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问:那这究竟是
    戚一安揭开谜底: 结果我老师他们在下面的水泥层发现了人骨。原来,那个凶手当年杀了人,把尸骨用水泥封了埋藏在地下,他怕有人发现,就又买了猪骨和牛骨,一起堆在上面,混在一起,就想着蒙混过关。开始村子里的法医经验不足,只发现了第一层,差点错过了这个案子,直到我老师发现了问题,才破了案子。
    陆英道:这凶手真是狡猾。
    顾言琛点头:故事有转折,放过你了。
    大家在这里说着故事,唯有沈君辞低头在一旁完全没有声音。
    他一直安安静静的。
    下一轮,抽到了沈君辞。
    顾言琛侧头,就看到他把刚才吃过的螃蟹壳用筷子尾端聚在一起。
    再看他的餐盘里,鸡骨鱼刺也都啃得干干净净,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几乎可以拼出一副完整骨架。
    平日里拿解剖刀的十指精巧修长,在桌子上把那些骨头和螃蟹壳对称着拼在一起,已经初具模型。
    顾言琛对沈君辞道:沈法医该你了,别拼高达了。
    第44章 残尸
    夜晚,餐厅包厢内。
    沈君辞这才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问:是要讲个故事?
    戚一安道:对,师父,不精彩的话要罚三杯。
    沈君辞想了想道:我刚进省厅时,曾经接过一个案子。案发时间是晚上十点,一辆高铁在铁轨上高速行驶。车开得飞快,车厢里都开始安静下来。正行驶到二道桥的附近,火车司机忽然发现,车的前方有东西司机想要刹车,但是明显来不及了,火车砰的一声就和那东西正好撞上了。
    戚一安问:不会是个人吧是不是躺在铁轨上?
    沈君辞道:是人,不过人不是躺在铁轨上的。他说着话,拿过了一旁顾言琛的酒杯,加上他自己的杯子,用根筷子搭在上面,像是架了一道桥一般。
    沈法医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二道桥那里的地形是这样的,上面横向是一道桥,下面纵向是火车的铁轨。那个人是被从上方桥栏上放下来的,人被一根绳子系着,整个人垂吊下来,正好高度和火车平齐。
    说清楚了地形,沈君辞继续道:当时火车的时速很快,就算是刹车,速度也没有降低下来多少,和人正面撞上以后,基本上是把人撞碎了。差不多又行驶了百米,车才停下来,车头溅得都是血。尸体的脸皮贴在火车前方的玻璃上,就和司机对视着。司机吓得马上报了警,于是省厅的法医刑警都被叫了起来,沿着铁轨寻找尸体。
    那大概是我看过的最惨烈的现场,身体被撞碎了,四处都是被碾过的肉块,尸体完全撕裂开,像是腰斩,肠子荡出了几米,整个胃就像是一本书一样,平摊开在铁轨上,和铁轨黏在一起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景象,几名法医想要把胃收拢起来,却完全揭不下来
    一位资深法医都说惨烈,那绝对是足够冲击的。
    他还讲得绘声绘色。
    故事讲到这里,酒足饭饱的众人都开始反胃,面露恐惧。
    陆英直接捂着嘴巴,差点干呕出来。
    只有沈君辞讲得面不改色,戚一安听得津津有味催问道:然后呢。
    白梦的脸皱在一起,似是有点后悔出了这个提议:求求了,沈法医你不用说细节,就说是怎么回事吧。
    沈君辞这才讲下去:尸体由于损毁严重,没有太多的线索,唯有那尸体的双手,从手腕断裂,依然是被绑在一起的,绳子没有断,绳结被很好的保存了下来。收拢了尸体以后,我们得出结论,死者是一位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后来刑警就开始在附近的村子里寻找,最后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叫做流金村的村子里核实到了死者的身份。
    那个村子里有条河叫做流金河,那死去的人是村子里希望小学的校长名叫黄银路。这起杀人案有着前情,黄银路发现村子里的河道里停有采集河沙的大铁船,就报告给了村委,水利局以及水政监察队,水政监察队象征性地派人去了几次,都没有进行什么处罚。
    陆英问:采砂的声音很大,也很好发现,为什么会没有进行处罚?
    沈君辞道:监察队的说法是,第一,那些偷砂的人很狡猾,总是夜间或者是周末作业,他们负责的流域很长,周末也不上班,没有办法所有时间都盯着河道。第二,他们的执法巡逻船开过去会有声音,犯罪分子听到了声音就会闻风而逃,第三,他们是经常扣留一些采砂的设备,可是很多采砂的行为并没有实际证据,不能去贸然抓人。
    白梦道:这些都是托词,我不信没法处理。派几个人在河边蹲点拍下来照片,再一网打尽,不是什么难事吧。而且采砂那么猖獗的行为,说不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沈君辞点头:非但村子里的知道,甚至村子里的几个无赖就是牵头的。水利部门的人受到过人身威胁,又有利益诱惑,每个月那点工资不值得他们丢掉身家性命,他们早就和采砂的勾结在了一起。
    而且采砂的人为了抢夺地盘,手上有刀还有枪,普通的村民都不敢惹。那些采砂人看到执法人员,都不用躲闪。可是黄银路是个正直的人,认死理,他看到村子里和水利局的基层不作为,就写了信去上访,这么一来二去,就把采砂的人惹火了。
    他们派几个人开了辆车,把黄银路绑了起来,拴在桥上,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火车撞死。
    这才导致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听到这里,白梦咬牙道:那些采砂的太可恶了,后来刑警抓住他们没?
    沈君辞继续讲:省厅的刑警查过去,到了河边看了看采砂船,有一个船拴在岸边的绳结,就和黄银路手上的绳结一模一样。他们再顺藤摸瓜,抓住了那几名杀人犯,可是也就只抓了那几名杀人犯而已,至于采砂行为,刑警人力不足,也不在他们的执法范围,没法禁止。
    后来办案回来,带队的刑警队长感慨于村子里人们的冷漠。其实采砂的人是少数,如果当地领导作为,人们团结一致,还是可以想办法进行反击的。黄银路去世以后,在葬礼上,还有人欺负他的妻女,说他太傻,不懂得变通,才会被杀。
    戚一安道:归根结底是觉得就是采个砂,损失没有到个人头上吧
    沈君辞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案子并没有结束,后面还有个后文。
    几个人都被他的故事吊起了兴趣,等着听结局。
    沈君辞道:后来隔了一年,雨水多起来,流金河发了大水,由于常年非法采砂,河床塌陷,河堤发生大面积垮塌,一夜之间,整个流金村都被淹了。很多人都死在这场洪水之中。黄银路的妻女因为在村子里一直被欺负,搬离了那里,反而逃过了一劫。
    听到结果,陆英长长叹了一口气。
    白梦出神道:这也算是因果报应
    顾言琛道:大概那个时候,他们会想起被采砂人杀死的黄银路吧。
    下一轮,终于是抽中了顾言琛。
    故事听了好几个,大家都期待了起来。
    顾言琛觉得之前的故事有点太沉重,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忽然想到了林向岚给他讲过的一个案子。
    顾言琛就开口道:我说的这个案子,有点奇特。大概是十年前,槟城西边的镇子上,忽然出了两起案件,一户人家的一对年轻夫妻,忽然在一个下午接连死亡。
    丈夫是死在路上的,他走到马路中间,忽然停住,被一辆大卡车撞死。这边交警正准备打电话通知她的妻子,结果妻子忽然从自家的楼顶坠亡。分局觉得这案子太过蹊跷,就把案件发到了市局里,也把尸体往市局运。
    白梦问:是不是妻子知道丈夫死了,殉情跳楼?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但是也发生过一些。
    顾言琛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妻子坠楼几乎是和丈夫撞车是在同一时间。她那时还没有收到丈夫死亡的消息。
    陆英问:那这夫妻两个同时死亡,是谋杀吧?
    看他们猜不出来,顾言琛继续道:不光如此,尸体运到了法医这边,一拉开裹尸袋,法医也震惊了,因为那两具尸体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这一说,就更为灵异了。
    戚一安道:如果我不是个法医,我都要怀疑,这一家人是不是被诅咒了。
    众人又猜了几种情况,顾言琛一一否认了,几人绞尽了脑汁。
    白梦道:顾队,猜不出来,快告诉我们答案吧。
    顾言琛看到沈君辞托着下巴坐在一旁,问他:沈法医,你觉得呢?
    沈君辞被点到了,这才抬起头来说:有可能是中毒吧。
    顾言琛这才揭示了答案:这对夫妻是所吃的食物中毒,出现了幻觉导致了意外发生。刑警队马上调查,发现他们当天中午去了亲戚家吃饭,不光他们中毒,其他的亲属也有中毒,警方赶过去的时候,一名十岁的小孩子正在自家阳台的护栏上跳舞。刑警急忙把他救了下来。
    听到这里,众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戚一安道:那这是法医立功了。
    顾言琛道:最先想到这一点的不是市局里的法医,法医按照步骤进行尸检才敢下结论。当时最先提出这种假设的,是在法医楼里做作业的一名高中生,他有所怀疑,就把发现告诉了自己身为警察的父亲。
    陆英问:谁啊,这么厉害?
    故事讲到这里,白梦倒是想起来了:是不是以前林局的儿子,林落?我爸说,他那时候经常去法医楼写作业。
    顾言琛道:对,是他。
    戚一安道:那这就是天赋流了,他后来做了法医没?
    这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沉默起来,戚一安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顿了两秒,顾言琛起身道:故事讲完了,今天也不早了,我去买单。
    付款后,众人下楼。
    到门口时,其他人打过招呼,四下散了。
    沈君辞站在不远处,借着酒意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此时他的眼中,天空是在旋转着的,好像是梵高的那副星空。
    他经历过,也知道太多的案子。有的痛彻心脾,有的抱恨黄泉,有的无怨无悔,有的引以为憾。
    沈君辞仰望着那片星空,眼睛不知不觉,忽然有点湿了。
    顾言琛付款出来,看到沈君辞在等着他。
    路灯下,沈君辞的眼尾泛着浅红,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脖颈修长,整个人清瘦单薄。
    他站在那里冷冷清清的,就那么孤单影只的一个人。
    可是他的脊背是笔直的,消瘦的身材之中,似乎有无尽的力量,能够驱散那些黑暗。
    一时间顾言琛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下,觉得眼前的人特别惹人心疼。
    顾言琛走过去对沈君辞道:刚才你讲的故事挺好的,很有教育意义的。
    沈君辞道:现在想想,是有点恶心,我刚才喝多了,没考虑场合。
    顾言琛道:还好啦,普通人觉得恐怖恶心的那些场面,都是你们这些法医的日常。你们的工作才真的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附加顾队视角小作文,磕到的话算顾队的,ooc的话算我的~
    顾言琛已经越来越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林落。
    喝多了酒,看着路灯下的沈君辞,他想,应该怎么惩罚不够坦诚的他。
    他抓捕过太多的犯人,知道怎么扣住人的手腕,让人动弹不得。沈法医的手腕纤细骨感,他大概一只手就可以扣住他的两只手。
    他还想看沈法医哭,不是那种真的哭,而是强忍着泪水,生理泪水抑不住地往出流。他的皮肤一直是冷白色,清秀的脸上总是冷清又倔强的表情,一流泪就会眼角更红。
    这样不够,最好还要带着哭腔,哑着嗓子,在他耳畔说话
    顾言琛仔细想了一会儿,又有点舍不得。
    如果沈法医真的流泪了,自己大概会把泪滴吻去吧。
    只想疼疼他,不舍得欺负他。
    第45章 交心
    两个人一路往小区走着。
    今晚,沈君辞喝了不少,走路有点打晃。
    当年在国外,他喝过一段时间的伏特加,可是伏特加毕竟和白酒不同,算起来他有好久没有碰过白的了。这次喝了三两左右,眼前的东西有点晃,但是还在他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顾言琛比他喝得还要多一些,足有半斤左右,不过他之前在后勤,没少陪那些领导喝酒,算是久经酒场的人,一点醉意全无,就是话变得比平时多了一些。
    两个人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夜市上有一个射击游戏的摊位。
    沈君辞的脚步一顿,目光飘了过去。他一眼就看着摊子上的毛绒玩具,其中有个黄色的皮卡丘。
    顾言琛看到了他的表情,用手肘碰了下沈君辞:你喜欢?
    沈君辞收回了目光,淡然道:随便看下。
    他小时候,林向岚对他的关心很少,每次买礼物都给他一些他所理解的好东西,玩具枪,玩具车一类,从来不问他喜欢什么。
    他那时候还是在同学家看到过神奇宝贝的动画片,当时很想要一个这样的玩偶。
    可是他后来长大了,对于男孩子,或者说是男人,觉得这可爱的玩偶有点不合适宜。
    他早已学会了面对喜欢的东西克制自己的欲望。
    顾言琛追问他:你想要什么?
    沈君辞所答非所问:算了,错过了就错过了。
    顾言琛却道:想要的话,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借着酒意来了兴致,打开手机扫码道:老板来一局。
    沈君辞有点尴尬了,伸手去拉他。
    夜市里都是小孩子才玩这些,路边还有很多人来来往往。
    顾言琛知道他面子薄,笑着道:是我想玩了,让我过过瘾,赢了奖品归你,你想要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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