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甩掉人渣白月光了吗[重生]——五更天未
蒋虎媳妇也跟着叹口气，望着蒋铭宇的目光里带着同情。
蒋铭宇捏捏鼻梁，等孙素芬叫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你叫我回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俺干什么？孙素芬顿时又来了劲头，你那个短命鬼娘的坟，他们凭啥不给补偿？俺说不过他们，你有文化你去问问，你赶紧去问问！凭啥不给俺赔钱？！
蒋铭宇又捏了捏鼻梁，转身朝外走。
他身后，孙素芬还在拼命嚎叫。蒋铭宇闭了闭眼睛，朝着村子外围走。蒋晓华的墓地位置又湿又背阴，只有在正午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才能见着太阳，当然了，好的地方也轮不到他们。站在蒋晓华坟前沉默许久，蒋铭宇俯身，摸了摸墓碑上的刻字。
蒋晓华之墓。
短短五个字，没有其他任何信息。这是蒋晓华死前的遗愿，她念了一辈子的那个名分，到头来却不敢刻在墓碑上。
指尖顺着笔画把这五个字写完，蒋铭宇再次站直。
瑟瑟寒风里，太阳慢慢朝着顶端攀爬，阳光先是照到了墓碑前方，紧着着，一点点费力朝墓碑靠。直到太阳升到最顶端，暖洋洋的光线才终于洒在墓碑上。可即使这样，阳光也没能带走墓碑本身的寒气。
蒋铭宇看着阳光里墓碑好一会儿，缓缓靠着墓碑坐了下来。
太阳越过顶端，开始有往西走的趋势，蒋铭宇按了下胃。还没等他站起来，村子方向穿来蒋虎的声音：小宇？小宇！你在不在？出事了！
第51章 洗胃
蒋虎边喊边往墓地这边走。看见蒋铭宇, 他松了口气：小宇，赶紧，你姥姥被送卫生所了。
蒋铭宇站起来, 跟在蒋虎身后往卫生所赶。
路上蒋虎大概说了下情况。蒋铭宇离开后, 孙素芬也回了家，蒋虎和媳妇不放心，陪着一起回去的。果然回了家以后，他们发现蒋晓刚也在, 不但在，蒋晓刚还在翻柜子。
你这个舅舅啊，不是俺说他。蒋虎叹口气, 你说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偷钱都偷到自己妈头上了。
他这是来抢拆迁款的。蒋虎又说。
拆迁款？蒋铭宇微微眯了下眼睛。
可不是, 前天拆迁款刚发下来, 你舅昨天就回来了, 肯定是冲着这笔钱来的啊。蒋虎叹口气, 不过孙婶把钱随身带着呢, 他没翻着, 又被堵在屋里, 当场就炸了。
蒋晓刚偷钱被发现，他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改成了明要。孙素芬哪能给他？可毕竟是自己儿子，看着儿子满头学的可怜样, 孙素芬又气又心疼, 骂了半天, 反倒把自己气出了问题, 又是胸闷又是脑袋疼。
他们见状, 赶紧把人送去了卫生院。人交给吴红后, 蒋虎和媳妇分头跑出来找蒋铭宇。
听蒋虎说完，蒋铭宇叹口气：麻烦你们了。
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嘛。蒋虎憨厚地笑笑，把蒋铭宇送到卫生所门口，他一拍脑袋，糟了，俺还跟人约了谈租地的事，俺得先过去了。
蒋铭宇道了谢，在卫生所前沉默许久，慢吞吞抬起腿。
一楼走廊还是老样子，挨着诊疗室的地方有扇窗子，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输液床下露出半个塑料盆。看着破旧的塑料盆，蒋铭宇微微勾起嘴角。
他推门走进诊疗室时，吴红真跟孙素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见蒋铭宇，吴红站起来：小宇别担心，老年人嘛，情绪激动容易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
蒋铭宇点点头，并没看床上的孙素芬。
对了，多亏你那个同学，要不然我还真搞不来那些药。吴红简单说了下向霖小姨帮忙的事，又再次强调，让蒋铭宇帮忙谢谢向霖，那孩子一家这么帮我，真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人家了。
感谢什么，给你的你就拿着得了。孙素芬挥舞着干瘦的手，眼窝凹陷得厉害，唯独那双浑浊的眼睛往外凸着，人家就是可怜你。那些人看俺们，跟看见路边猫狗有什么两样？
蒋铭宇拧起眉。
吴红脸上笑容退了些，语气里带着不认同：孙婶，您不能这么想。
俺怎么不能这么想？我呸。孙素芬顿时燃起气焰，那个小鳖崽子，就你说那个姓向的小鳖崽子，他说要每月给俺钱，还让俺瞒着小兔崽子，结果呢？就他妈给了一两个月，就再也没信了。
蒋铭宇指尖动了动，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谁？吴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孙婶，您怎么能管小宇同学要钱？你这让小宇怎么面对人家？
呸，小鳖崽子自己要给，俺凭啥不要？孙素芬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俺傻俺才不要呢。
蒋铭宇转身走出诊疗室。
吴红赶紧追上去：小宇，老年人岁数大了糊涂，这事...
这事我早知道了。蒋铭宇回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钱我也还了。
吴红长出口气。看着面前的蒋铭宇，她犹豫了许久，安慰的话没能说出口。
这孩子一直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
换成别的孩子，能长成这样、能考进D市、能照顾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蒋铭宇不但照顾好了自己，还能赚钱养家，赚钱给孙素芬看病，这些苦蒋铭宇从来不提，但吴红全看在了眼里。
如果蒋晓华地下有知，看着自己儿子受这种苦，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吴红叹口气，目送蒋铭宇离开。甚至连蒋铭宇会去哪儿，吴红都能猜到，除了晓华的墓地，整个村子里，都没有蒋铭宇愿意呆的地方。
再次返回墓地，蒋铭宇还没靠着墓碑坐多久，就又被蒋虎叫了回来。这次蒋虎急得脸都白了，拉着蒋铭宇不由分说就往卫生所跑：出事了，这次真出大事了。
蒋铭宇没说话。
蒋虎边跑边说：孙婶吃了大半瓶地里的西什么，吴红都叫了救护车！
地里的西？蒋铭宇重复。
地里的西？地西里的？地西什么？什么半来着？蒋虎越绕越晕，最后一拍大腿，对了，吴红说她给你开过的那药。
蒋铭宇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片。
对对对，就是这个。蒋虎猛点头。
□□片，又名安定，通常被叫做安眠药。
她吃安眠药干什么？蒋铭宇脸色终于沉下去。
这事儿解释起来还真不复杂，蒋虎三言两语就交代清了。蒋铭宇离开后，蒋晓刚也去了卫生所。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孙素芬，他二话没说就去抢钱。当时吴红再给别人开药，等听见动静跑过来的时候，蒋晓刚已经抢完钱跑了。
眼看着到手的拆迁款飞了，孙素芬嗷得大吼一声，抓着吴红手上的药就往嘴里灌。好巧不巧，吴红当时正给人开的就是安定。
蒋铭宇赶到医院的时候，吴红已经做了催吐处理，可是还有不少药被孙素芬吞下了肚。看见蒋铭宇，吴红赶紧道：救护车已经来路上了，等会儿送去建河洗个胃。
蒋铭宇道了声谢。
瘫在床上的孙素芬还在叫唤：让俺死了吧，让俺死了吧。
那就不叫救护车了。蒋铭宇说。
孙素芬愣了一下，趴在床边开始扣嗓子。干呕声里，她还在断断续续地骂：小兔崽子，你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就盼着俺死呢。俺死了，你就能拿钱了是吧？俺告诉你，做梦！俺就是把钱带进土里，俺也...
什么钱？蒋铭宇问。
孙素芬声音戛然而止。
吴红和蒋虎看着这个情形，都愣了愣。还是吴红先反应过来：拆迁款已经发下来了，小宇还不知道？
知道。蒋铭宇勾了下嘴角，今天刚听说。
俺说之前，你都不知道？蒋虎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啊，那笔钱里头也有你妈一份，你咋能不知道？
蒋铭宇没说话。
孙素芬也停止了扣嗓子的动作。她翻身面朝着墙，干瘦的身体套在巨大棉衣里，晃眼看过去，仿佛一团套了布袋的破棉絮。
不知道是安定起了作用，还是孙素芬不想继续拆迁款的话题，在等救护车的时间里，她一直维持着这个造型，再没扭头看蒋铭宇，也没跟蒋铭宇说一句话。
救护车到了后，吴红帮着把孙素芬运上车，又拉住蒋虎：小宇一个人不行，怎么也得有个大人跟着照应。
蒋虎点头：放心，俺是村长，哪能看着他一个娃自己忙活？
吴红这才松了口气。
坐车去建河医院的路上，蒋铭宇没开口，蒋虎也没说话。只有孙素芬微眯着眼睛，隔几分钟哼唧两声。到后来，估计是药效上来了，她除了哼唧之外，嘴里也开始吐出白沫，手脚一抖一抖的，好像在进行某种舞蹈。
蒋铭宇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跟车的医生看不下去了：你这怎么当家属的？老人都被气得吃药了，你还冷这张脸？
不是，也不能这么说，小宇这孩子不容易。蒋虎赶紧劝。
再不容易也不能这么冷血。医生一边给孙素芬做简单处理，一边瞪蒋铭宇，再说他们家其他人呢？就派个高中生来跟车？到时候真出事了，连能签字的人都没有。
蒋铭宇低头看眼校服，胸口上鲜明的是个大字：D市一中。他抬眼直视医生：死不了。
什么？医生有点发愣。
这个状态死不了。蒋铭宇说，吃下去能致死的量，早就引发呕吐了。
这倒是实话，医生没吭声。直到把病人转移到急诊室洗胃，医生才反应过来，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孙素芬被推进急诊后，蒋铭宇和蒋虎在门口找个位置坐下。
看着沉默不语的蒋铭宇，蒋虎有心宽慰两句，却不知道能怎么开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有个医生模样的走出来：行了，没什么大事了，先在隔壁病房观察一下，没事的话明天中午就能走了。
蒋铭宇道了谢，推着孙素芬跟在护士后头走。
隔壁病房是个三人间，只有靠门的一张床还空着。另外两张床上都拉着床帘，听声音住的是年轻女孩儿，蒋铭宇收回目光，看着孙素芬自行挪上病床。
躺在床上后，孙素芬终于恢复点精神：小兔崽子，刚俺吐得都要死了，你都不知道给俺弄点吃的？
蒋铭宇没说话。蒋虎劝：孙婶，你可别再闹腾了。再说人医生交代的，洗完胃什么都不能吃。
听见了吧，洗完胃什么都不能吃。隔壁床帘里传出个熟悉的声音，清清脆脆之中带着丝懒洋洋。
蒋铭宇愣了一下，伸手去拉床帘。
第52章 你又怎么了
床帘突然被拽开, 向霖吓了一跳。向菲菲和杨欣蕾更是尖叫出声。
看着挤在床上的杨欣蕾和向菲菲，又看看坐在床边座椅上的向霖，蒋铭宇微微皱眉：你又怎么了？
杨欣蕾和向菲菲互换了个眼神, 没理解为什么要用又字。向霖沉浸在人生何处不遇祸害的震惊里, 也没发声。
蒋铭宇沉着声音又问：你怎么了？
向霖用指尖指指自己。
蒋铭宇点头，眉毛蹙得更紧了一点。
向霖叹口气，又指了指屁股下面的板凳：这是什么认识吗？
蒋铭宇没说话。
陪护椅，知道不？陪护专门坐的椅子。向霖说。
向菲菲反应过来：蒋哥, 这次住院的不是我哥，是我们俩。
蒋铭宇紧蹙的眉头松开，还是没说话。
向菲菲之前跟蒋铭宇也算认识, 每次蒋铭宇去家里补课, 她都能跟着说上好几句话。这会儿看蒋铭宇不说话, 自己哥哥也不开口, 向菲菲只能自行往下解释：我和欣欣吃了豆角食物中毒, 刚洗完胃。
提到洗胃, 向菲菲小脸皱了一下, 婴儿肥更加明显。
向霖忍不住又捏了她一把。
有没有人性了？向菲菲挣扎着躲开, 你可怜的妹妹刚洗完胃，你就忍心掐？
趁你病要你命听没听过？向霖不为所动, 等你活蹦乱跳了，我还能掐着嘛我？
向菲菲：...
杨欣蕾咯咯笑起来。
蒋铭宇垂眸看了会儿他们互动, 转身回孙素芬床边找了把椅子。蒋虎已经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看模样正打算窝着睡一会儿。蒋铭宇把椅子摆正, 椅背靠紧床头柜。
坐下后, 蒋铭宇偏头看向霖。白皙的脸颊、唇边微微泛红, 的确不像是洗过胃的样子。蒋铭宇眉尖缓缓松开。
跟向菲菲闹了一小会儿, 向霖悄悄朝蒋铭宇这边瞄。
看见床上干瘦的老太太，向霖愣了一下，并没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情形。上辈子，蒋铭宇外婆这个时候还在村里活蹦乱跳，蒋铭宇也正在自己家里讲着课，为什么重活一世，她反倒住进医院了？
不过这个疑惑也没办法解开，因为质问完向霖来医院的原因后，蒋铭宇没再开过口。
向霖本来就不想搭理他，看着他阴沉到能拧出水的脸，更是没了询问的想法。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催着向菲菲回到自己病床，又帮向菲菲和杨欣蕾各各自拉好床帘，便窝在椅子上闭起眼睛。
这一觉睡得向霖腰酸背痛，天还没亮，他就睁开眼睛。揉揉脸颊，向霖心道：两个黑眼圈是跑不掉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他偏头看了眼蒋铭宇方向。天色太暗，房间里又没开灯，向霖看不清蒋铭宇表情，只能隐约看出个靠在座椅上的轮廓。不过看那轮廓的笔挺程度，蒋祸害坐着睡觉的事肯定没少干，向霖站起来伸个拦腰，突然想到了学文村卫生所。
难怪当时能一坐坐一夜，原来是有经验的人。向霖翻个白眼，蹑手蹑脚往外走。
刚走出病房门，向霖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回过头，看见蒋铭宇就站在自己两步远的地方。走廊的绿色应急灯光打在脸上，让蒋铭宇本来就阴沉的脸更显阴森。
向霖吓了一跳，顾忌还在医院，他才硬忍着没骂出声。
看见他这个反应，蒋铭宇也愣了愣。片刻后，蒋铭宇突兀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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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你说俺干什么？孙素芬顿时又来了劲头，你那个短命鬼娘的坟，他们凭啥不给补偿？俺说不过他们，你有文化你去问问，你赶紧去问问！凭啥不给俺赔钱？！
蒋铭宇又捏了捏鼻梁，转身朝外走。
他身后，孙素芬还在拼命嚎叫。蒋铭宇闭了闭眼睛，朝着村子外围走。蒋晓华的墓地位置又湿又背阴，只有在正午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才能见着太阳，当然了，好的地方也轮不到他们。站在蒋晓华坟前沉默许久，蒋铭宇俯身，摸了摸墓碑上的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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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个字，没有其他任何信息。这是蒋晓华死前的遗愿，她念了一辈子的那个名分，到头来却不敢刻在墓碑上。
指尖顺着笔画把这五个字写完，蒋铭宇再次站直。
瑟瑟寒风里，太阳慢慢朝着顶端攀爬，阳光先是照到了墓碑前方，紧着着，一点点费力朝墓碑靠。直到太阳升到最顶端，暖洋洋的光线才终于洒在墓碑上。可即使这样，阳光也没能带走墓碑本身的寒气。
蒋铭宇看着阳光里墓碑好一会儿，缓缓靠着墓碑坐了下来。
太阳越过顶端，开始有往西走的趋势，蒋铭宇按了下胃。还没等他站起来，村子方向穿来蒋虎的声音：小宇？小宇！你在不在？出事了！
第51章 洗胃
蒋虎边喊边往墓地这边走。看见蒋铭宇, 他松了口气：小宇，赶紧，你姥姥被送卫生所了。
蒋铭宇站起来, 跟在蒋虎身后往卫生所赶。
路上蒋虎大概说了下情况。蒋铭宇离开后, 孙素芬也回了家，蒋虎和媳妇不放心，陪着一起回去的。果然回了家以后，他们发现蒋晓刚也在, 不但在，蒋晓刚还在翻柜子。
你这个舅舅啊，不是俺说他。蒋虎叹口气, 你说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偷钱都偷到自己妈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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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款？蒋铭宇微微眯了下眼睛。
可不是, 前天拆迁款刚发下来, 你舅昨天就回来了, 肯定是冲着这笔钱来的啊。蒋虎叹口气, 不过孙婶把钱随身带着呢, 他没翻着, 又被堵在屋里, 当场就炸了。
蒋晓刚偷钱被发现，他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改成了明要。孙素芬哪能给他？可毕竟是自己儿子，看着儿子满头学的可怜样, 孙素芬又气又心疼, 骂了半天, 反倒把自己气出了问题, 又是胸闷又是脑袋疼。
他们见状, 赶紧把人送去了卫生院。人交给吴红后, 蒋虎和媳妇分头跑出来找蒋铭宇。
听蒋虎说完，蒋铭宇叹口气：麻烦你们了。
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嘛。蒋虎憨厚地笑笑，把蒋铭宇送到卫生所门口，他一拍脑袋，糟了，俺还跟人约了谈租地的事，俺得先过去了。
蒋铭宇道了谢，在卫生所前沉默许久，慢吞吞抬起腿。
一楼走廊还是老样子，挨着诊疗室的地方有扇窗子，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输液床下露出半个塑料盆。看着破旧的塑料盆，蒋铭宇微微勾起嘴角。
他推门走进诊疗室时，吴红真跟孙素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见蒋铭宇，吴红站起来：小宇别担心，老年人嘛，情绪激动容易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
蒋铭宇点点头，并没看床上的孙素芬。
对了，多亏你那个同学，要不然我还真搞不来那些药。吴红简单说了下向霖小姨帮忙的事，又再次强调，让蒋铭宇帮忙谢谢向霖，那孩子一家这么帮我，真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人家了。
感谢什么，给你的你就拿着得了。孙素芬挥舞着干瘦的手，眼窝凹陷得厉害，唯独那双浑浊的眼睛往外凸着，人家就是可怜你。那些人看俺们，跟看见路边猫狗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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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红脸上笑容退了些，语气里带着不认同：孙婶，您不能这么想。
俺怎么不能这么想？我呸。孙素芬顿时燃起气焰，那个小鳖崽子，就你说那个姓向的小鳖崽子，他说要每月给俺钱，还让俺瞒着小兔崽子，结果呢？就他妈给了一两个月，就再也没信了。
蒋铭宇指尖动了动，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谁？吴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孙婶，您怎么能管小宇同学要钱？你这让小宇怎么面对人家？
呸，小鳖崽子自己要给，俺凭啥不要？孙素芬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俺傻俺才不要呢。
蒋铭宇转身走出诊疗室。
吴红赶紧追上去：小宇，老年人岁数大了糊涂，这事...
这事我早知道了。蒋铭宇回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钱我也还了。
吴红长出口气。看着面前的蒋铭宇，她犹豫了许久，安慰的话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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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返回墓地，蒋铭宇还没靠着墓碑坐多久，就又被蒋虎叫了回来。这次蒋虎急得脸都白了，拉着蒋铭宇不由分说就往卫生所跑：出事了，这次真出大事了。
蒋铭宇没说话。
蒋虎边跑边说：孙婶吃了大半瓶地里的西什么，吴红都叫了救护车！
地里的西？蒋铭宇重复。
地里的西？地西里的？地西什么？什么半来着？蒋虎越绕越晕，最后一拍大腿，对了，吴红说她给你开过的那药。
蒋铭宇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片。
对对对，就是这个。蒋虎猛点头。
□□片，又名安定，通常被叫做安眠药。
她吃安眠药干什么？蒋铭宇脸色终于沉下去。
这事儿解释起来还真不复杂，蒋虎三言两语就交代清了。蒋铭宇离开后，蒋晓刚也去了卫生所。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孙素芬，他二话没说就去抢钱。当时吴红再给别人开药，等听见动静跑过来的时候，蒋晓刚已经抢完钱跑了。
眼看着到手的拆迁款飞了，孙素芬嗷得大吼一声，抓着吴红手上的药就往嘴里灌。好巧不巧，吴红当时正给人开的就是安定。
蒋铭宇赶到医院的时候，吴红已经做了催吐处理，可是还有不少药被孙素芬吞下了肚。看见蒋铭宇，吴红赶紧道：救护车已经来路上了，等会儿送去建河洗个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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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在床上的孙素芬还在叫唤：让俺死了吧，让俺死了吧。
那就不叫救护车了。蒋铭宇说。
孙素芬愣了一下，趴在床边开始扣嗓子。干呕声里，她还在断断续续地骂：小兔崽子，你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就盼着俺死呢。俺死了，你就能拿钱了是吧？俺告诉你，做梦！俺就是把钱带进土里，俺也...
什么钱？蒋铭宇问。
孙素芬声音戛然而止。
吴红和蒋虎看着这个情形，都愣了愣。还是吴红先反应过来：拆迁款已经发下来了，小宇还不知道？
知道。蒋铭宇勾了下嘴角，今天刚听说。
俺说之前，你都不知道？蒋虎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啊，那笔钱里头也有你妈一份，你咋能不知道？
蒋铭宇没说话。
孙素芬也停止了扣嗓子的动作。她翻身面朝着墙，干瘦的身体套在巨大棉衣里，晃眼看过去，仿佛一团套了布袋的破棉絮。
不知道是安定起了作用，还是孙素芬不想继续拆迁款的话题，在等救护车的时间里，她一直维持着这个造型，再没扭头看蒋铭宇，也没跟蒋铭宇说一句话。
救护车到了后，吴红帮着把孙素芬运上车，又拉住蒋虎：小宇一个人不行，怎么也得有个大人跟着照应。
蒋虎点头：放心，俺是村长，哪能看着他一个娃自己忙活？
吴红这才松了口气。
坐车去建河医院的路上，蒋铭宇没开口，蒋虎也没说话。只有孙素芬微眯着眼睛，隔几分钟哼唧两声。到后来，估计是药效上来了，她除了哼唧之外，嘴里也开始吐出白沫，手脚一抖一抖的，好像在进行某种舞蹈。
蒋铭宇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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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也不能这么说，小宇这孩子不容易。蒋虎赶紧劝。
再不容易也不能这么冷血。医生一边给孙素芬做简单处理，一边瞪蒋铭宇，再说他们家其他人呢？就派个高中生来跟车？到时候真出事了，连能签字的人都没有。
蒋铭宇低头看眼校服，胸口上鲜明的是个大字：D市一中。他抬眼直视医生：死不了。
什么？医生有点发愣。
这个状态死不了。蒋铭宇说，吃下去能致死的量，早就引发呕吐了。
这倒是实话，医生没吭声。直到把病人转移到急诊室洗胃，医生才反应过来，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孙素芬被推进急诊后，蒋铭宇和蒋虎在门口找个位置坐下。
看着沉默不语的蒋铭宇，蒋虎有心宽慰两句，却不知道能怎么开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有个医生模样的走出来：行了，没什么大事了，先在隔壁病房观察一下，没事的话明天中午就能走了。
蒋铭宇道了谢，推着孙素芬跟在护士后头走。
隔壁病房是个三人间，只有靠门的一张床还空着。另外两张床上都拉着床帘，听声音住的是年轻女孩儿，蒋铭宇收回目光，看着孙素芬自行挪上病床。
躺在床上后，孙素芬终于恢复点精神：小兔崽子，刚俺吐得都要死了，你都不知道给俺弄点吃的？
蒋铭宇没说话。蒋虎劝：孙婶，你可别再闹腾了。再说人医生交代的，洗完胃什么都不能吃。
听见了吧，洗完胃什么都不能吃。隔壁床帘里传出个熟悉的声音，清清脆脆之中带着丝懒洋洋。
蒋铭宇愣了一下，伸手去拉床帘。
第52章 你又怎么了
床帘突然被拽开, 向霖吓了一跳。向菲菲和杨欣蕾更是尖叫出声。
看着挤在床上的杨欣蕾和向菲菲，又看看坐在床边座椅上的向霖，蒋铭宇微微皱眉：你又怎么了？
杨欣蕾和向菲菲互换了个眼神, 没理解为什么要用又字。向霖沉浸在人生何处不遇祸害的震惊里, 也没发声。
蒋铭宇沉着声音又问：你怎么了？
向霖用指尖指指自己。
蒋铭宇点头，眉毛蹙得更紧了一点。
向霖叹口气，又指了指屁股下面的板凳：这是什么认识吗？
蒋铭宇没说话。
陪护椅，知道不？陪护专门坐的椅子。向霖说。
向菲菲反应过来：蒋哥, 这次住院的不是我哥，是我们俩。
蒋铭宇紧蹙的眉头松开，还是没说话。
向菲菲之前跟蒋铭宇也算认识, 每次蒋铭宇去家里补课, 她都能跟着说上好几句话。这会儿看蒋铭宇不说话, 自己哥哥也不开口, 向菲菲只能自行往下解释：我和欣欣吃了豆角食物中毒, 刚洗完胃。
提到洗胃, 向菲菲小脸皱了一下, 婴儿肥更加明显。
向霖忍不住又捏了她一把。
有没有人性了？向菲菲挣扎着躲开, 你可怜的妹妹刚洗完胃，你就忍心掐？
趁你病要你命听没听过？向霖不为所动, 等你活蹦乱跳了，我还能掐着嘛我？
向菲菲：...
杨欣蕾咯咯笑起来。
蒋铭宇垂眸看了会儿他们互动, 转身回孙素芬床边找了把椅子。蒋虎已经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看模样正打算窝着睡一会儿。蒋铭宇把椅子摆正, 椅背靠紧床头柜。
坐下后, 蒋铭宇偏头看向霖。白皙的脸颊、唇边微微泛红, 的确不像是洗过胃的样子。蒋铭宇眉尖缓缓松开。
跟向菲菲闹了一小会儿, 向霖悄悄朝蒋铭宇这边瞄。
看见床上干瘦的老太太，向霖愣了一下，并没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情形。上辈子，蒋铭宇外婆这个时候还在村里活蹦乱跳，蒋铭宇也正在自己家里讲着课，为什么重活一世，她反倒住进医院了？
不过这个疑惑也没办法解开，因为质问完向霖来医院的原因后，蒋铭宇没再开过口。
向霖本来就不想搭理他，看着他阴沉到能拧出水的脸，更是没了询问的想法。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催着向菲菲回到自己病床，又帮向菲菲和杨欣蕾各各自拉好床帘，便窝在椅子上闭起眼睛。
这一觉睡得向霖腰酸背痛，天还没亮，他就睁开眼睛。揉揉脸颊，向霖心道：两个黑眼圈是跑不掉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他偏头看了眼蒋铭宇方向。天色太暗，房间里又没开灯，向霖看不清蒋铭宇表情，只能隐约看出个靠在座椅上的轮廓。不过看那轮廓的笔挺程度，蒋祸害坐着睡觉的事肯定没少干，向霖站起来伸个拦腰，突然想到了学文村卫生所。
难怪当时能一坐坐一夜，原来是有经验的人。向霖翻个白眼，蹑手蹑脚往外走。
刚走出病房门，向霖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回过头，看见蒋铭宇就站在自己两步远的地方。走廊的绿色应急灯光打在脸上，让蒋铭宇本来就阴沉的脸更显阴森。
向霖吓了一跳，顾忌还在医院，他才硬忍着没骂出声。
看见他这个反应，蒋铭宇也愣了愣。片刻后，蒋铭宇突兀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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