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江含月的酒量比饭量还浅。
    她只是没来由地突然想再尝尝江城啤酒的味道,果然,还是和十五岁时候一样醇厚苦涩。
    十五岁的江含月是个地道老实中学生,周一到周五住在学校宿舍,周末回家,偶尔也留在学校赶作业和复习。成绩在尖子班的中上水平游走,偶尔发挥超常能惊艳一次,但从来也稳不到第二次。
    年级主任兼数学老师王胖敲着她桌头含蓄点评,“有的同学,聪明劲儿要用到学习上,不要最终死于散漫。”
    彼时的江含月还未发展成十二年后那样,散漫得由内而外,浑然天成。她只是常常流露出一副神游表情,粉白柔嫩面孔上一双明澈的凤眼,只管静静盯着黑板或窗外的某一处,像个迷惘的小石像。
    这时候同桌张芃就会一巴掌拍她脑门:“又没睡醒?”
    她再一巴掌还回去:“又疯了?”
    发呆石像江含月在这个年纪里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特点——难以长久专注地对某件事保持热情,譬如学习。她学不来优等生们几乎全年无休的投入模式,而是习惯在每天拨出一点时间留给无关学习的事情,譬如发呆,譬如与张芃的巴掌大战。
    她喜欢把自己保持在一个相对松弛的状态里,这样她得以在书本之外看到许多其他风景。
    天台上堆了两个破旧的木头书架,被雨淋湿以后长出了白色小蘑菇。教学楼中央有一块天花板是菱形雕花玻璃,下午叁点会有阳光穿过它照到教室门口,像块漂亮的彩虹毯子。窗外的茑萝夏天长得尤其好,一大片绿幽幽瀑布挂下来,透过藤蔓间可以看到A幢五楼的高中教室。
    初叁的江含月坐在窗户边写一张试卷,高二的周煦拎着书包在走廊上驻足。
    孟婷婷指着那片茑萝:“我弟的教室。穿黑衣服那个就他——正好这个月换到窗边了。”
    周煦目光看着她手指的方向。
    “张芃大傻子!”孟婷婷喊。
    张芃趴在书堆后面,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江含月很快转过头来,高高束起的马尾甩出一道墨色的弧。
    周煦便看到浓翠欲滴的茑萝丛中探出一张粉嫩圆润的少女面孔,夕阳的最后一点光洒在绿叶子和她的脸上,看起来温暖而美好。少女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又转回去了。她拍了拍黑衣服的同桌男生,对他指指窗外。
    张芃伸长脖子,挤眉弄眼对孟婷婷做鬼脸。
    江含月埋头继续看最后一道几何大题,油墨印刷出来的阴影面积是干净利落的两小块形状,越看越像那个男生居高临下看过来的深邃眉眼。
    后来再见面,已是中考前的最后几天休假。
    通常这个时候,老师们都会告诫学生放轻松,反正“会的已经会了,不会的也就真不会了”。而江含月所在的尖子班提前参与了保送考试,一半以上学生获得了进入本校高中部的资格。中考不过走个流程,正常发挥拿个像样的分就行。
    大傻子张芃与江含月相约再做同桌,还邀她去参加孟婷婷的生日聚餐。
    “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江含月作为王胖亲口认证的逍遥第一人,都觉得张芃的心态过于放松了点。这家伙拍着胸脯再叁保证,就在校门口蹭个饭,绝无其他娱乐活动。何况,适当补充膳食营养也可以算在认真全面地备战中考。
    江含月问他:“都有谁去啊?”
    张芃挠头:“我姐孟婷婷你见过吧,还有她同桌叫周煦的。别的几个我也不太熟,今天再去复习复习,认一认人好了。”
    江含月一脸无奈被拉去了火锅店。
    一行七八个学生坐了一张露天的方桌子。孟婷婷和同班的女生坐了一条长凳,周煦和另一个男生同坐一边,右手是跟张芃共享一条凳子的江含月。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张脸,素净细腻得像早晨带露的栀子花苞。近看那双凤眼也生得极美,毫无任何妆点雕饰,反而有一段天然神韵。她还穿着初中部肥大的运动校服,袖口过于宽松,一抬手就往下掉,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睛的小臂。
    那手臂在桌子上空挥来舞去,把一碟一碟的小料又拿又递,然后把一盘凉拌黄瓜放到他面前。
    鲁迅说过,中国人的想象唯在某一层上能够如此跃进。
    周煦看到托着盘子的两只手,手背上透出浅淡青色的血管,左手尾指而第二关节上有一点褐色小痣。他的脑子里迅速铺陈开许许多多奇怪的旖旎念头。
    绿的藤萝,金的夕阳,少女江含月的粉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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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汉阿周:老婆好好看啊……
    校服阿月:我看你长得像个几何题。
    卑微粒:迟到了我!预告——下章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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