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像是想起什么来,笑出声,而后道:“我们高中那会儿,校风很严。”
    江月稠“嗯”了一声。
    “有一天,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安宁顿了顿,“给我们班的一个男生送贺卡。”
    “然后呢?”吴培问了句。
    “那女生是在楼梯上送的,然后啊,”安宁笑的乐不可支,“碰巧被他们班主任看到了,这贺卡被收走了不算,还被请来了家长。”
    吴培失笑:“那这也太衰了吧。”
    想到那悲催的场面,江月稠也忍不住笑出声。
    很快,她注意到了现场唯一的沉默。
    曾忆昔两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神情和现在的温度融为一体。
    江月稠想到高中那会,她身边几乎发生了一件和安宁所说的一模一样的事情。
    隔壁班的女生给她班上的一个男生送贺卡,被老师看到了。
    那男生就是曾忆昔,女生是惠惠。
    高中那会,曾忆昔他们傍晚会去篮球场打球,他一般不喜欢和别人挤楼道,回来的会稍微晚一些,基本都是踩着上课铃才到教室。
    惠惠是掐着点去送的贺卡。
    老师将惠惠和曾忆昔都喊进了办公室。
    那天晚上,素日里勤奋好学、争锋夺秒的同学们突然堕落,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看书做题。大家交头接耳、传纸条……甚至还有人过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在别人看来,惠惠是她的好朋友,曾忆昔又是她同桌,好像她能知道一切。
    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根本没想到惠惠会给曾忆昔送贺卡。
    惠惠平时很安静,根本不会把这种在当时被定义为“出格”的行为和她联系在一起。
    在办公室里待了一节晚自习,曾忆昔是黑着脸回来的。
    惠惠那段时间也很沉默。
    江月稠问过一次,惠惠一下涨红着脸,泪水就那么滚落了下来。
    她便再没提过。
    对于这件事,两位当事人都缄默不语。记得那会和曾忆昔一起玩的男生也来问,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那个晚上,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是个永远的秘密。
    城市的夜晚从不冷寂。
    又逢佳节,街道被霓虹、人影、车流所裹覆,眼前被热闹填满,天地间像容不下一寸孤寂。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很久没联系的女孩。
    现在想想,在那个敏感脆弱的年纪,那个十七、八岁的惠惠,可能捂着被子,在深夜里,连哭声都不敢太大。
    安宁和吴培顺路。
    看到曾忆昔的车就在旁边,江月稠想到他们应该能顺一截道,便问他能不能捎带一程。
    曾忆昔没拒绝,她就这么上了车。
    车上,江月稠问了句:“你记得王谨惠吗?”
    曾忆昔没有立刻接话。
    江月稠以为他不记得了,不过也没打算说出送贺卡的事情去提醒他。
    直到半分钟后,曾忆昔回了句:“就那个,跟你关系很好的女生?”
    江月稠“嗯”了声。
    她只是随口问了问,并不是想去打探当年的那件事。
    惠惠可能比安宁的同学幸运点,毕竟老师只是收走了她的贺卡,最后并没请王家成和赵芬萍过来。
    想到要是请了他们,光是想想,那场面……都叫她有些头皮发麻。
    曾忆昔偏过脸看了眼窗外。
    那晚,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里。那个给他送贺卡的女生哭的眼睛通红,话都说不利落,在老师说要请她父母过来时,她竟然“扑通”一声,就那样跪了下来,说她父母知道了,一定会打死她的……
    在说起她爸妈的时候,她的反应,一度让他觉得,她那满脸的恐惧和惊悚,像是在谈论什么魔鬼。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江月稠也习惯了和曾忆昔之间的沉默,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想去打破它。
    直到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曾忆昔喊了声她的名字。
    江月稠侧过眸去看他。
    “你爸妈打过你吗?”曾忆昔问。
    江月稠愣了一下,回了句:“……没有啊。”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虽然刘小梅是个大嗓门,有时候脾气也挺大,但确实从小到大,没有打过她。也许在她婴幼儿时期打过吧,但这个,她也没什么印象了。
    曾忆昔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这么收回了视线。
    江月稠却被勾起了好奇心,问了句:“你爸妈打过你?”
    曾忆昔嗤了一声。
    江月稠没再追问。他父母看着是那种通情达理很有涵养的知识分子,不像一个会揍人的家长,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欠揍。
    过了一会儿,曾忆昔又声音极淡地喊了她一声。
    江月稠抬眸,撞上他浓深似墨的目光。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给老师?”他问。
    江月稠不明所以,问了句:“交什么?”
    曾忆昔却没再解释。
    没一会儿,吴培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没戴耳机,就这么接了电话。
    “我后天走,明天和宁宁一起爬山,你有空吗?”电话那边,吴培说。
    江月稠其实不太想爬山,放假就这么几天,她想好好休息,但又想着此去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所以还是答应了。
    她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通话结束,车子也开到了地铁站附近。
    “谢谢。”她跟曾忆昔道了句谢,便伸手准备去开门。
    “江月稠。”曾忆昔啧了一声,“你游戏玩成那样。”
    “?”她开门的手一顿。
    曾忆昔语调缓缓:“不应该趁着这几天,多努努力?”
    “……”江月稠默了半分钟,想不到该说什么,便拿他之前的话回应:“我们部门游戏玩的都不太好。”
    “那你不应该为你们部门争点光。”曾忆昔说。
    “争不了吧。”江月稠如实道,“这任务也太艰巨了。”
    “人生在世,俯仰之间,”曾忆昔慢悠悠地道,“自当追求卓越。”
    “但也可尽其所能。”江月稠回道。
    四目相对,一片沉寂。
    江月稠手搭着门沿,想了想,还是横着心,将门推出一线。
    她一只脚踏了出去时,曾忆昔又开了口:“你们梁总监呢,把你嘱托给我了。”
    顿了顿,他语气闲散地接着道:“也就是说,你现在算是我徒弟。”
    江月稠:“???”
    “到了年终部门比赛的时候,我不想面子上,”曾忆昔靠着椅背,一字一句,“太难看。”
    “…………”
    mw每年的确都会有一场年终比赛,还设有奖金和礼物,算是一个年终大团建。
    可他们美术部,就算游戏玩的再不好,就算都是臭鱼烂虾,那也不会派一个最菜出战吧?
    怎么着,那也轮不到她去争这一份集体荣誉啊?!
    曾忆昔身子又正了些,神色里还捎带了一份严肃,“我希望,你能利用这几天宝贵的时间,好好练习一下。”
    第21章 曾哥这腰能不能满足你
    江月稠微张着唇, 好半天没开口说话,倒是吸了不少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
    一时间,她不得不在心里, 很阴谋论地设想,曾忆昔这是不是在给她穿小鞋。
    或许是下午那会儿, 在“天路”外面,她无意戳破了他相亲未成功的秘密, 又被安宁大肆说了出来, 可能让他有几分难堪。
    虽然他面上一副无所谓, 但心里说不定却是耿耿于怀。
    男人这种动物是很好面子的。
    高中时, 她曾无意间得知, 班上的一些男生们的喜欢攀比谁尿的远……他们还能因为这个互相攻讦,吵着吵着还能真上了火。
    至今想起来, 都觉得震惊且难以理解。
    对于曾忆昔这样的人来说,相亲本来可能就是件比较尴尬的事情, 何况还没成功。
    知道自己可能被穿小鞋后,江月稠心情有些复杂, 但不能不否认, 她对游戏方面不了解确实也是事实。
    放假这几天,mw的同事们肯定会玩游戏。
    对他们来说,那不是什么让人有负担感的工作, 而是一项让人身心愉快的娱乐活动。他们会自发地、乐此不疲地去玩。
    冷静地思考了一番, 江月稠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好的,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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