,说如果他出来遇到困难,可以来找他。
    他把上面的地址倒背如流。
    他在做梦的时候会梦到历仲南,梦里那个人的身上带着光,光很暖,让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被救赎了。
    他因为表现良好,出了少管所的时候也才刚满十八岁。他在里面和其他的孩子有点格格不入,管教也有点害怕他,他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不过,他在少管所里学习了读书写字,也长高了一点,终于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瘦小。
    他收拾东西,几乎没有什么要带出去的,只有那封信和那张名片,被他夹在了学习手册里。
    那时候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历仲南。
    他想,他会洗衣服,做饭也挺好吃,只要历仲南不讨厌他,他就在他那里借宿一段时间。
    可是他却没有找到历仲南。
    那个男人,似乎是不做警察了吧?
    是啊,每天不知道在做什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家里也是空着的。还有人说他
    那一天下着雨,他感觉自己失魂落魄的,就像是第二次没有了自己的家。
    或许,他从未有过一个家。
    他对这件事很不甘心,一边打工,一边在各种地方打听历仲南的下落。
    随后他流落到了一家酒吧,再往后他就遇到了老板。
    老板和他透露了一些,对他这样刑满释放的狼崽子非常满意,那时候公司急速扩张正缺人手。
    老板把他和其他几个年岁相当的孩子领入了公司的大门。
    当他发现一切不对想要逃跑时,已经被老板软禁了。知道了公司的秘密,老板再也不会放过他们,想要出去,就会受到毒打和死亡威胁。
    时代在与时俱进,你们却什么也不懂,为了给你们加以培训,我给你们请了最好的老师。以前杀人放火要靠胆子,以后要靠脑子。
    进门的第一步,就是要洗去指纹,先用化学品把指纹烧掉,再把手指头泡在水里,一直泡到手上的皮像是手套一样被剥下来。
    十指连心,其他的孩子连连惨叫,他却一声没吭。
    老板对他非常满意,看着他道:这孩子有点意思。
    他后来才知道,老板的名字叫做沐誉为,是帮有钱人杀人干活的老手。特别是在许承煌那伙人被端掉以后,老板几乎垄断了整个槟城的相关业务。
    老板非常有钱,手下养了几只忠心耿耿的狗。
    猎犬就是其中一个,肯为了老板杀人放火,做一切事。
    他们把杀人叫做处决,方法也多种多样。杀鱼是开膛,杀鸡是扭断脖子,杀牛是电击,杀猪是刺心,杀羊是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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